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另一种秩序(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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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秋天死于冬季》的写作是一场认真的游戏,也是近年来我的一次重要的写作。
起因是,上海译文出版社希望我为昆德拉的小说写书评。于是读了他们已经出版的所有昆德拉的书。几百万字。
但我最终写出的书评加起来却只有一万多字。于是留下很多的“一言难尽”。尤其是那些感性的东西,那些可以更深入地探讨下去的话题。
但是我没有用评论的方式去完成一部专著的热情。我觉得那样对我来说未免太枯燥了。然而又不想辜负了那些我曾经认真记下的笔记。于是有一天突发奇想。能不能把我的那些未尽之言,作为我小说中的组成部分呢?
如今小说五花八门。而小说中讲述的故事却陈陈相因。
很多故事几百年前甚至千年以前就已经被人描述过了,所以写什么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该怎样重新讲述那些已属陈词滥调的故事。
在《秋天死于冬季》中,昆德拉无疑是一个重要的“构成”。昆德拉之所以能够成为那个构成,是因为,在昆德拉的小说中,有着太多和我们的过去以及我们的现在相似的东西了。譬如那个总是挥之不去的“布拉格情结”,譬如当下海外漂泊者们的那绵绵不尽的“乡愁”。所以无论“文革十年”的那段残酷的历史,还是如今世纪之初的喧哗生活,都能从昆德拉的小说中找到某种契合。那么丝丝缕缕的,默契。那种默契甚至是无处不在、如影随形的。
但是在《秋天死于冬季》里我不会太多涉及昆德拉和他的小说。而只是把他当做一种笼罩,或一种无形的精神,寓言一般的。在小说中,有以西江为导师的那个团体来研究昆德拉,就足以承载我对这位作家的理解了。
在《秋天死于冬季》中还有另一重笼罩。那就是始终在我心中萦绕的那位法国新浪潮电影的代表人物戈达尔。戈达尔的存在可被看作小说中的又一个主题。依然是寓言式的。他在他电影中的独白就犹如我混乱的小说中升起的一缕清音。
戈达尔成为我的尊崇其实纯属偶然。那是因为很多年前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场合看了戈达尔的《芳名卡门》。那是我看到的戈达尔的第一部影片。影片所带给我的震撼自不待言。不久我又读到了《芳名卡门》的剧本。从此便将这部影片视为珍宝,甚至很多台词至今都能背诵。后来一度我曾经和戈达尔疏远。那是因为我没有机会看到他更多的影片。直到那些光碟制作者“高雅”到竟然连戈达尔的作品也翻制出来。
于是重读戈达尔,反复读。不厌其烦。而那种阅读的快感就隐藏在这一而再,再而三中。
于是《秋天死于冬季》被升华起来。仅仅是因为,戈达尔在他的画面中所给予我的那潺潺流水郁郁山冈。还有他不停地,不停地思考,他的话语,以及话语的方式。
就这样,我的小说开始了,以一种我所选择的方式。我所以对这部小说的写作始终保持了激情,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因为我找到了这种近乎游戏的方式。
小说中的每一个章节都是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或长或短。但都是人生的片断。而小说中的那些人物,就是靠着这些片断而慢慢堆积,不断丰富,并逐渐清晰完整起来的。于是那些片断也就成为了他们的历史。
读者可以从这部小说的任何一章进入故事。无论从哪个篇章开始,最终可以获得对人物和故事的完整印象。作者无非是把人物命运打碎来写。但命运的轨迹是不会变的,只是一开始读者无从知晓罢了。为此我曾希望这是一本在装帧上特立独行的书。把每一个故事分开装订,独立成篇,不分先后。这样读者就可以任意抽取,自由阅读。无论从哪个篇章进入,最终都能获知他们自己的那个认知的“全局”。但我的这个意愿很难实现。因为对于实际制作来说这是非常困难的。
《秋天死于冬季》的创作过程是一次十分任意的信马由缰的写作。议论和故事被混杂起来,很多不同时代的故事和背景被搅在一起,相互纠缠。一些正在发展的情节被无端打断。将一个话题兴之所至地说开去再说开去。语意的重复如同音乐中不断的主题再现。旁征博引则让一切似乎无章可循。而所以要旁征博引是因为大千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是相互关联,可以彼此佐证的。所以说这是一次即兴式的写作。在自由的状态之下,追逐另一种秩序。
《秋天死于冬季》不像网上某些论者所说,是一个女博士与三个男人之间的故事。这显然有些误读。因为这部小说中的每个人物都曾经历过不止一次的复杂爱情。这些或扭曲或沉重的情感经历伴随着人物的成长,发生在历史的不同年代。这种女人和男人的纠葛不仅折射出了那个时代的社会环境,也代表了人类关系在社会演变中的深刻变革。譬如“文革”时期的爱情和拜金时代的性爱就有着极为不同的内涵,比照不同时代的男女关系应当也是我在这部小说中想要探讨的话题。每一个人物都是行进中的,不停变化的。他们谁都不是只有今天。其实我在写作中更为关心的是他们的历史,是他们在过往生活中的那些斑驳的经历。在这里,历史非常重要。历史是昨天,但同时往往也就限定了未来生命的轨迹。
《名家散文集赵玫散文集:陪伴着你在暮色里闲坐》追逐另一种秩序(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