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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存的记忆(第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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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但是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

“噢,不,”老缪丽尔说,“那不是你丈夫。”

缪丽尔姨妈是梅里埃尔祖母而不是母亲那一辈的人,她是梅里埃尔妈妈的艺术老师。开始是启蒙,接着是同盟,然后成为朋友。她画过大幅的抽象画,有一幅—是给梅里埃尔妈妈的礼物—挂在房子的后厅里,梅里埃尔就是在那座房子里长大的。每当这位艺术家来访的时候,画就会被移到餐厅。画的颜色昏暗,深红色和棕色(梅里埃尔的父亲管它叫“着火的粪堆”)—缪丽尔姨妈的心情却总是欢快明朗,无所畏惧。她年轻时住在温哥华,后来到内地这个镇上来教书。她有一些艺术家朋友,这些人的名字如今已见诸于报刊。她渴望回温哥华,最终如愿以偿,和一对富有的老夫妇住在一起,帮他们处理事务。这对老夫妇是艺术家们的朋友和赞助人。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似乎有很多钱,但等他们去世,她就受了冷落,靠退休金生活。她开始画水彩画,因为她买不起油彩。为了带梅里埃尔出去吃午餐,她自己得饿肚子(梅里埃尔的妈妈怀疑是这样)—梅里埃尔那时在上大学。和梅里埃尔吃饭的时候,她会滔滔不绝地讲笑话做评论,主要是指出人们极力赞美的作品和思想都是垃圾,但是偶尔—在某个默默无闻的当代人物或几乎被遗忘的另一个世纪的人物的作品中—会有些不同凡响的东西。那是她表示赞扬的最坚决的词汇—“不同凡响”。她会突然沉默,仿佛那时那地,她与一种可贵的品质不期而遇,这种品质来自于一个仍然需要绝对尊崇的世界。

医生拿着两把椅子回来了。他做了自我介绍,语气很自然,好像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似的。

“艾里克·亚瑟。”

“他是医生。”梅里埃尔说。她正准备解释葬礼的事、意外,还有从史密瑟斯的飞行,但是话题被转移了。

“我不是医院派来的,不用担心。”医生说。

“噢,不会,”缪丽尔姨妈说,“你是和她一起来的。”

“是的。”他说。

这时他从两把椅子之间伸过手来拉起梅里埃尔的手,紧紧地握了片刻,然后放开。接着他对缪丽尔姨妈说:“你怎么知道的,从我的呼吸中感觉到的吗?”

“我可以辨别出来,”她有点不耐烦,“我过去是个恶魔。”

她的声音—其中的颤音和傻笑—与梅里埃尔记忆中的不一样。就在这个突然陌生起来的老妇人身上,她感觉到仿佛有某种骚动的背叛。一种对过去的背叛,背叛了梅里埃尔的母亲与一个卓越之人的友谊,梅里埃尔的母亲特别珍视这段友谊;或者是背叛了和梅里埃尔一起吃的那些午餐,以及两人之间那些阳春白雪的交谈。某种即将发生的堕落。梅里埃尔对此感到不安和淡淡的气恼。

“噢,我过去是有朋友的。”缪丽尔姨妈说。梅里埃尔说:“您有很多朋友。”接着她提了几个名字。

“死了。”缪丽尔姨妈说。

梅里埃尔说:“没有。”她最近还在报纸上见过一次回顾展或者颁奖什么的。

“哦?我以为他已经不在了,也许我弄错人了—你认识迪兰尼一家吗?”

她直接问医生而不是梅里埃尔。

“我想我不认识,”他说,“不认识。”

“有些人在我们过去经常去的鲍恩岛上有房子,迪兰尼一家,我以为你或许听说过他们。发生了各种事情。我说我过去是个恶魔,就是这个意思。冒险。嗯,看起来像冒险,但都是按照脚本来的,不知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实际上也算不上什么冒险。当然,我们都醉得像臭鼬一样。但他们总是要点一圈蜡烛,当然还有音乐—更像是一种仪式。但又不完全是跟着脚本。这并不意味着你不会遇到什么新的面孔,然后让脚本去见鬼。第一次见面就开始疯狂地接吻,一头钻进森林。在黑暗中。你走不了太远。没关系。被压在地上。”

她开始咳嗽,一边还拼命想讲话,然后放弃了努力,停下来剧烈地咳嗽。医生站起身,在她弓起的背上熟练地拍了几下,她终于呻吟着停止了咳嗽。

“好些了,”她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但却假装不知道。有一次,他们把我的眼睛蒙上,不是在树林里,是在室内。是我同意的,没有问题。尽管进行得不那么顺利—我的意思是说我确实知道。不管怎么说,很可能没有什么我认不出来的人。”

她又开始咳嗽,尽管不像刚才那么要命了。然后她抬起头,大声深呼吸了几分钟,举起手,示意谈话暂停,仿佛她很快就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了。但是她最终只是大笑起来,说:“现在我有了一个永久的眼罩。白内障。这个眼罩不会让我在什么放荡的饮宴作乐中被人占了便宜。”

“长了多久了?”医生带着彬彬有礼的兴趣问:让梅里埃尔欣慰的是一场投入的交谈开始了,关于白内障的富有见地的讨论。白内障的摘除,摘除手术的利弊,还有缪丽尔姨妈对—如她所言—转到这里来照看老年人的眼科医生的不信任。淫秽的幻想—梅里埃尔确定就是这个—不知不觉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医学方面的谈话,缪丽尔姨妈的态度是亲切随和的悲观,医生则是谨慎周到的鼓舞,在这里,这类交谈一定经常发生。

过了一小会儿,梅里埃尔和医生交换了一下眼色,意思是说是不是待得太久了。私密,体贴,几乎是夫妻之间的一瞥,其中的伪装和淡漠的亲密,能唤起那些还没结婚的人的兴趣。

快了。

缪丽尔姨妈自己采取了主动。她说:“对不起,我太粗鲁了,不过,我要说,我累了。”她的态度中没有暗示是谁先开始了最初的话题。带着隐隐的羞愧感,梅里埃尔心不在焉地俯身和她吻别,就跟演戏一样,她感觉到她再也不会见到缪丽尔姨妈了,她真的再没有见到她。

拐过一个角落,房间的门都开着,里边的人躺着睡觉,或是在床上观望着。医生把手放在她的肩胛之间,然后从她的后背移到腰部。她意识到他在扯她的裙子,刚才她靠着椅子背坐着时,衣服贴在了她潮湿的背上。她腋下的衣服也湿了。

她想上洗手间。她不停地寻找着访客洗手间,她记得他们进来时见到过。

《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留存的记忆(第4/7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