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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回 绝壑耀奇辉 氛雾若云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兽虫如织赴鲸吞(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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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堵塞之物一去,崖石一崩,泉眼再吃怪物神力挣破,出口平空加大了数十倍,下面郁积的水一齐往上怒涌,直似海闸初开、雪山倒塌一般。那大一片崩崖立被撑满,只剩口外四边一些碎裂痕迹。洪流直激喷出老远,方始银河倒挂,飞舞而下,往涧底泻去。

先被怪物带出的大片沙石,受了水力冲荡,满空乱飞,激射出一二十丈以外。晃眼之间,点尘不扬,只剩瀑声雷吼,四山回应,水雾汹漫,涧底骇浪弥涌翻腾,继长增高。怪物落处正在瀑布后面,只是初蹿出时二人看了一眼,其形仿佛一个极大的长锤,后面带起一条白龙也似的飞瀑,往下飞落。怪物随被飞瀑遮住前面,不见形影。

正留心观看间,飞瀑下半的水忽然往外激射,紧跟着,水云泱莽中,又是一股碗口粗细的横瀑,水龙也似朝二人立处斜射过来,来势猛急非常。二人幸是眼快身轻,一见不好,连忙飞身纵开。脚才离地,猛觉寒风凛凛,轰的一声,那股长约两丈的笔直水龙已擦身而过。随听嚓嚓连声。二人心惊回顾,见水花四溅中,正对立处的身后,一株半抱粗细的柏树已被撞折,倒断下来,旁边两三枝山茶小树也被波及,枝柯撞折了大片。

知是怪物口中所喷水箭,必已穿瀑追来。忙再回身向前一看,怪物果然现出全身,五目齐射凶光,怪声厉啸,顺流驶来。二人这次方得看清下半段形像。

原来那怪物活似一根去了上叶、带着苗干的芋头。通体高约两丈六七,上身长逾两丈,约占全体十之七八,形如圆柱,紧皮细鳞,蓝光油油,甚是柔韧。下半芋形粗达丈许,鳞片密叠,层次分明,看去十分坚厚。近长干处却和上面一样。底盘下面生着六个怪足,胫甚粗壮、长只尺半,掌却肥大如扇;前两对生近中部,后面一对分列两边,浮力甚大。那么沉重长大的身子并不下沉,只凭这六只怪足踏波而来,其行如飞。近头丈许,笔直挺硬,只中间有尺许软处可以折转,却似灵活已极。那怪物头对天生,直秃无颈,不能弯折。此刻急怒交加,怨毒又深,恨不得一口便将敌人咬碎,先前所喷水箭便是落时张口欲吸灌进的瀑布,因恨极仇敌,无从发泄,刚由瀑布中钻出,亟欲喷气伤人,无意中连水一齐喷出。怪物颇为灵狡,一下没有将人喷倒,见相去尚远,又在涧岸之上,也恐仇敌惊走,暂时反倒住口,打算追上再用全力。无如情急太甚,身还未到,前半直干先自折倒,目中凶光直注二人,飞驰过去。两下相隔不过二十多丈,晃眼即到。

清缘欲先试怪物口中吸力到底有多大,方用飞剑削下半段树桩,一见怪物相去只十余丈,怪口直对自己,下身不住鼓动,知是运气欲吸,忙令黑摩勒避开正面,退向一株大树后面。手虽搭在断树桩上,猛觉一股极大的力量迎面吸来,身便不由自己,顺势往前扑去,才知怪物口中吸力大得出奇。心中一惊,忙运玄功将身定住,跟手捧起木桩,还未十分用力,只把手一松,木桩便似弹丸脱手,朝前飞去。这时怪物已自临近,只因身太长大沉重,涧岸又陡,上来比较费事。以为两三丈之差,一举便可复仇,又见黑摩勒闪避,仇人逃走了一个,恐清缘跟着逃走,张口往上便吸。眼看清缘人已前扑,忽又定立不动,心中着忙,用力越猛。不曾想仇人会有这恶作剧,又是初次出世,好些东西俱未见过,势更急遽,木桩一下撞在圆头上面,不特不曾躲闪,反误认着是仇敌,脸上又着了一下重的,越发暴怒,怪口紧紧吸住,一阵发威乱咬。及至嚼了几口,目光到处,仇人仍立原处未动,方知上当。当下一声怒啸,昂首一喷,于是连木桩带满嘴碎木块,立似雨雹一般朝上打来。

清缘见怪物的嘴唇甚厚,里唇皮上下生有不少隆起的肉圈,并还大小伸缩,无不如意,灵活非常。上下颚骨也似可以伸缩。东西无论大小,先用独具的真气猛吸,到了口边,上下里唇皮立翻向外,由上面肉圈吸盘将其紧紧吸住,和粘住一样。上下利齿随即前伸,一齐啃咬。无论人兽,只被吸去,绝无幸免。正觉凶恶奇怪,向树后的黑摩勒指点述说。不料怪物竟会还敬,相隔既近,来势又急又准。清缘正在侧脸说话,一时疏忽,没防到有这等猛恶。如非幼得仙传,耳目灵警,一听轰的一声,不及回看,先自飞起,几被那木桩打个正着。就这样,腿上还中了两下碎屑,打得生疼,换了常人,必是骨折筋断。这番形势比刚才躲那怪物所喷水柱还险得多。那木桩由清缘脚底擦着一列矮树枝梢向上斜飞,直撞到右侧山石上去。只听刷的一片急音,跟着砰嚓两声大震,所撞之处立被撞裂了一大片,碎石纷飞,火星四溅。那木桩也被震裂,散成了好几块。

清缘不由怒起,戟指喝道:“我本心还想容你多活一会,谁想孽畜如此凶恶!”说时,怪物也是怒无可泄,恨到急处,竟由涧底沿壁走来。这一离水,势子虽然较慢,却也不在寻常陆地生物以下。尤其是涧岸皆石,形势陡峻,怪物长大身重,看去有点费劲,竟能用脚掌踏壁而驰,好似掌心也有极大吸力。六足同驰,晃眼便近岸上。清缘说完前言,方要下手,黑摩勒看那形相滑稽可笑,一面握剑纵身闪避,口喊:“小师姊,容它上来!看它陆地上还有什花样,再杀不晚。”话未说完,怪物前身已冒出涧岸一丈五六,只下半身尚附壁上,身上鳞皮乱动,又在蓄力运气。

清缘知它厉害,又见两下相隔大近,前半身往前一搭,便可与人挨上。有了前车之鉴,恐防疏失,扬手一道青光飞将出去。那怪物前半身既直且硬,只用力时可以略弯,非到中段不能折转。此时它身附涧壁之上,头已冒出老高,无如未当中段可以转折之处,加之涧壁上半土多石少,且又松软,满生苔草,不似岸石可以吸住。身重力猛,连上连滑,眼看仇人就在前面,头却弯不下,急得六只脚底乱蹬,不住运气提力。好容易将那一片壁土蹬落,后足吸到实处,正准备用那前半长身摆向涧岸,支住身子再往上蹿,只稍微冒起二尺,便可报仇雪恨。哪知死星照命。它这里身方高起数尺,大树干也似的前半硬长身子刚待下压,还未及与仇敌对面,清缘手中的剑恰也飞到,朝怪物拦腰一绕,立作两段分家。怪物力大绝伦,势于又猛,加以痛极恨深,一心认准前面仇人,身子一断,立随下压之势,连甩带蹿,奋力朝前,成一弧形,往清缘飞射出去。

清缘早看出怪物虽极猛恶,气候未成,内丹又失,伎俩有限。已然诱离巢穴,上了涧岸,不怕它再逃走。凭着师传飞剑,一下便可了账。又知怪物已然诱离巢穴,上了涧岸,前身僵直,只要不与怪头直对,便无足为患,心中拿得颇稳。却没防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怪物临死余威尚有如此凶猛。眼见来势万分急骤,两下相隔大近,本来多快身法也难躲闪,这一下休说被怪物的头撞向胸前,一口吸住,咬紧不放,万无幸理,便被那重逾于斤、又坚又韧、满布密鳞的怪身当头压下,以清缘的功力,纵不一定打成肉饼,也是凶多吉少,受伤决所难免。总算五行有救,怪物被飞剑拦腰斩断以后,痛急神昏,只顾朝前拼命,用力急蹿,去势本就太猛,加以后半身过于沉重,这一中断,前半身立轻了十倍,用力再猛,越发轻急,没有准头,竟由清缘头上越过。

清缘立处,正当弧形之中,不特未被压倒,就连怪物断身后面带起的一股瀑布似的碧血,也因飞剑神奇,一绕即断。怪物蹿起大急,快过头时,血方喷发,再吃断身一带,一点不曾沾上。清缘刚指剑光将怪物斩为两段,猛觉腥风压顶,面前蓝光乱闪,知道不好,再招飞剑回来护身已是无及。百忙中刚把身于往下一矮,赶即往侧一闪,猛运内功,将全身真气贯向右臂,准备万不得已挡它一下时,耳听呼的一声急响,怪身已自头上飞过,不禁心惊,暗道“好险”。黑摩勒本照清缘所嘱,闪向崖侧一块山石后面,二人相隔只得三五丈,为防万一,手中灵辰剑并未还匣。旁观者清,目力又好,一见怪身斩断,照清缘头上飞压下来,知道不妙,偏巧身立较后,迎御较难,一时情急无计,纵向前去,举剑往上一撩。不料怪身来势比他快得多,不等纵起,已由人头上飞过,只剑上芒尾伸处,撩中了一点后梢。且喜清缘已然脱险,好生欣慰。

怪物目光甚锐,前半段长身本作弧形下射,空中瞥见仇人已在下面飞过,知道扑空,偏又收不住势,不能回头反噬。情急暴怒,神志更昏,凌空奋力一挺,同时断身后梢又吃黑摩勒剑尾光芒撩中,斜断了一片下去,痛上加痛,身不由己,这一挺愈发加了力量,立由垂虹下射之势,变弯为直。怪头往起一昂,笔直往前射去,去势越发加急。断梢上面暗蓝色的碧血沿途飞洒,所过之处,洒成了一条血路。怪身直蹿出去三四十丈。二人恐其灵性未失,忙同赶将过去一看,对面恰有一片平削山崖,怪物正撞其上,崖石被撞裂了一个大坑。怪口如筒,紧紧将石面吸住,宛如钉在上面,又似横生着一株断树干,丝毫不稍弯斜。后梢血水仍和涌泉一般突突乱喷。五只怪眼全都怒凸,依然闪光四射,狞厉怖人。口边残石粉裂,已然死去,失了知觉。知是适才痛晕神昏,急怒攻心,见物猛吸乱咬,误把崖石认作仇敌,紧紧吸住,伸出利牙紧咬,以致石面也被咬碎好些,可是势大猛急,身已斩断,只剩一点残余本能,任凭头皮多么坚强,经此崖石猛撞也禁不住,虽得紧吸其上,心气一散,咬啃不了几口,随即毕命身死。

二人见状,也自骇然,各用仙剑一阵乱斩,成了一堆肉泥,连石面也一齐削下,由清缘用飞剑就地掘一深坑,将残尸埋入,上压巨石。重又赶回涧旁,见怪物下半身断桩冒出涧岸尚有三尺,六只富有吸力的怪脚掌依然载着那芋形重躯,紧吸涧岸削壁之上,那中腰转折之处尚在断桩之下尺许,正搭紧在岸上,甚是坚牢。黑摩勒为试怪身皮鳞到底有多坚强,随手拾起一块碗大石头,用力照准断桩打去,只听搭的一声,竟未摇动,石块反被激掷出老远。怪物后半身子重大,又未移动,腔内鲜血的量更多,只管骨朵朵往上乱冒,喷发不已。血作暗蓝,微带一点紫色,见风落地,立变翠绿。二人当时只觉血色鲜明,翠绿好看,也未在意,又忙着要走,仍由清缘用飞剑将尸身斩落。好在下面涧水甚深,水势猛急,深山无人,任其击消化,连埋也未顾得埋。

事完,清缘又将那粒内丹取出,递与黑摩勒道:“此是芋蜒真灵之气孕育成的内丹,我听师叔说大有用处,尤其是辟毒具有奇效,莫要轻觑了它。我们耽延时候不少,无暇详谈,铁船头事完,上路再说吧。”黑摩勒因怪物乃清缘所杀,还欲相让。清缘执意不收,说道:“物各有主,此宝是你发现。再者,我拿它无什用处,你却用处甚大。情如一家,无须客套。”黑摩勒只得接过一看,黄光浮泛,甚是晶莹,捏去微软,比前已坚硬许多,轻飘飘的,另具一种从未闻到过的异香,知是异主,随口谢了,揣向怀中。二人随即上路,往铁船头赶去。

还未走到铁船头,二人便由谷口树隙中,远远望见谷尽头处烟尘溶溶,彩霞弥漫。

风向是由谷里面吹来。谷口一带时见一缕缕的彩烟摇曳空中,夕阳影里,五色鲜妍,甚是好看。清缘知是各类虫蟒所喷毒气,便对黑摩勒道:“这些烟雾多是奇毒无比,你虽持有辟毒之宝,仍以小心为是。大师姊他们三人,想必是在崖上等候,我们还是由崖上面绕走进去吧。”

说罢,二人便由谷口纵跃上崖,沿崖顶行近中部,往前一看,那条峡谷竟有十几里深,当中一片盆地,尽头处是个死谷。近底十数丈处,两边崖势突然往里束紧,改成一条直弄。两边崖顶齐平相向,渐渐往前高起,直到谷底横壁,极似两条船舷。那谷底便是船头,怪物巢穴似在船头下面谷底崖洞之中,远望一大黑洞,四外山石狼藉星列,好似怪物新近才裂山穿穴而出情景。中部盆地大有二三百亩方圆,这时已被蛇虫猛兽布满其上。乍看烟尘浮动,腥血四溢,细一注视,都是各依其类。有的各自盘作一堆,有的各自踞伏地上,行列分明,一齐头向谷底一面。最前面是蛇蟒和蜈蚣、赡、蝎之类毒物,野兽行列最后,丝毫不见混淆杂乱,为数之多,直不以数汁。越近中心一带越密,中心和来去两条直路却是空的。最奇怪的是那么成千累万、平日彼此单独相遇便立起恶斗残杀的虫蛇猛兽,同聚集在一个广场之上,竟会互不相扰,全都静悄悄的,有如泥塑木雕般,呆列如死。见兽群里,因为数多,还微闻到一种咻咻鼻息之音,余下竟听不到一点别的声息。中间地上虽无蛇兽盘踞,却红红绿绿散流着好几滩鲜血,也见不到怪物藏伏何处。玄玉。江、重三人也无踪迹。

二人心想:这许多蛇虫猛兽俱都救死不逞,看神气只是甘心送死,已不会自相残杀,再起争斗,似此静寂战栗情景,怪物当已出现,怎会不见踪影,如说未出,中间地上怎有许多污血?方自四顾疑怪,猛觉身后微微有人呼唤。回头一看,正是玄玉藏在身后一株大树后面,朝着二人直打手势,令其速往相就。忙同赶过,正要开口询问,玄玉摇手止住,领了二人一路掩藏着,往附近不远一块兀立崖上的怪石后面走去。到后一看,江。

童二人也都在彼,面色都成了铁青,好像大病初愈情景。二人悄问:“怎会在此?怪物出来了么?”

玄玉悄声答道:“出是业已出来过。这东西想是以前吃过人的大亏,成了惊弓之鸟,端的灵警非常。刚才出来残杀生物,我们先在对崖朝下观看,正看在热闹头上,因为童师弟不留神,无意出声,怪物抬头看见崖上有人,立即向上作势,似要对我们扑来。我一时疏忽,看出怪物行动矫捷,疾如飘风,事出预料;它那惟一对头断尾怪蛇尚未寻来,既想等它们两下拼命恶斗,坐收渔人之利,又以下面恶兽虫蛇大多,欲借它的暴力除去一些,便不想当时下手,更恐打草惊蛇,难于搜戮,忙把江、童二弟一手一个挟起,纵遁光往谷口一面暂且逃退。哪知这东西真个诡诈阴毒,想是知道常人不会来此,它那上扑之势竟是假的,并未真起,并还似认得我的来历。我刚纵遁光飞退,它不但没追,反先逃回洞去。”

“这还不说,最可恶是它一逃退,我们自然停住。正观察间,它突由穴口里面把那口中毒气,泼风暴雨一般朝我三人喷来。变生仓猝,我们尽管躲避得快,仍然沾染了一些。我虽无事,江。童二弟却几乎吃了大亏。先前只觉口中烦渴,头晕心烦,甚是难耐,后把雷姑婆所赠梅子含在口中,才把毒解去多半。人虽清宁,渴也止住,但面色尚未复原。我料怪物一时不会出来,不肯冒失深入它的巢穴。知它目力极为敏锐,便借着江、童二弟中了点毒、各喊头晕烦渴的题目,口中含上梅子,随即将计就计,令其假装毒重晕倒。我也装着惊惶,双手挟起江、童二弟,假作二次逃退出谷。到了谷外,再由这面崖上偷偷绕回,在此埋伏。等已好大一会,怪物虽未再走出,但它多年封禁,初次出头,贪馋之欲未曾满足,此时正在里面狂喷腥香毒气,怒啸发威。洞外只稍微有点响动,便在里面暴跳如雷,吓得崖下环守着的这许多毒虫蛇兽,连个大气也不敢喘。

“又待了一会,那条断尾怪蛇忽然赶到,先由谷口飞人,和箭一般凌空笔直射进来,更不见有丝毫停顿,隔老远便吐着极长的信子,一到便往怪物洞中投去。过时,只听下面呼的一声,一条红影便自眼底一瞥而过,未及看真,便飞入怪物洞内。现在二怪似正在洞中恶斗方酣。你二人来时不曾被它看见,否则它料定我们为了除它而来,更不会出现了。以我观察,我以前几次搜杀未得如愿的那条断尾怪蛇,尚非洞中怪物之敌,再隔一会,不是被杀,便是两败俱伤,一轻一重。这两毒物均极狡猾,看情势怪蛇今日应该恶满伏诛,尚不知我来此。也许洞中怪物得胜之后,故意放它逃走,以试有无敌人在外伏伺。我们见了怪蛇如若追截,它必潜伏不出。好在我已在它归途设下埋伏,怪蛇自会人网送死,不妨由它自去。洞中怪物待了一会,不见动静,必以为适才三人中毒甚重,均已逃走,安心适意出来吞噬洞外这些蛇兽毒物。你们请看,洞外这些猛兽,常人遇上已难活命,更有那多毒蛇大蟒,平日为害地方太大,要想扫除是极难的事。好容易远近数百里内的穷凶恶毒之物,被怪物引了来聚在一起,又是自甘送死,决不逃退,正可假手怪物将其除去。纵不能全数消灭,内中一些最厉害的决被怪物先行杀死,难逃活命。

我们一面设法断了怪物归路,一面等它们残杀得差不多时再行下手,岂非一举两便?”

说时,众人遥闻谷尽头怪物洞中,腾扑之声时起时歇,势甚激烈。中间杂以两种极凄厉猛恶的异声,十分刺耳,令人闻之心悸。似这样叫啸腾扑了五六次,最后一次声势较前愈发猛烈。始而闻得尖锐的厉啸,到了后来,好似双方纠结在一起,互肆毒吻啃咬仇敌,由厉啸又变成一种急遽惨厉的哼声。那腾扑之声也自停歇,不时听到形似有什重物在洞底滚转撞击,隆隆作响。每响一次,哼声也越发惨厉急锐。洞外排列守伺的蛇兽中,有几条特大的蛇蟒之类,身长几达十丈以上,看去猛恶无比,听了二怪相并恶斗之声,竟会吓得乱抖。别的毒虫猛兽更不必说,看去都是战兢兢、胆寒身颤情景,为数大多,互相皮鳞爪牙一起颤动,无形中又起了一片寨寨饵饵的骚音,与洞中斗声遥遥相应,山谷回音,大是聒耳。加以毒雾如云,弥漫谷中,腥风阵阵,刺鼻难闻,衬得形势分外险恶。

众人正看之间,猛听洞中一声厉吼,跟着又是一声惨嗥,由洞口内蹿出一条怪蛇,想系重创惨败之余,筋力乏疲,已没来时迅急。洞中怪物并未追出。那怪蛇周身作红紫色,粗约七寸,长约两丈,比洞外蟠的两条大蟒要小得多。尾梢早已被人斩断,伤愈以后,由那断处长出一个菌形肉球,颜色红鲜鲜的,隐隐泛光,似曾被仇敌抓伤,上有两条晴黑影于凸起,一处已破,沿途留着粉红色的毒血,十分鲜艳。蛇身中部粗壮,往上渐细。蛇头独大,作鸡口形,顶上有一鲜红芒形肉冠。蛇颈两旁各凸起一个碗大肉包,行动之间,气鼓鼓起伏不已,口里发出虎虎之声,生相狞恶非常。出时,怪首高昂,目光如电,凶芒四射,全身只近尾部有两三尺着地,两头上翘,一高一低,略似乙字形,向前疾驰。洞外所有毒虫蛇兽,见怪蛇出现,好似害怕已极,抖颤之势愈烈。

怪蛇始而理也未理,等快过完那片盆地,倏的旋转蛇身,仍是前形,停立地上,朝着那些成群排列的蛇蟒毒虫张开毒吻,红信焰焰,呱呱叫了两声。众蛇虫立即噤伏地上,不再动转。怪蛇似觉自己斗败失势,无什答理,益发暴怒,顶上芒形肉冠突然挺高尺许,又怪叫了两声,二目凶光便往蛇虫队里射去。内中只一队蜈蚣伏处较近,内有几条大的,其长竟达五尺以上,先是身子缩短,由大而小排成行列,伏在地上,随同众蛇虫一齐抖颤;自从怪蛇一回身怒吼,便停了抖颤,身旁两行短足,连同前后钩钳同时伸开,舞爪张牙,大有蓄势待发之状。

及至怪蛇二次发声怒吼,目光一扫向蜈蚣队里,内中一条首被触怒,腾身暴起,两行短足一齐划动,由相隔两丈以外平空飞起,箭也似直向怪蛇颈间飞去。双方天性原本相克,照例十与一之比,蜈蚣身长只在九寸以上,丈许长蛇遇上便少有幸免,不死必伤。

这条蜈蚣长逾四尺,宽也尺许,如以双方长短来计,怪蛇非死不可,万无生理。那蜈蚣周身赤红如火,飞在空中,身上又闪动着一片紫蓝色的磷光,前面毒吻怒张,毒牙森利,口中狂喷着墨绿色的毒烟,舞着火一般的钩钳,目中凶光映日生辉,看去形相十分威猛,凶恶可怖,势又急如飘风。

众人伏身石树后面往谷中偷看,多以为物性各有克制,照此情形,蜈蚣所畏乃洞中怪物,并非畏蛇。这时怪物未出,蜈蚣一经激怒,突发凶威,怪蛇就算不为所杀,也必落个两败俱伤。哪知事竟不然,眼看蜈蚣身子腾空,朝怪蛇夹颈飞来;怪蛇见状,一毫不动声色,等快相接时,忽将长身往下一矮,看似退避情景,紧跟着将头一低,又猛迎将上去。双方势子都是迅疾非常。蜈蚣原是想咬怪蛇七寸致命所在,已然飞临切近,张口要咬,见怪蛇往后退缩,不禁暴怒,两列短足一划,身子一面往前猛蹿,一面乘着前扑之势,觑准蛇颈便咬,其势甚急,满拟万无一失;不知怪蛇故意诱它上当,不但不是真躲,反倒迎上前去,可是头已低下,将蛇颈要害避过。

蜈蚣收不住势,这一口正咬紧在蛇头芒形肉冠上面,乍看仿佛将蛇头咬住,占了上风,再一细看,那么长大凶毒的蜈蚣,竟中了蛇毒,紧紧咬附在蛇头肉冠上面,不能自拔,两排密层层铁钩一般的短足还在乱抓,抱紧蛇身似欲拼命,晃眼工夫便自昏迷如死,两排短足忽然无故纷纷脱卸,落了一地。待不一会,蛇头往起一甩,蜈蚣立被甩脱,两边短足已全脱落,只剩一个光身子仰面朝天,斜搭地上,肚腹当中有一茶杯大小的洞,血似被蛇吸尽,微流沁着紫色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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