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经典(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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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卡斯托普能够感觉的对歌曲的爱,叙述者肯定,是诞生于他的民族情感深处的死亡之爱。曼探究卡斯托普对自己诗意情怀的理解,暗示这种情感丰富的冲动中即将到来的民族后果,这种包含有讽刺与真切同情的复合感情太过复杂,篇幅太长不好引用。
托马斯·曼视瓦格纳为歌德之后的德国民族天才,而曼的小说则类似于一部完整的音乐作品,一部由文字谱成的音乐作品。托马斯·曼用语言谱写的这部长篇巨制,通篇都在玩弄词源与隐喻,使小说的核心主题从闹剧变成恐怖。这部小说的另一种阅读体验,至少对我而言,类似于既无“爱”、也无“人物”,因而要对书中的一切重新评估。同样,我们努力按正常的速度来读这本小说。
小说很长,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越着急就越觉得速度太慢,阅读量太大。然后,随着我们开始从微观的角度注意到语言的精妙之处,随着速度的放慢,阅读开始苏醒,并获得了新的阅读节奏。严肃而娴熟的文字游戏开始凸显出来。比如与水银有关的表现模式。Mercury(水银)是体温计里用来测量体温的。Mercury(墨丘利)是神的使者,也是普绪科蓬波斯,他领着生者安全地穿越死者的世界,将死者引向他们新的居所。墨丘利就是神使赫尔墨斯。而赫尔墨斯·特利斯墨吉斯忒斯则是埃及死亡著作的神秘作者。赫尔墨特知识就是隐匿的神秘知识。山庄疗养院密不透风,与其领地之外的天气、时间相隔绝。而迟钝的汉斯·卡斯托普对他在平原的家里的食品柜里,储存夏季水果以备冬天食用的密封罐子有一段精彩的评论。那些神秘的象征因为这些坚实的罐子回到了现实。
同样的,也许卡斯托普对土木工程师——与日常生活相连接的世俗追求——的称呼,因为塞特姆布里尼习惯称他为“Ingenieur”(工程师),也因为约阿希姆感觉他是个“平民百姓”,变成了一个复杂的文化对象。“Ingenieur”(工程师)一词与文明相关,也与平民百姓相关,因而处于曼战时所写的那些文章中的文化与文明的对抗之中。
还有好多令人难忘的事件需要花好几百页的篇幅去描述其变形与完成。当我们第一次遇见汉斯·卡斯托普时,他的祖父活着和死时的形象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令他难忘的还有那环绕在棺材周围的晚香玉,以其浓郁朴素的香气掩盖更为令人难堪的,讨厌的气味。这一插曲在其后又一次以变形的方式表现出来,当时卡斯托普的舅舅雅默斯上山去要带他的外甥回到“真实”的生意场,却被贝伦斯院长给赶走了。雅默斯舅舅愚蠢地请教贝伦斯,肉体是如何腐朽瓦解的。后者绘声绘色地给他描绘了肚皮爆开,把臭气放完之后,就会变得干干地、体体面面的过程。魔山自有其冷酷的现实主义。
这是那些改变了欧洲文学之形态与可能性的著作之一。它是一部杰作,独一无二。如果我们按照它自身的条件去阅读它的话,那也是一种快乐,滑稽、隽永,一种新的语言形式,一个新的视角。
(傅晓微 译)
[1] 此文译自2005年Everyone’slibrary出版的英文版《魔山》中的序言,标题另起。
[2] 卡蒂娅的昵称。
[3] 转引自《托马斯·曼:传统的使用》(ThomasMann:TheUsesofTradition),作者是T。J.里德(T。J。Reed)。
[4] 十九世纪末,法国犹太裔军官德雷福斯案被诬陷犯叛国罪,法国掀起反犹浪潮。著名作家左拉发表致总统的公开信,仗义执言。
[5] 希腊神话中的死亡之神。
[6] 彭透斯因拒绝崇拜酒神狄俄尼索斯,受到酒神报复。狄俄尼索斯将其逼疯,并让女祭司将其撕碎。
[7] 扎格列欧斯是宙斯和珀耳塞福涅的儿子,被泰坦杀害之后重生,改名为狄俄尼索斯。
[8] 耶稣会是创立于十六世纪的一个天主教修会。纳夫塔本是犹太人,后皈依天主教,成为耶稣会成员。
[9] 德国自然主义剧作家,191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10] 意大利威尼斯附近一小岛。
[11] 十九世纪英国女作家。
[12] 大镰刀在西方神话和基督教传统中令人联想起古希腊大神克罗诺斯阉割其父乌拉诺斯的镰刀,也令人联想起基督教《圣经·启示录》中的四骑士之一,携带镰刀的死亡骑士,“狰狞的持镰收割者”,象征死神。
[13] 美国十九世纪浪漫主义诗人。
《魔山》说不尽的经典(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