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剑之王冠(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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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周围分布着几百座尖顶帐篷,无论它们原先是灰色还是白色,现在都已经覆满了尘土,帐篷旁边排列着上鞍的战马。凯姆林就在不远的地方,只是被森林遮住了。黑塔距离这里更近,但除非马瑞姆派出间谍探察,否则他不会知道这个地方。费德文·毛尔的任务之一就是听查(或者是感觉)任何刺探这里的间谍。营地中,随着一阵纷纷的议论声,许多高鼻子、佩弯曲马刀的人都踮起脚尖,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兰德。男人之中也夹杂了不少女人。沙戴亚女人经常和她们的丈夫一同驰骋沙场,至少在贵族和军官们之中是如此。只是今天他们不会参加战斗。
从绳子下面钻出来,兰德直接朝一顶帐篷走去,这顶帐篷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只是在帐篷前面插着一根旗子,蓝色的旗面上绘着三朵简单的红色小花。这种花被称作王者小珠,即使在沙戴亚的严冬,它们也不会被冻死,被野火烧过的森林中,这些红色小花总是最先绽放的生命。杀不死的花朵——这就是巴歇尔家族的家徽。
在帐篷里,巴歇尔已经在靴子上安好了马刺,佩剑也挂在腰间上。不过黛拉也和他在一起,她穿着和丈夫的灰色外衣同样颜色的骑装,虽然没有佩剑,但她的腰带上有一把箍银柄的大长匕首,别在她腰带上的皮手套说明她做好了长距离骑乘的准备。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兰德希望见到的。
“我还以为要过几天才会有行动,”巴歇尔说着从折叠行军椅中站起身,“实际上,我希望再过几个星期才好。我希望大部分被马瑞姆留下的人能够依照麦特和我所计划的进行武装。我已经尽量召集了制作十字弓的工匠,他们全都不停手地在生产,就像老母猪生小猪一样,但即使这样,现在装备了十字弓并知道使用方法的人也不超过一万五千人。”他带着询问的眼神,从覆盖折叠桌的地图上拿起一只只罐。“我们有时间喝一杯吗?”
“不必了!”兰德不耐烦地说。巴歇尔刚才谈到了马瑞姆确认无法学习导引的那些男人,但兰德几乎没在听。巴歇尔是否认为他们已经完成训练,由他自己去决定就好了。“柯朗和另外三名殉道使正等在外面,只要费德文加入他们,我们就要出发了。”他看了黛拉一眼,这个女人比她的小个子男人高出许多,有着鹰钩鼻,一双眼睛甚至比鹰眼更加锋利。“不必喝酒了,巴歇尔,也不要带上妻子,今天不行。”黛拉张开嘴,她的黑眼睛突然放射出光芒。
“不带上妻子,”巴歇尔说着,用指节抚着夹杂灰色的浓密胡子,“我会把这个命令传达下去。”然后他转向黛拉,伸出手,温和地说:“妻子。”兰德退缩了一下,等着她的爆发。
黛拉抿紧嘴唇,皱起眉头盯着自己的丈夫,样子像极了一只要捕食老鼠的鹰。当然,巴歇尔看上去完全不像只老鼠,而是另一只形体小很多的鹰。黛拉深吸一口气,那种架势似乎大地也要随着她的呼吸颤抖,然后她解下腰带上的匕首,放在丈夫的手上。“我们以后再谈,巴歇尔,要好好谈一谈。”
兰德决定,以后有时间时,他会要巴歇尔解释一下是怎么做到这点的,如果有时间的话。
“好好谈一谈。”巴歇尔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腰带里,胡子下露出笑意。也许这个人天生就有点自杀的倾向。
木柱上的绳子都已经去掉,兰德和殉道使们等待着九千名沙戴亚骑兵在巴歇尔身后排成三列纵队,在他们后面是一万五千名自称为真龙军团的步兵,他们身上蓝色外衣的衣扣都在肋侧,胸前完整地绘着一条金红色游龙。其中大多数人都带着钢背十字弓,还有一些人扛着沉重的盾牌;但没有人武装枪矛。不管麦特和巴歇尔有什么奇想,兰德希望这支军队不会因此而遭到屠杀。费德文露出迫不及待的笑容,很像是要跳起来呐喊一番的模样,也许他是因为能穿回别着剑徽的黑色外衣而高兴。乔南和那瑞玛脸上的笑容几乎完全一样,达莫的也和他们相去不远,他们知道要去的地方是何种状况,在那里要做什么。柯朗像往常一样皱紧眉头,茫然地盯着远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同样紧皱眉头保持沉默的是那些聚集在黛拉身后的沙戴亚女人,这些鹰隼们都只能焦躁不安地抖动着羽毛。兰德不在乎她们双眉紧锁、目露凶光的模样,如果他能阻止南蒂拉和枪姬众参与,沙戴亚男人们也应该能忍受一切的责难和争吵。今天,光明在上,不要有任何女人因他而死。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在一分钟内就做好出发的准备,即使他们一直在等待出发的命令。不过他们确实只用了一段短得惊人的时间就准备就绪了。巴歇尔举起剑,喊道:“真龙大人!”
一阵喊声在他身后的巨型队伍中迅速传播着:“真龙大人!”
兰德抓住真源,在两根柱子间制造出一个十二尺宽、十二尺高的通道,固定住编织后,他立刻冲了过去。殉道使紧随在他身后,通道另一边是一片方形大广场,环绕广场竖立着巨大的白色圆柱,每一根柱子顶端都有大理石雕刻的橄榄枝花冠。在广场的两端各有一座宫殿,它们的紫色屋顶、圆柱走廊、居高临下的阳台和细瘦的尖塔几乎毫无差别,它们是王宫和稍小一点的议会大厅。这里是塔玛兹大广场,伊利安的正中心。
一名穿着蓝色外衣、剃光上唇、只有下巴留着胡须的瘦子,张大了嘴看着兰德和穿黑衣的殉道使从一个凭空出现的洞里跳出来。一名裙装、软鞋和长袜都是绿色的矮个子女人用双手捂住脸,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一双黑眼睛几乎凸出了眼眶。周围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盯着他们,小贩举着托盘,车夫拉住了牛骡,无论男人、女人,还是小孩都张大了嘴巴。
兰德举起双手开始导引。“我是转生真龙!”这句话经过风之力和火之力的放大,震颤着广场。火焰从他的双手射出,直冲向百尺的高空。在他身后,殉道使用火球充满了天空。只有柯朗制造出一片蓝色闪电的密网,覆盖住整座广场。
不需要再做什么了,尖叫着的人潮向广场外围冲去。他们逃得正是时候。兰德和殉道使从通道前跃开,达弗朗·巴歇尔统率的沙戴亚人高呼着冲进伊利安,挥舞马刀的骑兵们源源不绝地从通道中涌出,一切都像早已计划好的那样。巴歇尔率领三队骑兵中间的一队一直向前冲去,另外两队分头冲向两侧。他们很快又分成小队,冲进所有与广场连通的街道里。
兰德没等骑兵全部冲出,当只有三分之一骑兵离开通道时,他立刻编织了一个更小的通道。如果只是要进行很短距离的穿行,就不需要对这个地方有什么了解。他感觉到柯朗和其他人分别编织出了通道,而他此时已经一脚踏进了通道。关闭通道后,他站在王宫中一座尖塔的顶端。他不在意地想起了马汀·斯戴潘诺·德·巴尔加,伊利安国王,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是不是正在他脚下的某个地方。
尖塔顶端只有一片不超过五步的地方,被一堵不到他胸口高的红石矮墙环绕着,这座一百五十尺高的尖塔是全城的制高点。在太阳的照耀下,一片片红、绿和其他各种颜色的屋顶闪闪发光,一直延伸到漫长的实土大道旁。正是这些大道穿过包围城市和港口的高草湿地,将伊利安城与外界连接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刺鼻的盐味。伊利安人不需要墙壁,大片的沼泽湿地足以阻挡任何侵略者——任何无法凭空制造出信道的侵略者。但对于这种侵略者来说,墙壁也是没用的。
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建筑物主要由浅色的石块构成。城里的运河像街道一样多,从这个高度俯瞰下去,那些运河仿佛组成了一片蓝绿色的经纬框格。但兰德没有心情欣赏这些,他向那些酒馆、店铺和宫殿释放出风、水、火、地、魂五行之力的能流,一边这样做,一边转动身子。他不是在编织能流,只是让能流扫过城市和直达数里外的湿地。另外五座高塔上也出现同样的能流。每当两股能流不受控制地彼此碰触时,就会闪耀出光芒和火星,五彩缤纷的云雾喷薄而出,任何照明者都会对这种景象称羡不已。这大概能更有效地让城里的人躲在床下,不要和巴歇尔的士兵发生冲突。兰德原先并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这也不是他这么做的目的。
很早他就确信沙马奥一定布置了遍及全城的结界,任何人只要在这附近导引阳极力,他就会接到警报,而且这种结界一定已经被反转,只有沙马奥本人能察觉到它们。它们可以让沙马奥知道导引者的具体位置,让他能立刻摧毁入侵的敌人。运气好的话,现在所有这些结界都已经被触动了。路斯·瑟林曾经确信沙马奥能够立刻感觉到它们,无论他身在何处,而这些结界现在也没用了,它们一旦被触发,就必须重新编织。沙马奥会回来,他的一生中从不曾放弃过任何他认为是属于他的东西,无论他为了占据而宣称的理由是多么不可靠,无论要经过多么激烈的争夺,这些全都是路斯·瑟林告诉他的。如果这个路斯·瑟林是真的。他一定是真的,那些回忆有着太多细节。但难道不能幻想出无数细节吗?
路斯·瑟林!3他无声地喊道。回应他的只有吹过伊利安的风。
在下面,塔玛兹广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些车辆被到处抛弃。他恰好处在最初那座通道的侧面,所以看不见那座通道,只能看见它的编织。兰德解开了那个编织,当那个通道缩小消失时,他也不情愿地放开了阳极力,所有能流都从空中消失了。也许有的殉道使还握持着真源,但他已经命令过他们不许这样做。他已经警告过他们,当他停止导引后,任何仍然在伊利安进行导引的人,只要被他感觉到,他就会不加警告地将其杀死,他不希望那个被他杀死的导引者会是他的殉道使。他靠在围墙上,等待着,一边还在希望着能坐下来。他的双腿感到酸痛,而且不管他用什么样的站姿,肋侧都会像火烧般疼痛。但他在感觉编织的同时最好也充分使用双眼。
这座城市已经陷入完全的寂静,只有几个地方传来微弱的呼喊声和金属撞击声。即使将那么多军队都集中在边境上,沙马奥仍然没有抽走伊利安全部的兵力。兰德在塔顶转动身体,尽量看到每一个方向。他认为沙马奥会从王宫或议会大厅出现,但他无法确定。在一条街道上,他看见一队沙戴亚人正在和另一支数量相当、同样骑在马上、穿戴闪亮胸甲的士兵发生冲突。更多沙戴亚人突然从一旁飞驰而至,那场战斗消失在他视野之外的建筑物背面。在另一个地方,他看见一些真龙军团的士兵正走过一条运河的矮桥,一名在头盔上插着红色长羽毛作为标记的军官走在队伍最前面,他身后是大约二十个人扛着大约与他们肩膀齐高的宽盾,最后面是二百多名架着重十字弓的士兵。他们如何战斗?喊声和钢铁撞击声又在远处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濒死者的尖叫声。
太阳逐渐滑了下去,城市里的阴影在逐渐加长。没多久,太阳已经变成西方地平线上的一个红色半球,天空中出现了几颗星星。他错了吗?沙马奥会不会只是逃到别的地方,再找一个国家控制在手中?他是否应该听取一下别人的意见,而不是自己脑袋里疯子的梦呓?
有男人在导引。兰德立时僵住了身子,他的目光落在议会大厅那里,在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么强的阳极力足以打开一个通道。一定是沙马奥。
转瞬间,兰德已经抓住真源,编织出通道跳了进去,同时做好释放闪电的准备。这是一个大房间,装配大反光镜的立灯和天花板下的吊灯都已经点燃了,雪白的大理石墙壁上雕刻着战争和港口中群帆并集的场面。在房间远端,九张纹饰华丽的镏金扶手椅如同王座般立在白色台基上,中间那张椅子的椅背比另外八张都要高。没等兰德放开身后的通道,刚才他所在的那座高塔顶端被炸碎了。兰德感觉到火之力和地之力,同时一阵碎石和尘土从通道中冲出,将他击倒在地上。疼痛刺激着他的肋侧,一根锐利的红色长矛插进了他飘浮着的虚空——也许他正是因此才立刻放开了信道。另外某个人的疼痛;另外某个人的虚弱。他能忽略它们,只要他还在虚空中。
他挪动着,强迫另一个人的肌肉发出力量,将他撑起来,踉跄着向那些座椅跑去。这时,数百条红丝从天花板上直贯而下,烧穿了一大片海蓝色大理石地板,而那片地方的中心正是那个还没彻底消失的通道。一道红丝穿透兰德的靴子,穿过他的脚跟。他倒在地上,听到自己发出的嚎叫。不是他的疼痛,无论是脚跟上的还是肋侧的,都不是他的。
翻过身子,兰德能看见那些红丝的残余,以及仍然清晰可辨的火之力和风之力编织,那是他还不知道的编织,不过他能够追溯到这些编织的源头。地板和装饰着精美花纹的白石膏天花板上留下了无数黑色的孔洞,仍然在不停地发出燃烧和碎裂的声音。兰德举起双手,开始编织烈火,但立刻有另一个人记起了脸颊被掌掴时的疼痛。凯苏安的声音如同那些红丝般戳进他的脑袋。不要再这样做,孩子,绝对不要再这样做。他似乎听到路斯·瑟林在远处恐惧的呜咽,为了他要释放的力量,那股力量几乎摧毁了世界。除了火之力和风之力以外的能流都消失了,兰德开始做出他刚刚见到的那种编织。一千根红色的细丝从他手中爆开,略微散开地向上飞去,一片两尺直径的圆形天花板变成岩石和石膏的碎块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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