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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与柱(第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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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洛娜问。她假装惊讶地表示同情。

“你不想要我。”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洛娜,伴随着眼泪夺眶而出的不只是痛苦和对背叛的控诉,还有愤怒的要求,要求被抱住,被摇晃,被安慰。

洛娜想打她。是什么给了你这个权利,她想说,你靠着我想得到什么?是什么给了你这个权利?

家庭。是家庭给了她权利。她攒钱,计划逃跑,想着洛娜会收留她。是真的吗—她竟梦想待在这里,不再回去了吗?分享洛娜的好运,成为洛娜那已经改变了的世界的一部分?

“你觉得我能做什么?”洛娜说,恶毒的语气让她自己都感到吃惊,“你认为我有什么能力吗?他每次给我的钱甚至从未超过二十块,一分钱都不多给。”

她拖着箱子离开了房间。

一切都这么糟糕和讨厌—用这种方式来哀叹自己的不幸,以期与波莉的悲哀一争高下。一次二十块钱有什么关系吗?她有记账户头,他从没拒绝过她的要求。

她睡不着,心里痛斥着波莉。

欧肯那根的炎热比海滨更让夏天显得真实。山上灰白的草和干地松树稀疏的影子给热闹的婚礼设置了天然的背景,源源不断的香槟,跳舞和挑逗,短暂的友谊和善意的流溢。洛娜一下子就醉了,这么容易喝醉真是不可思议,酒精释放了精神的枷锁。凄凉的蒸汽升起。她上床时还醉着,春心荡漾,正合布伦登的心意。甚至第二天的宿醉也很温和,是净化,而不是惩罚。她感到虚弱,但一点都没对自己不满,她躺在湖边,看布伦登帮伊丽莎白堆沙堡。

“你知道你爸爸和我是在婚礼上认识的吗?”她问。

“但是和这个婚礼不太一样。”布伦登说。他是说他参加过的那个婚礼—一个朋友娶了麦奎加的女儿(那是洛娜家乡最显赫的名门望族)—正式而枯燥。典礼在联合教堂大厅举行—洛娜是招募来分发三明治的女孩之一—喝酒也是匆匆忙忙的,在停车场里。洛娜不习惯男人身上的威士忌味道,她觉得布伦登一定喷了太多奇怪的发雾。尽管如此,她还是欣赏他宽阔的肩膀、牛一样壮的脖颈、他的笑容和威严的金棕色眼睛。听说他是数学老师时,她又对他的聪明才智倾心起来。她对男人所拥有的她完全陌生的任何知识都感到兴奋。自动机械知识也对她同样有效。

他对她的吸引力的回应似乎像个奇迹。她后来得知他在找老婆,他年龄不小了,该成家了。他想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是同事或学生,甚至也许不是那种家里要送去读大学的女孩。不娇生惯养,聪明但不娇纵。一朵野花,在最初的热度中,他会这么说,即便是现在,他有时也会这么说。

开车回来的路上,在卡拉米尔斯和普林斯顿之间的某个地方,他们把这炎热的金色乡间留在了后面。太阳还在闪耀,洛娜心里仅有的一丝不安像眼前的一根头发可以被弹开,或自己飘出视线之外。

但它总是不断地飘回来。变得越来越不祥和执拗,直到最终向她扑来,她认清了它的真面目。

她害怕—一半确信—当他们在欧肯那根的时候,波莉会在北温哥华他们的厨房里自杀。

在厨房。正是洛娜预想的这幅景象。她确切地看到了波莉会采用的做法。她会把自己吊死在门后面。他们回到家从车库走向房子的时候,会发现门锁着。他们打开门锁,但是推不开门,因为它被波莉的尸体抵住了。他们会匆匆跑到前门,进入厨房,满眼都是波莉死时的样子。她会穿着皱巴巴的粗斜纹布荷叶边裙子,白色系带衬衫—她第一次考验他们的好客程度时大胆的装束。她苍白修长的腿垂下,头致命地歪在纤细的脖子上。她的尸体前面会是厨房的椅子,她先是爬上椅子,然后从上面跨下来或跳下来,看痛苦是如何自我了结的。

独自置身于不想收留她的房子里,墙壁、窗子、她喝咖啡用的杯子一定都仿佛在鄙视她。

洛娜记得,有一次她和波莉单独留在祖母的房子里,由波莉负责照看一天。也许她父亲在店里,但是她认为他也走了,三个大人都不在镇上。那一定是个不寻常的场合,因为他们从不去买东西,更不要说去旅行了。葬礼—几乎可以肯定是葬礼。那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学。洛娜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她的头发也不够长,扎不成马尾辫,就一绺一绺地披在头上,像波莉现在一样。

波莉那时正热衷于做糖果或祖母食谱上的任何甜腻食品。巧克力红枣蛋糕,蛋白杏仁饼干和蛋白奶油糖。那天她正把什么东西混拌在一起,发现橱柜里没有她需要的一种配料。她要骑车去镇上商店里找。那天多风而寒冷,地面光秃秃的—一定是深秋或初春。离开前,波莉把木材炉子的风门推上了,但她还是想起了母亲因为类似的情况短暂外出时房子着火烧死孩子的故事,所以她让洛娜穿上大衣,把她带到外面,待在厨房和主屋之间的角落里,那边风不是很猛。隔壁的房子一定是锁上了,不然她会带她去那里的。她告诉她站在那里别动,就骑车去商店了。待在这里,别动,不要担心,她说。接着她吻了洛娜的耳朵。洛娜严格按照她说的做,十分钟,也许有十五分钟,她就蹲在白色的丁香花丛后面,研究房子地基上石头的形状,深色浅色的石头,直到波莉匆匆回来,把自行车甩到院子里,叫着她的名字奔过来。洛娜,洛娜,波莉抛掉装黄糖或核桃的袋子,在她的头上吻个不停。因为她想到洛娜可能会被潜伏的绑架者发现—就是因为有坏人,大人才不许女孩们到房子后面的田地里去的。她一路祈祷,不要发生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她赶紧把洛娜拉进屋,焐焐她光光的膝盖和手。

“啊,可怜的小手,”她说,“噢,你害怕了吗?”洛娜喜欢这种大惊小怪的体贴,低头任她抚摸,仿佛自己是匹小马驹。

浓密的常青树林代替了松树,棕色的山丘转成了渐远渐亮的蓝绿色高山。丹尼尔开始抽噎,洛娜拿出他的果汁瓶。接着,她让布伦登停车,她就可以把孩子放在前座上,给他换尿片。布伦登走开一段距离,抽了根烟。换尿片的场面总是让他有点儿不舒服。

洛娜还趁机拿出了伊丽莎白的故事书,当大家重新安顿好后读给孩子们听。是苏斯博士的书。伊丽莎白知道所有的儿歌,甚至连丹尼尔都知道在哪里用自己编造的词儿插话。

波莉不再是那个用自己的手搓洛娜的小手的人了,不再是那个知道所有洛娜不知道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了。一切都掉转过来了,似乎洛娜结婚以来,波莉一直停滞不前。洛娜超越了她。现在洛娜有后座上的孩子要爱护,要照顾,这种感情似乎不是波莉那个年龄的人可以奢望分享的。

洛娜这样想也没有用。她一把论据安置就位,心中就冒出他们试图开门时尸体撞在门上的感觉。不堪的重荷,灰色的尸体。那是波莉的尸体,她什么都没得到。她在家人那里什么也没有找到,她梦想的改变在她生活中出现的希望也很渺茫。

“现在读《玛德琳》。”伊丽莎白说。

“我不记得带《玛德琳》来了,”洛娜说,“不,我没有带来。不要紧,你都能背下来了。”

她和伊丽莎白一起背了起来。

在巴黎有一座老房子,覆盖着葡萄藤,

住着十二个小姑娘,排成笔直的两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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