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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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罢,柴睢折身朝斜穿疏竹林的一条小道走去,那条小道掩映在竹林中,直通梁园东侧某个小角门,非梁园人而不知。
合璧拔腿追主上而去,舒照示意侍卫跟上去,自己站原地认真琢磨,片刻,他右手握拳砸进左手,想通了阿睢此举意在何处,不禁失笑,阿睢这家伙,自小的有仇必报德行丝毫未改。
向晚时候又起了风,风里裹着尘土冰碴,打在人身上又脏又疼,李清赏回来得晚,梁园刚进饭时。
井葵小院正厅,李昊闻姑姑归为时已晚,接人只接到正厅门口,姑姑手里提着好吃的,李昊接过来打开看,热情洋溢道:“姑父还说吃席没给带东西,就知道姑姑不会忘。”
李清赏在门口取兜帽脱披风,整理头饰时想起被她取下的蟠螭纹玉簪,微笑道:“没骗你,非席上所带,是跑去第一娘子桥东给你买的。”
城中附近的国丈府跑去城西第一娘子桥,怪不得回来晚,梁园在城东。
“跑那么远啊,谢谢姑姑!”李昊等姑姑净手到饭桌前坐。
待李清赏给太上拾礼坐下,李昊忙叨叨把姑姑带回来的美食先分给姑姑和“姑父”品尝,柴睢道谢,并无异样,好似方才李清赏见到她后的蹲膝小礼并不突兀。
一直以来李清赏见她不行任何礼,或许因为同吃同住,太上威仪在李清赏眼中并不怎么了不起,太上这个人也并非高不可攀,李清赏不把她当太上高高敬着,柴睢自也愿不带任何身份地位和李清赏相处。
现在,李清赏看似无心的一个蹲膝小礼,是无形中要在两人间划下君臣界限,谁教她的?
李昊继续着姑姑回来前的话题,说完脆生生问了声:“是罢姑父?”
柴睢回神,把自己从莫名其妙的情绪和想法中拔·出:“甚么?”
李昊却如何不肯再说,搂着粥碗抿嘴笑。
柴睢莫名走神,没再开口多言,自然,她看见李清赏发间没了那根蟠螭纹玉簪,那是今晨出门前借给李清赏戴的。
玉簪造型虽简诚然价格不菲,而比玉簪更有价值的,是簪上蟠螭纹。
饭后,柴睢去中庭书房点灯读书,里外寂静,风声唳唳,她坐交椅里走神,看书架子上的书成时半晌没翻一张。
因自己身份特殊,柴睢自幼年入宫至今朋友只随之和阿照两人,这些年当然也认识有其他人,他们来了走,走了来,难分真情和假意,她之所以看得开,是十四岁时和随之闹的那场矛盾。
十四岁时,相父旧疾复发,严重到无法再入朝,也不见人,母亲和赵相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小东宫,柴睢心中特别害怕,去找随之和阿照,他两个却同时不在家。
相较于阿照而言,小东宫更愿意把心思说给随之知,于是她到处找随之,定国公府、随之母亲的饭铺、随之常去的李三儿茶楼,哪哪儿都找不见随之。
接连两日找不见随之,她遇见垂头丧气的阿照,阿照瞧她比自己更低落难过,遂提提精气神带她去找随之。
他们在家书社找到随之,在书社,小东宫看见随之和新朋友在品诗词论文章,放声大笑,好不畅快。
小东宫动了怒。
那是种甚么感觉呢?——你是我唯二的致密之友,是我唯一能诉衷肠的存在,可我却不是你最重要的朋友,在我非常需要你时,你在和你的新朋友谈天说地。
回去后,小东宫和随之大吵一架,委屈到哭,觉得自己再也不是随之最重要的朋友。
相父闻知后终于肯唤阿睢见,问知因由,相父揉着阿睢小脑袋笑起来,被病痛折磨去所有光彩的眼眸里满是温柔,相父一如既往没有给阿睢讲大道理,相父只是告诉最最亲爱的小阿睢:
“随之该有自己的交游。”
阿睢接受不了,拉着相父枯瘦的手哭成小泪人:“可是相父就最爱我呀,相父就是最最爱我了,相父才不会抛下阿睢。”
“不是呢,阿睢,不是的,”病脱相的相父慈爱地看着阿睢,仿佛透过阿睢在看另一个人,“相父最最心爱的人,不只是阿睢……阿睢最最心爱的人,也不会只是相父。”
不待阿睢明白这两句话,转过年,相父走了,没见到大望十三年草长莺飞的三月春,大望历也永远停在十三年。
柴睢觉得,如今的李清赏不过也只是她漫长人生中一位阴差阳错的匆匆过客,是来是去平常心对待即可,无需患得患失。
之所以会觉得患得患失,柴睢总结着想,那大概是因李清赏笑起来当真很甜,像祁东盛夏的哈密瓜,像望春金秋的大红枣,也像阅州严冬的小糖橘,很甜很甜,让人禁不住生出百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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