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迁和仪式(第2/2页)
木马小说网www.mumahao.com
急于证明内奥米眼神里对文学的渴望的合理性—就像牧师试图证明宗教多么有实际作用,并且有趣—我翻了半天才找到克丽丝汀和鄂伦德在谷仓里躲避的情节。但是她并不满足。
“那就是描述他们做那事儿的场面吗?”
我指出克丽丝汀心里的想法:这就是所有歌里面赞美的事情吗?
我们出来的时候,天就要黑了,农夫们的雪橇朝城外滑去。内奥米和我搭上了一辆去维多利亚街的雪橇。农夫裹着围巾,戴着毛皮帽子,就像戴头罩的古斯堪的那维亚人。他转身骂骂咧咧地让我们下去,但是我们赖在上面,像带胎膜出生的罪犯,因为开心的挑战而得意;我们靠在雪橇上,边缘抵着肚子,用脚把雪踢飞起来,到了曼森街角,我们才冲向路边的雪堤。拾起书喘过气来,我们对着彼此大喊。
“你们这些小混蛋,下去!”
“你们这些小混蛋,下去!”
我们希望同时又担心街上的人会听到我们讲粗话。
内奥米住在曼森街,我住河水街,这是我们友谊的基础。我刚搬进城来时,早晨内奥米会在家门口等我,她家就在我们上学的路上。她会说:“你怎么那样走路?”
“哪样?”我说。她就奇怪地扭来扭去地走,茫然的样子,下巴缩在衣领里。我不太高兴但还是笑了。她的批评只是她个人的。我吃惊而高兴地发现,她把我当朋友看。我以前从没有朋友。朋友干预我的自由,让我多少变得不诚实,但也扩展了生活并带来共鸣。这样叫喊诅咒着,冲向路边的雪堤,是不能一个人做的。
现在我们太了解对方了,无法不继续做朋友。
内奥米和我报名管理黑板,放学后留下来擦黑板,把红白蓝的刷子拿到外面,在学校的砖墙上磕掉粉尘,用粉笔摆出扇形的图案。进来的时候,我们听到教师办公室传出陌生的音乐,范里斯小姐在唱歌,我们想起来了,那是小歌剧。对了。
每年三月,学校上演小歌剧,发动了各方面的力量,暂时改变了一切。范里斯小姐负责,平时她没有什么事情干,只教三年级,她每天早晨弹的《土耳其进行曲》,伴着我们走回教室。联合教堂的风琴师博奥斯先生,每周来学校两天,教音乐。
博奥斯先生引来了人们的关注和轻视,因为他不同于普通的老师。他身材矮小,柔软的胡须,圆眼睛湿漉漉的,像吮过的饴糖。而且他是英国人,战争开始时,从陷落的雅典逃生过来的。想象博奥斯先生漂泊在北大西洋的救生船上!冬天,即使从停车处跑到学校,他都气喘吁吁,气愤不已。他总是拿一台录音机来教室播放《1812序曲》这样的东西,问我们对这段音乐有何想法和感觉。因为只习惯于实际的一般的提问,我们就看着地板,咯咯笑,身体颤动着,就像对一个猥亵问题做出反应一样。他不高兴地看着我们说:“我想你们不是没有什么想法,而是不用心去听。”他耸肩的样子,对于老师来说,过于敏感,也过于个人化了。
范里斯小姐是本地人。她原来在这所学校读书,她曾经走过这些长长的楼梯—有两处因为年深日久的踩踏已经凹陷了,那时一定是别人在弹《土耳其进行曲》(因为一开始上课就必须有音乐)。人们都知道她的名字—艾莉诺。她住在曼森街靠路边自己的小房子里,内奥米家也在那附近,她去联合教堂做礼拜。她还去滑冰,整个冬天每周傍晚一次,穿着自己做的深蓝色天鹅绒衣服,因为她不可能买得起。衣服镶着白色毛皮边,她戴着相配的白皮帽子和皮手笼,她的裙子又短又宽,有浅蓝色的塔夫绸镶边,她还穿白色的舞蹈紧身裤。这样的装束暴露了很多,而且不只一个方面。
范里斯小姐也不年轻了。她的头发染成棕红色,束成二十年代的式样;她总是涂上两团胭脂和轻率微笑的口红唇线。她绕着圈滑,让天蓝色条纹的裙子飞舞。尽管如此,她显得很干巴,僵硬而天真,她的滑冰更像是学校老师的示范动作,而不是自我的展示。
她的衣服都是自己做。她穿高领衫,朴素的长袖子,或农民的拉带和曲折型花边,或在下颌和手腕处有一团泡沫似的白色花边装饰,或大胆的亮纽扣,带有小亮片。人们确实会嘲笑她,好像她不是诸伯利土生土长的。我母亲的房客弗恩说:“可怜的人,她只是想抓住个男人。每个人都有权以自己的方式去这样做,我认为。”
《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变迁和仪式(第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