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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活火烹茗 深山来旧雨 只鸡斗酒 古庙戏神偷(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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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代我留客,反倒强劝客走么?”晓星道:“他三位什么时走均可,反正我一天亮非走不可,你那令郎贤媳都等急了,还不快些进去?”何异又向三人叮咛:“莫听晓星之言,务必再聚半日,他爱走,走他的好了。”三人话已说出,自然诺诺连声。何异辞出,三人便问晓星:“是否真个先行?”晓星说:“自己有事,一早必走,就同起身,也不同路,你们只管后走,行抵永康,自会赶来相见。”三人知他行踪飘倏,形迹脱略,也就不再深问,因新人夫妇尚等学武,各自就卧。

一会便闻窗外有人低唤“师父”,晓星取了日月双环开门出去与来人见面,听口音,果然新妇也同到来,双方略说几句,语声颇低。良夫静心细听,好似晓星嘱咐新夫妇不许前往永康寻找,免生是非,跟着便听日月双环舞风之声,已在传授武艺,暗忖何异谈吐风雅,不似出身绿林一流人物,今日相见,已成知交,以后当然不免来往,乃子人虽英俊,也还端重,怎会生出事来?晓星不令前去,好生难解。途中疲乏,略听一会,也随尧民、新民相继入睡。

次早三人醒来,红日满窗,天已不早,一看晓星榻上空空,被盖并未翻动,好像昨晚教完武艺便即起身,连枕头也未沾的神气。二童侍侧,一见客醒,忙去打水,捧进面盆。三人起身洗漱,问锄烟:“可知晓星何时走的?”锄烟答说:“昨晚传授武艺,主人不许旁观,客睡即去。天快亮时来此侍候,那一位客人已不在此了。”

正问答问,何异忽然走来,进门笑道:“晓星真是怪人,他的事情也真多,平生竟极少安宁时候。昨晚我再三挽留,依旧非走不可,他说此番去到虞公府上,许能住些日,不过请三位不要拿他当客,一任他孤云野鹤、自去自来才好。”尧民道:“晓星今之奇士,我等知他脱略形迹,当然不以世俗款客之礼相待,何兄向平之愿已了,山居想多清暇,难得晓星也下榻舍间,良友相聚,人生乐事,何妨日内在临,共图平原之聚呢?”

何异道:“便虞公不邀,老朽也有永康之行,只目前还有一些琐事,不消十日便可办妥,彼时必定专程拜访,谋一快聚呢。”四人闲谈了一阵,下人摆上饯行酒宴。菜肴不甚多,却比昨日还要精美。尧民席终稍坐,即行辞谢,新郎夫妇也赶来拜送。何异父子直送出村外,双方才殷勤订了后会而别。

一行加急赶路,行抵永康,天已昏黑。离家还有二十来里,忽见一伙人各持灯笼火把,对面赶来,近前一看,俱是家中子侄下人,因知尧民当晚到家,特来迎接,尧民还当晓星送信,问怎知道,长子虞庶答说:“前者家眷平安抵家,因接父亲福建来信,说尚有耽搁,归期未定,以为暂时不会起身。昨日全家商议,久未接信,正要专人入闽探望,今日午后忽然来了数十名壮汉,挑着四十坛好酒、四十坛山泉,另外四瓷瓶好茶叶,说父亲已在途中,当晚准可到家,茶酒山泉乃一好友所赠,赶先送来。放下礼物,讨了名帖,便蜂拥而去,脚力酒钱一文不要,人都一色蓝布短衣裤,足登草鞋,说话神气却又不像脚夫乡夫。问他何人所赠,他说父亲着一姓张的管家所雇,别的一概不知。走得更是飞快,晃眼出村,便没了影。事后越想越觉可疑,无奈人已走远,追赶不上,姑且照他所说,沿路接来,果然接到。莫非父亲还不知此事么?”尧民知是何异所为,见来接人多,不便明言,说:“事是有的,只想不到这么快就送到罢了。”边说边走,一面分人骑马赶回,准备酒饭。

一会抵家,脚夫轿马自有下人开发。尧民等三人正往里走,晓星忽在人丛中出现。

良夫知他用意,装着同来,邀了进去。尧民便命子侄先去上房相候,自和良夫、新民把晓星陪到后花园精舍以内,还要陪用饭。晓星力促尧民人内与家人团聚,自和钱、魏二人同饮,无庸作陪。尧民知他性情,只得进去。由此晓星便住虞家花园以内,每日只和尧民等三人聚谈饮宴,不见外人,常时独自出游,也不过去个一天半天,来去多不告人。

尧民等三人听其自然,并不过问。侍客下人仍是前在福州官衙第一次服侍晓星的侍琴、侍棋,俱是虞家世仆。侍琴姓王,侍棋乃张福之子,均极聪明勤谨,一句不往外走口。

晓星也颇喜欢二童,有时还带了出去。良夫最是心细,又和晓星晤对时多,渐觉二童临睡以前必往花园僻处去上个把时辰才回,日间常在晓星房内背人密语,对于晓星更比谁都亲热周到,自从客到,不奉呼唤,随时都在花园以内,永不再和前院同伙厮混。这晚托辞早睡,与新民各自进房安歇,伏窗偷窥。不多一会,便见二童悄没声地走过。

魏、钱二人所居乃是五间一幢的精舍,当中一大敞厅,隔旁各有两间,一明一暗,俱是紫檀雕花隔断,满壁图画,陈列精雅。舍后一座小土山,两旁环植芭蕉,杂花夹径,红紫芳菲。舍前种着几株抱多粗的梧桐树,奇石三五,嶙峋矗列,溪水右来,到北汇成一他,与精舍正门相对。夏日荷花满开,碧梧高柳,鸟声吵吵,为园内纳凉消暑胜地。

晓星住室在右侧假山侧面竹林以内,中间曲曲弯弯通着一条石子铺的小径,两下相去并不甚远。因晓星喜静,魏、钱二人不在前面,便在晓星屋内相聚,日里回房时少,晚间安歇,俱由二童两边分值。除却张福时常进出和几名后园门住的花匠外,下人轻易不许走进。二童夜间去处在土山后,良夫住室窗外乃是必由之路。良夫发现二童又复走过,悄悄追出,掩在后面。二童想不到会有人跟他,一过土山便飞步往前面月亮门内跑去,跳跳迸迸,互相说笑,甚是高兴。

良夫知道门内有楼五槛,楼外有一平台,为尧民藏书之所,日常封锁,无人上去,二童到此作甚?好生奇怪。跟踪掩进去一看,二童已然援着楼前一株桂花树扒到平台上去,一到上面便没声息,也未开动楼门窗户。心恐二童年幼无知,做出不好的事来,尧民穷途知己,患难至交,身虽是客,既然见到,不容不看个明白,仍掩在墙角背隐之处暗中查听,等了一会,仍无动静。平台离地丈许,又看不见上面人影,想不出二童在上面做些什么。后来越想越怪,见对面院墙有一大桂树,相隔平台较远,似可仰望。试贴墙根绕将过去,掩在树后,抬头往上一看,二童竟在平台上,面对面相隔三尺来远,盘膝而坐,仿佛老僧入定,态甚庄肃。只两手不时抬起,各把掌心朝外,互相徐徐推抵,此进彼退,往复不已,当中明是空的,却做得和有实物相似,问隔远近总是一样。双方都是聚精会神,目不旁注,认真已极。

良夫对于这类内家功夫虽是个门外汉,但在各地奔走,颇有阅历。自和钟玉麟等镖师长途相处,更增了好些识见,不难想像。深知二童素不习武,参禅打坐更谈不到,忽然有此举动,再想起晓星和二童相待情景,益发明白了大半。只不知晓星与何异多年老友,乃子何憬再四请业,俱都坚持不肯传授,反垂青到二童身上,是何原故?有心等二童下来盘问,又觉深夜偷蹑憧奴踪迹,未免失了身份,晓星也必不愿人知,说破反而不好,既未为非作歹,仍以不去惊动为是。仍轻悄悄绕墙退出,回转房内。睡在**,暗忖漫游半生,直到此次闽浙之行,才知江湖上隐伏着如此凶险,设无异人相救,岂不宾主三人全死贼手?看来防身之道不可不有。自己两个儿子俱颇聪明,前接来信,次子幼弱多病,何不乘此时机,托托晓星,拜在他的门下?就不练到他那地步,学点防身本事,大来出外也可免却许多危害。即便他闲云野鹤,行踪靡定,不肯亲传,托他另拜一位明师,想必不致坚拒。

盘算了一夜,次日见了晓星,拿话一探口气,先以为他性情古怪未必肯收,多半转荐旁人,谁知晓星并未推却,只说:“老弟品学心地我所深知,雏风声清,十九不差,不过我们所学,与目前读书猎取功名的人不同。一个是只要读些高头讲章,略熟经书便望成就,有的还可凭着遗泽命运去撞。一个不但要有恒心,能下苦功,天资禀赋尤其缺一不可,并不在身子强弱,心志也是最关切要。我对别人矫情,实是做作。谁不愿有衣钵传人?只是太难罢了。休看何憬老友之子,我不肯传授,那是他早把功夫用错,从头再来,无论恒心毅力,资质也还不够,将来难保不为门户之羞,所以老何怎么说,也不答应。我多年来简直未有传人,心里实在随处物色,此事暂难定准,也不必把令郎唤来,半年之内,我自论处,至不济也必传他一点强身健力之法。好在书香子一个,自有正业,学成与否,只不到处炫露,便无关紧要。既承重托,必有以报,休再对人提说好了。”

良夫大喜称谢。当天晓星出游未归。

尧民到家数日,因舜民游杭,尚不知自己辞官之事,年老弟兄,急于见面,恐在西湖还有耽搁,专人送信,赶了回来,也恰是这一天回到家。弟兄见面,谈起前事,舜民听说老兄也结识了这样异人,及欲见识,偏又他出,以为一二日内准可见着,偏生晓星这次出游时久,舜民连等数日俱未回转。虞妻因兰珍有救命之恩,人更美丽温淑,甚是看重,不以侧室之礼相待。到家安排好后,便择吉日与舜民合卺,一切多按正室行礼如仪。虞氏望族之家,虞妻又看得这事十分隆重,虽因忙着举办不及知会远方戚友,单是本地的亲族朋友就非少数,办得甚是火炽,直热闹了好些天才住。舜民见室人和美,亲如手足,燕尔新婚,也颇得意。又值苇村家信催归,还有邻县得信赶来道贺的戚友也要陆续告辞。因是贺喜而来,席俱设在自己家内,尧民、良夫、新民日常在座,未听提起晓星,以为尚未回转,本想把乃兄经历告知兰珍,偏生虞家留有几个女客,兰珍日随虞妻陪客,未得其便,这里后走的戚友又都至好,宾主相聚,往往谈至深夜才回上房,人已疲倦思眠,加上些家庭琐事,就此岔过,忘了提起。过有十来天客才走完。

舜民天性恬静,接连应酬多日,未免觉着劳乏,正打算休歇一两天,忽然下人来报,江氏母女应约前来。舜民夫妻三人想不到江小妹来得这快,闻报大喜,连忙迎了进去,落座欢叙。舜民见小妹虽然英秀如前,玉容却清减了几分,眉宇之间隐含孤愤,随身行李只带了一个换洗包裹、一个铺盖卷和一个似装兵器的旧蓝布套,衣着更是朴素,料她有什心事,也不便问。虞妻因有前约,早为她母女在后园中备下静室,陈设用具无不齐备。午宴接风之后,便同陪往后园中,看是合意也不。小妹见虞家花园布置风景无一不佳,所备房舍自成一个院落,门外假山屏蔽,修竹成丛,门内只靠东北墙角一所房子,对面两株梧桐树粗均合抱,时正深秋,落叶飘萧,树下分列着石几瓷墩,想见夏日碧荫映窗、清风送凉幽静景象。西南面又是一座假山,山角一亭,可供登眺,通体苔薛鲜肥,杂花满生,山下玉兰数株,均在半抱以上。屋侧还种着七八株梅花树,也都丈许高下。

进房一看,房只四间,内有两间打通,余下一明一暗,江氏母女宿处便在其内。外有一小间,藏在屋后,另门出入,不与相通。

小妹见屋字宽敞,陈设精雅,**铺陈以及妆具一切无不华丽,不禁苦笑道:“主人情重,样样周到讲究。已然备就,辞谢固觉矫情,有辜主人盛意,就此领受,怎敢当呢?”虞妻笑道:一家中现成东西,并非重新购置,况且愚夫妇前者富春江上与妹子曾经约定,等老伯母光临,便择吉日行礼,与外子结为兄妹,既是一家骨肉,何分彼此呢?”小妹凄然道:“妹子命薄,幼遭颠连。家母暮年,饱尝艰苦。自恨女子,无以为养,衣食起居,无一安舒。不想得遇大哥大嫂垂青,视若骨肉。如此厚待,盛意殷勤,我也无法推谢,不过以后相处日长,仍望守着前约,只此已足,不再厚施。此院既借妹子暂住,最好赐我炊具,除兄嫂三人外,不必再令他人来此。尤其家母的服劳奉养、饮食起居须由妹子自理,以便略尽女儿之责,才敢在此久住呢。”

虞妻本派有两名使女住在小屋以内,供她使用,闻言方要劝说。兰珍知道小妹性情用意,在旁使了个眼色,虞妻只得改口道:“伯母高年,哪有不要人服侍之理?贤妹的话,我也不能不遵。这样,今日贤妹新来,什么都不熟悉,暂时仍叫她们服侍,等炉灶安好,一切停当,再行遣走如何?”江母看了小妹一眼,意似允可。小妹笑道:“贤嫂盛意,我所深知。妹子实有难言之隐。过承厚爱,只好遵命,但以三日为期好了。”虞妻答应。江母手拄一根漆杖,老态龙钟,一双眼睛半睁半闭,舜民夫妻殷勤慰问,只含笑答谢,沉默寡言,神态却极庄凝温蔼,不似寻常老妇。

谈了一阵,使女端来点心。虞家肴点原极精美,虞妻因老人多爱吃甜的,添做一样珍珠汤元,江母吃完夸好。小妹见那小汤元比龙眼核还小,都一般大,颜色雪白,里面包着三两种细而香腴的甜馅,放在极清的紫色枣汤以内,端的色香味三绝,隽美无匹,便问:“怎么做的,这样灵巧好看?”虞妻道:“与普通汤水元一样做法,不过小些罢了。那馅子是用黑芝麻、瓜条、核桃仁、花生米、桂元肉分别磨碎,先用肥母鸡腹中板油加蜜生酿,这时取来和在一起,用石臼捣烂成泥,再加上自制花露拌匀,用模压成黄豆小粒,外皮是好糯米七成、香粳稻三成磨成了粉,再入小磨重磨,过一次过筛,加水揉匀备用。另有木模一副,共是三块:一块是底,上有一百零八个大半圆的小木槽;中间一边是百零八个和馅一般大的圆球,湿粉放在槽内,木球对槽一压,正好成了一个馅窝,把馅放在里面;上层一块,也有同样木槽,只是浅些,也放湿粉压过;两边一合,倒出来放在筛内,略加点干粉一滚,便颗颗均圆,大小如一了。汤用北方带来的好红枣,洗净蒸涨去皮,加冰糖冷水煮开,文火熬汤,去枣不要,再用细绢滤过,等汤元煮熟捞起,放入枣汤以内,就成功了。另外两种馅子,一是豆沙,一是莲泥,并不费事。后园花多,居家无事,任其开败可惜,每当花事,我便带着下人,在天明日出以前,择那含苞半开的采摘下来,去掉须蒂,和蜜装瓷封紧,有的是蒸,有的用隔水炖,制成元叶花留露,原坛封藏,用时取一半勺,便有极浓郁的香味了。”

小妹说:“先君在日,与家母一样,都爱吃甜,曾用过几个川广名厨。彼时小妹年幼,记得肴点样式也还不少,哪有这等精细?一个汤水元便许多考究,别的更不用说了。

这固然是大嫂能干,也可见得大家世族的起居饮食,绝非一般暴发户所能梦见呢。”

兰珍插口道:“这话实在不错。就拿我说,小时光的事情记不甚真,可是义父抚养这些年,也到过不少富户人家。他们多半谷米成仓,金银满库,当时宾朋满座,尽量摆些山珍海味,酒肉欢呼。再不叫些男女倡优,吹弹歌舞,闹得乱哄哄吵人头疼。他们也有花园,有的还比这园大好几倍,到处油漆得金碧辉煌、红颜绿色,楼台亭阁,满眼都是花木成双配对角。栽上许多树,无一株不是整齐齐的。地不是三合土,便是方砖。房内陈设也是以多为胜,朱红漆的家具和一些不论真假的古董字画,乱糟糟聚在一起,塞得满满,而且每一个地方必有匾额对联和那“吉星高照”、“四季平安”的金字红牌,挂在一齐凑热闹。是墙都有八仙过海、封神、西游等彩画,说不出那一种火辣辣的味道,叫人走到哪里,看着都不舒服。说它不好,哪样都费了不少金钱人力,心里还自奇怪,极好的地方物事,为何做得这么不顺眼?那没经人布置过的荒山野景,倒比它强万倍呢。

及自这次随姊姊到家,从进大门起,就与以前所见迥乎不同,家居礼节也不似平日所闻富贵人家那样繁苛。可是下人们老是恭谨得那么自然,自家主以下,永没见人有过疾声厉色,个个满脸春风,和和气气。这大一片花木园林,还有前院好几进房子,陈设家具有多少,共总男女下人带花儿匠不过十多个。老爷好客,常时家中宴会,还有留客住的时候,我永没见他们手忙脚乱。连桌椅背底,都摸不到一点灰。所来的客也都浅斟低酌,谈笑从容,听不见怎样叫嚣吵闹。园中景物陈设更是不伦不俗,浓淡相宜,各具匠心,别有佳趣。到处叫人看了心清神爽,日常都是恬静安逸景象。花木有很多异种,这还是秋尽天气,要到春夏之交,想必更好。大老爷那边也有一所大花园,我只去过一次,因住有外客,不曾走完。地方差不多,布置不是不好,要比这边,就不如了。饮食两房,一发现好的,便彼此仿作。长房大嫂也颇能干,倒差不多一样精致考究。这些都是我姊姊亲督家人布置管教,才能到此境地。这么精细能干,亲友全家,不佩服称赞她贤惠的,真正少有。”

虞妻忙拦道:“兰妹不要说了,伯母贤妹虽非外人,哪有自己把自己夸得这样过火的?要被外人听去,牙都笑掉了。”小妹道:“书香世族的气象固与暴发之家不同,但现时的主人能干与否,是否俗物,最关紧要。否则虽有名园,也作践了。兰姊心直计快,早年所见多半土豪暴富和绿林中洗手人物,有了许多臭钱,一意仿照富贵之家,自然满眼俗恶,不伦不类,难怪她说。可是草泽之中也大有人在,不能一概而论。即如在离这里二百来里的杜仙山碧螺弯隐居的何老先生,他那‘且住园’中,便具泉石台谢之胜,茶酒尤极精美。听醉鬼说,他与苏伯乃是至交老友,兰姊可曾到他家去过么?”

舜民在旁闻言,忽然想起老兄经历,尚忘向兰珍询问,听小妹口气,颇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刚想插口,忽然使女人报,说:“前面来了金华来的生客,说是刘老爷托他来的,有信面投。”舜民因刘氏父子为富不仁,好好绅香,与贼通气,拿亲戚往虎口里送,如非遇见异人,转祸为福,岂不葬送他手?自己虽得无事,苏半瓢仍因此送了性命,心中恨极,喜事并未通知,刘家送礼壁回,也不补帖,原是借此示意,以后两家不再来往,就此疏绝。刘氏父子想已明白,也未来贺。这时忽命人投信,还要面见,料定没什么好事,便叫使女传话,说:“老爷有病,不能见客,留信与否听便。”使女应声要走,小妹正和虞妻说话,没有听清,问是何事。舜民说了。小妹道:“来时妹子听说,恶妇迁怒刘家小贼,怪他既要立功,就不该顾全亲戚,将图记钉在了隐秘之处,以致走眼,惹出乱子。今日来人必无好意,不见他不是事。大哥还是出见,妹子和兰姊隐身屏后,见机行事。说话时据理对答,无须客气。不论来意如何,对大哥决无伤害之理。”

舜民应诺,先命使女传话,着一心腹下人将来客延人里花厅待茶。略等一会,便同小妹、兰珍走出。虞妻不放心,也跟了去。那花厅在中进偏院里面,共是五槛敞厅,院落甚大,对面堆有太湖山石,窗前有几株合抱老树,厅内屏门后面有一小门,与内院可以通行,地颇幽静。舜民夏日午睡或与人对弈于此,平时绝少在此会客。小妹问明路径,教舜民由前面角门绕进,自和虞妻、兰珍三人由内走出。舜民到了前面,来客已然先到,下人报过,宾主见礼分坐。舜民见那来客穿着齐整,年约四旬上下,手里拿着一柄黑漆的扇子,比常用折扇约长半倍,貌相举止也颇开展,看不出是何路数,便问姓名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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