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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吧。”他说。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他告诉莫琳,自从小女儿海伦娜出生后,他和第一个妻子就分居了。“我们有了我们的男孩和女孩。”他的意思是说他们不需要再努力了。莫琳当时不理解他的暗示,他和她也想保持分居关系。嫁给他的时候,她是爱他的。当他第一次在办公室搂住她的腰肢时,她想,他肯定以为她是走错了门,他在纠正她—其实她是渴望他的怀抱的,但是因为他的礼貌,她不敢往那方面想。那些认为她嫁得很好但只是为了利益的人,会惊讶地看见,度蜜月时她是多么幸福—除了要学习打桥牌。她知道他的力量—他施展它的方式,他控制它的方式。他吸引着她—从不在意他的年纪,他的怪模样,他牙齿和手指上的烟渍。他的皮肤很温暖。婚后几年,她流了一次产,出了很多血,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她的输卵管结扎了。自那以后,她和丈夫的那种亲密关系也终结了。他觉得他主要是在体贴她,因为他认为拒绝给一个女人生育的机会是不对的。
有时候她也会纠缠他一会儿,他便会说:“嘿,莫琳。你在干什么啊?”或者他告诉她要懂事。“懂事”这个词是他从自己的孩子们那里学到的,他们早就不用了,他还在用,事实上他们从家里搬走很久以后,他还在用。
他的话是那样让她感到羞辱,她的眼睛充满了泪水。世界上他最讨厌的就是泪水。
现在呢,她想,要是还像过去那样,难道不是种解脱吗!她丈夫的欲望回来了—或者说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欲望。他们婚姻初期那种笨拙的性爱,那种正式的爱抚,是不见了。如今他的眼神乌云密布,他的面容苦恼不堪。他对她说话咄咄逼人,有时候还用手指捅她,甚至把手指从后面插进去。她根本不需要这些动作刺激她—她急于把他拖进卧室,因为她担心他会在别的地方胡闹。他的旧办公室被改造成楼下的一间卧室,和浴室相连,这样他就不必爬楼了。这个房间上了锁,弗朗西丝无法闯进来。不过电话铃会响,弗朗西丝会来找他们。她可能会站在门外,不小心听见那些声音—斯蒂芬斯律师的喘息、呻吟和恐吓,他命令莫琳做各种动作的令人恶心的嘘声,最后是他撞击她的声音,他发出的命令声,除了莫琳任何人都听不清的命令,但它就像洗手间里的声音一样,充分说明了他的极端。
“下流!下流!”
这个男人叫道,正是他曾经把海伦娜关在房间里,因为她叫她哥哥臭杂种。
莫琳的词汇量足够大,但是在震惊之余,她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用一种有说服力的腔调说出来。她努力了。她太想助他一臂之力。
过后他马上睡着了,短暂的睡眠似乎把这个插曲从他记忆里抹去了。莫琳逃到洗手间。她先洗了洗,又匆忙上楼去换衣服。每逢这样的时刻,她都要扶住楼梯栏杆,她觉得是那样的空虚、无力。她要咬紧牙关,她并不想愤怒地吼叫,但忍不住发出生病似的呜咽,听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揍了的小狗。
今天她比往常要镇定。她照了照浴室的镜子,挑了挑眉毛,动了动嘴唇和下巴,让脸上的表情恢复原样。受够了,她仿佛在说。甚至在做那事时,她还能想别的事。她在想怎么做蛋奶糕,她在想家里的牛奶和鸡蛋还够不够。在她丈夫的狂暴中,她在想那穿过羽毛的手指,妻子把手放在丈夫的手上,压下去。
我们要为希瑟·贝尔唱一支歌,
就算死了也要唱。
绿森林里找不到希瑟,
她的生命才含苞待放。
“已经有一首诗写过了。”弗朗西丝说,“我这儿打出来了。”
“我原来打算做蛋奶糕的。”莫琳说。
玛丽安·哈伯特的话,弗朗西丝听见了多少?每一句,很可能。守口如瓶,简直要了她的命。她举起打出来的诗,放在莫琳的眼前,莫琳说:“太长了,我没有时间。”她开始把鸡蛋挑出来。
“写得很好,”弗朗西丝说,“真应该配上曲子。”
她大声朗读。莫琳说:“我要集中注意力。”
“这么说我可以走开了。”弗朗西丝说着去收拾阳光房。
厨房终于安静了—白色的旧墙砖,黄色的高墙,熟悉的、抚慰人的盆盆罐罐,也给了她的前任安慰吧。
玛丽·约翰斯通对女孩们发表的演讲,多多少少是同样的内容,她们大多数都知道下面要说什么。她们甚至事先就预备好了鬼脸。她告诉她们,她得小儿麻痹症时装了铁肺,耶稣来了,并对她说话。她不是在做梦,她说,不是幻觉,也不是精神错乱。她是说他来了,她认出了他,可是她不觉得这是件奇怪的事。她立刻就认出了他,虽然他穿着医生一样的白大褂。她想,哦,这是合理的—不然他们不会让他进来。她就是这么解释的。装着铁肺的她躺在那里,既理智又愚蠢,类似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也会这样。(她指的是耶稣,不是小儿麻痹症。)耶稣说:“你还会重新拿起球拍的,玛丽。”他所说的就是这些。她垒球打得很好,他知道他的话她能听懂。然后他就离开了。她按照他的教诲,紧紧地拥抱生活。
还有更多的教诲,关于每个人生命和身体的独特性,引向玛丽·约翰斯通称之为关于男孩和性冲动的“普通谈话”。(说到这,她们就做起鬼脸—她又接着谈耶稣,真让她们难为情。)接下来是关于酒精、香烟,以及一件事如何诱发另一件。她们觉得她真是癫狂—竟然看不出昨天晚上她们抽烟抽到想吐。她们的气味好难闻,她一点也没提到。
所以她真是—癫狂。大家任由她谈论医院里的耶稣,她们觉得她有资格相信。
试想你确实看见了某个景象?不是耶稣那种,而是某个景象?莫琳有过这种体验。有时她半醒半睡,也没有做梦,她会看见某个景象。甚至就在白天,就在她自认为的日常生活里。她能看见自己坐在石阶上吃樱桃,望着一个男人拿着包裹走上石阶。她从没见过那些石阶和那个男人,可是有那么一瞬间那就像是她另外某种生活的一部分,像现在的生活一样漫长、复杂、古怪而又单调。她也不意外。她同时了解了两种生活,这只是一个偶然,一个迅速被更正的错误。后来她想,这如此平常。樱桃。包裹。
她此刻看见的不属于她的任何一种生活。她看见那些长着粗壮手指的大手压到她的桌布上,那只抚摸羽毛的手,被压住,顺从,被另一个人的强大意志压住—她在煤气灶上的双层蒸锅里搅拌蛋奶糕,那只手被压在炉圈上,只有一两秒钟,红线圈足以把肉烤伤、烧伤却不至于残疾。这是在约好的缄默中发生的—短暂的、野蛮的而又必要的行为。看起来是这样。被惩戒的手黑得像手套,也像一只手的阴影,手指张开。穿着同样的衣服。奶油色的袖子,深蓝色。
莫琳听见丈夫在前厅走动,她关上火,放下勺子,去找他。他把自己收拾好了。他要出门。她不用问就知道他要去哪里。去警察局,去询问报案的内容,以及将如何处理。
《公开的秘密的英文》(第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