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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米姬钻进被窝里,而且越钻越深。她不想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出来,因为这一刻她远离了罪恶的世界。

冻雨洒落在窗户上。寒气试图从窗缝钻进屋里来。躺在被子里,她感到安全,尽管这是虚假的安全。

我装死伤痛止住我装死

尽管屋里一片寂静,但彼约克(冰岛歌手)《伤痛止住》的歌声却在露米姬的脑海里回响着。露米姬在想象中觉得有一只胳膊搂住了她的腰,因喘息而产生的热气不停地喷向她的脖子,一个躯体紧贴着她的后背。这一切她都感到了。她感到了抚摸她肩膀的手。她感到了紧贴她皮肤的皮肤。她感到了接触她嘴唇的嘴唇,那个嘴唇的吻使她张开了嘴巴,使她献出了一切。

有时这就像睡觉卷缩在哀伤之中偎依在悲痛之中拥抱我的哀伤抚摸我的悲痛

露米姬感觉到了利埃基,她的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好像他真的就在她身边。露米姬终于知道,情况只能是这样。他们虽然已经分手,互相再也见不到了,但利埃基仍然形影不离。黑夜里走路觉得害怕时,她感到一只手正在捏她的手,而捏她的手的人正是利埃基。独自一人坐在摇椅里看书时,她感到一股热气正在向她袭来,而散发这股热气的人也是利埃基。单身睡觉时,她感到有人正在轻轻地抚摸她入睡,而抚摸她入睡的人还是利埃基。

不是赛姆萨。

当赛姆萨在场时,露米姬感觉得到赛姆萨。当赛姆萨拥抱她时,当他的双手搂住她的腰,他的嘴唇吻她的脖子时,她感觉得到赛姆萨。这个时候,她别的什么也感觉不到,别的什么也不想。这个时候,她感到他们只是为了彼此而活着。但是,当赛姆萨在别的地方时,露米姬觉得他就在别的地方。她不会像感到利埃基就在她身边那样感觉到赛姆萨。

这是不对的吗?

能不能这样生活呢?

露米姬对自己的情感无可奈何。她不能否认也不能终止自己的感情。既然一年多的分离都没有做到这一点,现在仅仅靠她自己的毅力要把利埃基从她身边清除掉,那是绝对做不到的。情感没有错。

不过她可以决定她要干什么,她可以决定她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选择了赛姆萨。情况只能是这样。

露米姬把身上的被子掀掉,她马上打了个冷战。又硬又凉的地板让她的躯体一个脚趾一个脚趾地回到现实中来。该到外面世界——学校去看看,该接触一下亮晶晶的电灯泡放射出来的耀眼的光芒,这样的光芒能把幻觉吓走,能把接触留下的记忆从皮肤上抹掉。

浩浩长空,星光闪闪,圣诞夜的烛光,天堂的光明,欢乐的象征,蜡烛在燃烧,蜡烛在燃烧。

学校的楼道里蜡烛排列成长长的两排,形成了一条走廊。所有灯光都已熄灭。烛光像翻滚的波浪,灯火像优雅的舞蹈,一瞬间它们把学校变成了童话中的城堡,19世纪的庄园。露米姬不记得今天上午露西娅节游行即将开始。这个传统开始从芬兰瑞典语族传到了芬兰语族。

露米姬对露西娅节一直抱有矛盾的心理。与露西娅节密不可分的是温馨和安全,它给人一种深入骨髓的惬意的感觉,但同时也给人许多不愉快的回忆。露米姬快上学时,她很想成为家里的露西娅少女。那时候里希麦基的托儿所里还没有这个传统节日。母亲为她的想法感到很高兴,答应早晨烘烤露西娅小圆面包,父亲却久久地看着露米姬,板着脸,皱着眉头说:

“在这个家庭里,我们不赞美这样的少女。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有个男子喜欢她的眼睛,但是,为了不让他继续困扰自己,她竟然把自己的眼睛挖了出来。她是被匕首刺穿脖子而死的,因为她先是被绑在柱上受火刑,但没死。”

露米姬仍然记得父亲说的话。她记得她的热情是怎么被扼杀的,那就好像强迫她把整个冰棒吞下去似的。母亲冲着父亲大发雷霆,他怎么能对孩子讲这么可怕的事情。对露米姬来说,父亲说的话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父亲一眼就把她看穿了,好像她、她的热情和快乐压根儿都不存在似的。

从这之后,露米姬再也没有向她父亲建议要过露西娅节。现在,她正看着一批女中学生从楼梯往下走,她们身上穿着白色长袍,头上戴着绿色丝绢编织的花环,手里拿着闪光的蜡烛。佳佳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她那红色的长发这次扎成像天使头上的鬈发。当她走过露米姬时,柔情脉脉地笑了一下,还眨了一下眼睛。

游行队伍继续向前走进学校的门厅,他们的歌声也越来越远了,这时,露米姬发现《圣露西娅之歌》的瑞典语歌词正在她自己的头脑里回荡。

哑然无声的黑夜正在过去现在有人听到了翅膀的声音在每一个寂静的房间里好像是来自天使翅膀振动的飒飒的声音看吧,她正站立在我们的大门入口处身穿白色长袍,头戴金色蜡烛花冠这就是圣露西亚,圣露西亚

芬兰语一直是露米姬较擅长的语言,瑞典语她说得很少,主要是跟父亲和他的亲戚说话时才说瑞典语,但是,对她来说,瑞典语是诗的语言,歌的语言,它像乐器那样能奏出各种音乐来表达不同层次的意义和情感,而这类意义和情感叫什么名字现在都还没有找到确切的字眼呢。

例如,翅膀振动的飒飒声(Dr?mmarmedvingesus):

Vingesus这么一个字,它就有很多美妙的意义。它是翅膀,翅膀振动时的飒飒声,或者风吹时的沙沙声,瀑布流动时的哗哗声,或者火烧时的咝咝声。露米姬听见有人正在用清澈的童声唱歌,歌里有这个字:Vingesus。这个声音听上去很熟悉,但不是她小时候的声音。

她突然看见面前有一座带楼梯的木屋,一个小女孩一边用瑞典语唱着《圣露西娅之歌》,一边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这是罗莎。这个女孩一定是她失去的姐姐罗莎。她记得罗莎当时长得很漂亮,她曾经想第二年跟罗莎一起唱歌。但不知怎么搞的,她对第二年却没有任何记忆。难道没有第二年吗?在她的记忆中,罗莎很甜蜜地对着她微笑,而这样的微笑只有做姐姐的才能表现出来。

《孤独的幸存者3:暗如黑檀》12(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