第31章 夜审三界（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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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房端着两碟青萝卜上来，满脸堆笑：“老总，秀哥儿，尝尝，新拔的萝卜。”

两人嘎吱嘎吱啃着萝卜时，门帘子掀起，李局长狼狈而走，和他俩擦身而过，下楼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

接着来的是宪兵，先前去花园饭店提人的宪兵少校，在他的上校长官陪伴下前来赔罪，这俩人倒是学聪明了，进澡堂就把军装外套脱了，只穿着陈司长同款军剩物资衬衣，隔着包间门帘子脚跟一并，镶了铁掌的军靴发出脆响，大声喊一声报告。

这俩人在包间里待了片刻后离开时，成丰和李可健已经坐上了马扎子，喝上了茉莉花茶，看他们军衬衣后背湿了一大片，成丰得意道：“宪兵又哪能，宪兵也得受监察官管。”

宪兵挨训的时候，楼下又到了一帮军官，全部是校官，高矮胖瘦不等，有戴金丝眼镜的，有大腹便便的，呢子军装大棉袄，美式风衣皮夹克，军服都能穿的五花八门，唯一相同的是这帮人都在不停擦着头上的汗。

成丰悄悄说：“都是各司令部的军需官前来过堂，你不觉得陈司长像是衣锦还乡的八府巡按吗？”

李可健点头：“有点那个意思。”

这么多人挨训怕是需要点时间，两人索性下池子去泡着了，反正今晚有人候账，不花自已的钱，尽情享受就是。他们甚至连看热闹都不必亲自去，茶房来送搓背修脚的签子时告知楼上最新进展，银行界的大人物们也来过堂了。

“段登岳也来了。”茶房挤眉弄眼道。

今晚陈庭晖沧浪池夜审彭城军政商三界势必成为一段传奇，而李可健就是传奇的见证者和参与者。等段登岳等银行家们离开，他又回到包间里，长椅上摆着一套军便服和一双帆布胶鞋，不知道啥时候送过来的。

“穿上这身衣服，就吃上粮了。”陈庭晖说，理发师给他梳理了时髦的飞机头，前倾的发型用发蜡固定着，恐怕一时间不适合戴帽子了。

李可健当然再次拒绝，但成丰狡黠一笑，说你的破棉袄已经扔了，想穿衣服，就只有这一套。

这不跟牛郎趁织女洗澡盗窃人家衣服强行逼婚一样的性质么！招数虽然龌龊，确实好使，李可健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穿上军装，这套衣服大概是军需部门为了巴结陈庭晖特地选的高级货色，暖和挺括的毛呢质地，就是尺寸有点大，裤脚挽起两圈，袖子卷两道，外面再罩上一件斜纹布的二尺半，一个大头兵的形象就出来了。

陈庭晖面前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他又点起一支香烟，像是吩咐，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回头咱们搬到剿总去办公，刘司令长官给我们两间办公室，宪兵司令部再派一个排协助工作，我就不信整顿不好！”

李可健系不上军装的风纪扣，便仰起脖子来让成丰帮自已扣上，抬头的一刹那，看到了屋顶上的一个洞眼，小小的，圆圆的，洞眼似乎在旋转，在放大，在形成黑洞将他吸进去……

时间回到十个月前，同样天寒地冻的季节，也是沧浪池的这间包房里，迎来一群特殊的客人。

客人皆是身着军装的壮年，他们的军装和普通部队迥异，一水的美式1941野战夹克，头上戴的是拆掉钢箍呈现软塌塌形象的大檐帽，闹哄哄进来，脱了衣服拿了毛巾下池子去也。

楼下也来了两位客人，一个是军用汽车修理厂的车师傅，一个是剿总司令部的参谋，呢子军装肩章上两颗梅花。两人同时进来，分配在相邻的两张铺位，车师傅还跟人套近乎，问你认不认识司令部的谁谁，中校懒得和他多说，打开床尾的箱盖，先将红褐色的公文包放进去，然后慢条斯理的脱下衣服，叠好，依次压在公文包上，锁上箱盖，钥匙套在手上，下池泡澡。

澡堂跑腿彭秀章坐在角落，默默看着氤氲中移动的白花花赤条条。

来澡堂享受的不仅仅是热水的抚慰，更重要的是泡完全身毛孔打开，舒爽轻快，泡上一壶茶，敲背修脚聊天的惬意。

包间客人从大池子爬出来，擦干身体上楼，茶房点头带着茶壶茶包伺候着，领头的是个上尉，今天他做东，又是安排跑腿儿邀客，有事打电话订酒菜，正忙乎着，另一伙人一挑门帘子进来了。

新来的这伙人也是吃粮当兵的，为首是个少校，进来便厉声喝问茶房为何把预留的包间给别人。茶房叫苦不迭，他就是一高级跑堂的，哪有把贵客往外推的道理，再说这都是带枪的老总，也不敢往外推啊。

先来的上尉说话了，先来后到你懂不懂？

少校说你他妈见了长官怎么不敬礼，给我立正说话。

上尉说老子是战车团的，敬礼？你配么！

少校说老子是剿总司令部的，你说配不配！

这一吵吵，把其他客人惊动了，纷纷上前看热闹，有人纳闷了，都是中央军，和尚不亲帽子亲，怎么还杠上了呢。有懂行就在一旁解释，战车团可不是一般的中央军，那是嫡系中的嫡系，吃的是美国罐头，穿的是美国皮靴，战车团的长官更加了不得，那是蒋家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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