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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从山那边来(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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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么,”医生说,“或许一开始就是有选择性的。我们也不知道,是吧?在看到恶化的趋势之前,我们真的说不清楚。”

有一段时间,贴什么标签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菲奥娜不再独自去买东西,格兰特一转身她就会从超市里消失。一名警察在她走在几个街区以外的路中央时把她带走了。他问她名字,她爽快地回答了。然后他问她国家总理的名字。

“如果你连这都不知道,好心的年轻人,你真的不应该做这么重要的工作了。”

他笑了。然后她出了错,问他是否见过博里斯和娜塔莎。

这是她几年前收养的两条俄国狼狗的名字,是从朋友那边接手的,她用心地照料它们的余生。她接受它们可能是因为她那时恰巧发现自己也许不能生育。输卵管堵塞或扭曲什么的—格兰特现在记不得了,他总是避免去想那些女性器官。也可能是因为她母亲的去世。当她带它们出去散步时,狗的长腿和柔软的毛发、温柔而不屈服的窄脸和她很相配。那些日子里,格兰特自己刚到大学开始第一份工作(他岳父的钱尽管受了政治的污染,但仍然很受欢迎),在某些人看来,菲奥娜是因为另一个突发奇想的怪念头而与他结婚的,一个已经准备好了想要接受照顾和爱护的念头。幸运的是,他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一点。

超市走失那天的晚饭时间,她对他说:“你知道你得把我怎么办吗?你得把我送到那个地方。浅水湖?”

格兰特说:“草地湖。我们还没有到那个阶段呢。”

“草地湖,愚蠢湖,”她说,仿佛他们在玩开心竞赛,“愚蠢湖。是愚蠢湖。”

他用手抱住头,胳膊肘搁在桌子上。他说即使要考虑这条路也不会是永久性的安排。一种实验性治疗。休息疗法。

有条规定说十二月不收病人,节日期间总有太多情感上的陷阱,所以他们决定一月的时候去。路上开了二十分钟。上高速公路前,之前潮湿坑洼的乡间道路现在已经完全结冻了。湿地橡树和枫树把阴影投射到明亮的雪地上,像栏杆一样。

菲奥娜说:“啊,想起来了。”

格兰特说:“我也在想那件事。”

“只不过是在月光下面。”她说。

她说的是那次他们在夜里出去滑雪,在满月下,滑过布满黑色条纹的雪地,这个地方你只有在深冬才能进入。他们听到树枝在严寒中开裂的声音。

那么如果她能够生动准确地记得那些,她又会有什么大问题呢?

他努力控制才没有掉头开回家。

院长还向他解释了另一条规则。新病人第一个月不允许接受探访,大多数人需要这段时间来安定下来。这条规则实施以前,人们请愿,哭泣,发脾气,甚至那些自愿来的人也是如此。到了第三天或第四天,他们开始后悔,请求回家。有些家人会受影响,会把病人带回家,可情况并未好转,六个月甚至短短几周之后,所有的麻烦又会重新上演。

“然而我们发现,”管理者说,“如果他们独自留下,通常最后会像糊涂虫一样快乐。你实际上要哄着他们上车去城里,要他们回家看看也是一样。那时再带他们回家就完全没问题了,待上一两个小时—他们还会担心赶不回来吃晚餐呢。草地湖就是他们的家了。当然,不包括那些住在二楼的,我们不能让他们离开。那太困难了,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妻子不会去二楼的。”格兰特说。

“不会,”管理者若有所思地说,“我只是需要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把一切都说清楚。”

他们几年前去过草地湖几次,去看法卡先生,一个老单身汉农场主,他们以前的邻居。从本世纪初起,他就一直独自住在一座通风良好的砖房里,除增加了冰箱和电视,其他都一成不变。隔上一段长短恰当的时间,他就会来拜访格兰特和菲奥娜,事先也不打招呼。他喜欢讨论他阅读的书—关于克里米亚战争、南极开发或火器的历史。但是他去了草地湖以后就只谈论那里的日常情况,让他们觉得他们的探望尽管令人愉快,对他来说却是一种社交上的负担。菲奥娜尤其讨厌到处弥漫的小便和漂白剂的气味,讨厌低矮阴暗的走廊和那些草草摆在走廊壁龛里的塑料花。

现在那个建筑不见了,尽管它是五十年代才建造的。就像法卡先生的房子一样消失了—那座房子被那种华而不实的城堡式建筑代替了,成了某些来自多伦多的人的周末度假屋。新草地湖是一座通风良好的带拱顶的房子。空气中充满了宜人的松香,很多真正的绿色植物从巨大的瓦罐里伸出来。

尽管如此,在不能见到她的这漫长难挨的一个月里,格兰特还是想象着菲奥娜在那座旧楼里。他想,那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日子—比他和母亲去拉纳克郡看望亲戚的那个月还要长,那时他十三岁;比杰姬·亚当斯和家人去度假的那个月还要长,那时他们就要确定恋爱关系了。他每天给草地湖打电话,希望找到那个名叫克里斯蒂的护士。她似乎对他的频繁来电感到好笑,但是她给他的报告比别的护士要充实。

菲奥娜感冒了,对于新来的人这并不罕见。

“就像小孩子开始上学一样,”克里斯蒂说,“他们会接触一批新的细菌,一段时间内什么病都可能染上。”

然后感冒好些了。她不用抗生素了,似乎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迷糊了。(这是格兰特第一次听说抗生素和迷糊的事。)她的胃口不错,她似乎喜欢坐在日光房里,也喜欢看电视。

旧草地湖让人无法容忍的一件事是到处都开着电视,不管你坐在哪里,电视都会扰乱你的思路和谈话。一些牢友(那时他和菲奥娜就是这样称呼那些人的,而不是称之为住客)会抬起眼睛看着电视,有些人对着电视说话,但大多数人只是坐着,温顺地忍受着它的攻击。他记得,在新楼里,电视都放在分开的客厅或卧室里。你可以选择看或是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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