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喜马拉雅(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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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流传广远的话,广泛见于对英模楷范的宣扬中,那就是——他心中装着全体人民,唯独没有他自己。
反复灌输之下,就形成了一条关于爱的约定俗成:“你爱众人吗,那你就肯定不爱你自己。你爱自己吗,那你就不可能爱更多的人。”爱自己和爱他人是南辕北辙的。这句话的核心内容是——爱自己与爱他人不能共存。
按照这种说法,爱是一种不可分割的脆弱之物。它是整体的,又是非此即彼的。它不是红的,就是白的,绝不可能是粉红的。如果可以分而治之的,就不是爱了,只是一块烤煳的蛋糕。爱是排他的,而在这架跷跷板的两端,坐着我们自己的屁股和整个人民的利益。
这就使得爱变得残酷和狭隘起来。要一个人不爱自己,是不合生理和正常规律的。如果我们不爱自己,感觉冷了,不去加衣服,感觉饿了,不吃东西……那样我们连自己最基本的生存,都发生了不可照料的恐慌,如何还有余力爱他人、爱世界?
把个人的利益和整体的利益分裂对立起来,是一种人为的敌意。顺序颠倒,情理不合。我们从自身的愉悦、自身的宝贵,感受到了世界的可爱和他人的价值。在使自己美好的同时,我们使整个世界由于我的存在,而多了一只飞舞闪亮的萤火虫,虽然微小,却不乏光明和美丽。
爱是那样一种复杂和需要反复咀嚼和提炼的感觉。没有哪个词,可以成功地复制和转移我们对于爱的表达。爱是可以溶解那么多情感的特殊液体,爱又是单纯、简约、精粹到任何语言的描述都显得索然和赘疣。
爱是人类所有发明中伟大和莫测的最初和收尾的精品,爱是永远不会有过剩危机的精神享用。
爱从自己开始,爱又绝不仅仅局限于自己。爱最后还是要降落在自己脑海的机场上,爱从我们内心的光源辐射到辽远的宇宙。爱能比我们的双脚走得更快更稳,爱能比我们的目光看得更深更远,爱能比我们的语言更美更多,爱能比我们的判断更直接更明晰……爱是这样的一座宝库,当你把信任存入它的柜台后,它就把世上最美妙神奇的精神财富,源源不断地偿付给你。
也许有人会说,那古往今来的先烈和志士们,为了他人的利益,不惜牺牲了自己的性命,那又是在爱谁呢?
这的确曾是幼小的我百思不解的问题。每当我的思绪碰到这个隔离礅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刹车了。但我终于在一个明朗的早上,豁然开朗。先贤们依旧是爱自己的,而且爱得非同寻常,爱得摧枯拉朽。他们不惜以自己有形的生命,去殉葬了无形的理想。他们热爱自己的信仰,胜过爱自己的四肢百骸。他们是爱的喜马拉雅。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更加证明了爱自己,会使人产生出怎样不可战胜的力量和勇气。表达了爱对死亡的威胁,是一种不可逾越的永恒。那是爱的珠穆朗玛啊!在那寒冷苍莽的顶峰,爱就显现出圣洁和孤独的雪光。因为一般人的不可企及,就把它神化以至想当然地——对不起,我说得可能有点儿冒犯,因为我们未能以生死相抵——我们把先贤的献身简化了。我们以为他们不曾想到自己,实际上,他们把自己的意志和选择看得高于和重于人仅有一次的生命,他们是超拔和孤独的巨臂。
清醒地、果敢地把生命投入某项事业当中的人,具备大智大勇大爱,值得人类瞻仰和崇敬。如果你未能体察这一点,且慢擅论信仰,犹如“夏虫不可语冰”。
还有一种略带神秘色彩的悖论,即爱是纯粹理论的冥想,或曰爱是纯技巧的堆积。
看起来水火不相容,其实是一个问题的两极。
很多人以为爱是虚无缥缈的感情,以为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发生的频率十分稀少。以为只有空虚的细腻的多愁善感的人,才会在淋淋秋雨的晚上和薄雾袅袅的清晨,品着茶吹着箫,玩味什么是爱。以为爱的降临必有异兆,在山水秀美之地或风花雪月之时,锅碗瓢盆、刀枪剑戟必定与爱不相关。
还有很多人以为自己不会爱,是缺乏技巧。以为爱是如烹调书和美容术一样,可以列出甲乙丙丁分类传授的手艺,以为只要记住在某种场合,施爱的程序和技巧,如何时献花、何时牵手,自己在爱的修行上,就会有一个本质性的转变和决定性的提高。风行的各类男人女人、少男少女的杂志上,不时地刊登各种爱的小窍门、小把戏,以供相信这一理论的读者牛刀小试。至于尝试的结果,从未见过正式的统计资料,也无人控告这些经验的传授者有欺诈倾向。想来读者多是善意和宽容的,试了不灵,不怪方子,只怪自家不够勤勉。所以,各种秘方层出不穷,成为诸如此类刊物长盛不衰的不二法门。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多少人求爱无门,再接再厉、屡败屡试。
爱有没有方法呢?我想,肯定是有的。爱的方法重要不重要呢?我想,一定是重要的。但在爱当中,最重要的不是方法,而是你对于爱的理解和观念。
你郑重地爱、严肃地爱、欢快地爱、思索地爱、轻松地爱、真诚地爱、朴素地爱、永恒地爱、忠诚地爱、坚定地爱、勇敢地爱、机智地爱、沉稳地爱……你就会派生出无数爱的能力、爱的法宝、爱的方法、爱的经验。
爱是一棵大树。方法,是附着在枝干上的蓓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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