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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诸侯三(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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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庄公笑傲诸侯的时候,大周天子周平王再也坐不住了。周平王是从陕西省东迁而来的,开启了东周列国时代(而以前被史家叫做西周)。从公元前770年周平王东迁,直到公元前473年勾践灭吴,这三百年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历史时期,因记载这一史期的书《春秋》而得名,即是我们遥远美好且不可重复的春秋时代。

我们说,大周朝分封的诸侯各国按习惯只进贡“土特产”给天子,但不进贡粮食,粮食必须靠老周自己解决。当初周天子在陕西的时候,立足于周人开发了一千多年的大本营,地肥粮多,什么都好办。除了这个大本营以外,周天子在洛阳地区还有一小片地方。周天子一共就是这两块土地,其它的土地都分封给天下各国诸侯了。所以,他只是相当于一个头等号的大诸侯而已(占着陕西、洛阳俩块地,有驻兵分别驻守保护着)。但因为他相对最大,所以各诸侯国都听他的,奉之为“共主”——这跟后代的“呜皇万岁万万岁”的皇帝还差的远呢,皇帝是真实地掌有全国每一寸土地。

倒霉的是周平王遇上犬戎祸乱,丢了陕西的大片土地,只好东迁去洛阳(就像有两套房子的人,火烧了一套,去住另一套)。但洛阳这套房子面积小,周天子住进去全得从新张罗,宫殿也敝旧了,粮食产量少了,所以肾虚了。如果大周从前在经营陕西的时候,有意识地把东部的洛阳也打造得雄厚一些,以备未来意外,那就好了。但,要么是他们缺乏战略远见,要么是当时的技术能力不允许,洛阳的底子总之是很薄。

据历史记载,周王室东迁洛阳以后,辖地仅为洛阳地区方圆一、二百里,四周险隘也比“四塞之固”的陕西差了。各诸侯国见状,知道他地盘小了,位置从军事防守角度讲也不够险峻了,也就不怕他了,敢于不再上贡贡品(青铜、丝绸之类)了——粮食更是原本不在上贡之列的,周王室经济日绌。周天子不得不转向诸侯“告饥”、“求金”,分封关系面临全面崩溃的危机。郑庄公就像那匹贵州老虎,看出周天子的“共主”地位名存实亡,“技止此尔”,于是野心勃勃起来,想到周平王头上拉粪,从此遇事不请示,重要决策也不上报。

周平王并不是英烈有为之主,迁都之后不能重新振兴大周——换了别人也难办。他能作的就是尽量自我保护,摆出“共主”的架势,继续吓唬那些从前匍匐在地的诸侯。但你现在没有陕西关中平原大本营了,谁还怕你(周平王在中原的地盘,跟别的诸侯尺寸也差不多,大家更宁可把他理解成一个邻居)。

周平王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没有办法控制诸侯,只好开始借力打力,也就是拉一派群众(诸侯),打另一派群众(诸侯)。他偷着召见虢国国君,让虢公取替郑庄公作卿,以压制郑庄公。但虢公优柔寡断,不敢接这个热山芋,并且消息很快走漏。怒气冲冲的郑庄公听说自己要被挤出内阁,坐车顺着诸侯国道冲进洛阳,跟天子讨说法:“我是朝廷卿士,我哪点干得不好!难道你要换掉我吗?你当初来中原,还不是我爸爸保着你的!”周平王大窘,结结巴巴发誓绝无二心,然后采取息事宁人的作法,把自己的太子送到郑国,郑庄公也送儿子到朝廷。交换儿子当人质,以示双方的爸爸互相友好,一百年不动摇。

在重视等级礼仪的大周朝,天子用什么尺寸什么颜色的弓,堂上演什么舞,诸侯家里跳什么秧歌,住什么标准的房,房里铺几层席子,卿大夫门前种几棵树,出殡多大规模,棺材几层,号啕哭几嗓,祭祀用多肥多瘦的牛,宰牛前要养三个月还是一个月,不同等级的人都有严格的不同限定,不能僭越。然而现在居然出现了天子与臣子交换人质的怪现象,大周王室的尊严和君臣之间的名分,开始松动了。礼崩乐坏的局面开始了。

潇水曰:所谓礼崩乐坏,就是周天子的礼乐被诸侯谮用了。要说当天子也实在不容易。周平王平时必须“正衣冠而立”,跟联军姿有一拼。他的宫殿左厢悬挂五只乐钟,右厢也悬挂五只乐钟。他将要出宫的时候,就撞击持殿堂南面的黄钟,并敲击右厢殿堂的五只乐钟来与黄钟相应和。马的鸣叫声也合于钟声的节律,把马拴在车上的人、赶车的人,也都有相应的规矩:站立时要如同悬挂的磬石那样略微弯腰,拱手时要象胸前抱着鼓一样,使车马转弯、回头时动作也要符合要求。在这之后,乐师奏起登车的乐曲,报告天子出宫了。周天子行走的步距大小一致、符合规定,佩玉叮呤作响,玉鸣与乐钟相唱和。这都是要平时练习的,周平王是全国走台步最好的人。然后他坐上马车,上车下车的动作都有要求,必须捉着马车尾巴上的一只绳子攀登上去。等周平王要回宫时,乐师就撞击悬挂在殿堂北面的蕤宾乐钟,并敲击左厢殿堂的乐钟来与它相应和。总之,是麻烦的很,这就是礼仪。就凭着这股庄重威严,各地诸侯都顺服于天子,缴纳好东西养他,战时听他调遣。

虽然在拼命地走台步,但周平王慢慢镇不住大家了,诸侯甚至越级使用他的礼乐。这就是后来孔子所说的“礼崩乐坏”。周平王不得不在王位上战战兢兢、忧忧闷闷。他混了五十一年,终于死掉。这仿佛也是个规律,历史上那些活得不爽的天子,往往出奇地长寿,比如被儿子夺了皇位被迫退居二线的唐玄宗就活了八十多。大约人生的福气是个常数C,要么过把瘾就死,很快消耗完这个常数C——像隋炀帝那样;要么当摆设傀儡,慢慢地消磨C,年头却拉长了。

周平王一死,该轮到他那在郑国作人质的太子继位。不料太子福气太差,在郑国作人质期间死了。好在太子还有儿子,继位,是为周桓王。周桓王因为亲爹没享一天荣华富贵就以人质身份客死郑国了,亡爹之痛,切肤透骨,他咬牙切齿道:“他奶奶的雄!我恨透郑庄公了。干脆我罢免了他!不许他在朝廷当卿啦。”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天子是个莽撞人,把老郑撤职了。

郑庄公回到自己的封国(郑国,今河南新郑,距离洛阳以东一百五十公里),继续当诸侯国君。他不甘心,为了报复周桓王,嘿嘿一声冷笑,派军队跑到洛阳边上给自己撒气。士兵们抄起镰刀,一声吆喝,把周天子的麦子割了好几百亩,挟着麦子跑了回来。气得周天子干瞪眼追缴不回来。到了秋天,洛阳附近的小米也熟了,郑庄公故伎重演,又跑去洛阳抢小米,气得周桓王直喊:“我靠——根本不拿我们天子当回事啦。”这一年冬天,周天子的粮食就不够吃了,只好跟东部的宋国以及北部的卫国去借(周天子的洛阳在河南省中部)。出于礼貌,郑庄公也掏了点粮食去救济老周。抢归抢,名分还是要维护的,毕竟天子是老大,伟大的地位从老祖宗时代从未动摇过。

经过两年反思,郑庄公为了照顾自己在诸侯中的影响,觉得还是以和为贵,就亲自跑到洛阳去道歉:“您是一国之长,我错了,我以后不敢再凭借国力强横就欺负您了。我给您上贡好东西来了。”郑庄公作出低姿态,想把邦交关系恢复到割麦子以前的历史水平。

周桓王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当狐狸说要睡觉的时候,母鸡更要打起精神。于是他拿割麦子的事儿挖苦郑庄公,回馈给他两车秕糠以示侮辱。悻悻不乐的郑庄公返回郑国,用秕糠给猪圈铺了一层地毯,心里坚定了唱对台戏的决心。

这时候周桓王决定先发制人,打垮郑庄公。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军队:按道理,周天子应该有六个军(每军编制一万余人),但东迁至洛阳以来,作为外来户,大周天子已凑不足两个半军。如果去征讨拥有三个军的郑国,相当于母鸡去进攻狐狸。周桓王的参谋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建议借力打力,从附近诸侯国家拉赞助。最佳的同盟人选,当然是那些被郑国欺负过的列弱了。于是,周桓王讲好,请卫、陈、蔡三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家伙赞助发兵。

公元前707年,周桓王十三年,天子战车完成编队,从洛阳隆隆启程。卫、陈、蔡三国也从河南地区各起本国主力,到指定地点约齐,将一架巨大的战争机器,瞄向威胁中原大地安全格局的、饱经风霜的郑庄公老大爷身上。

郑庄公刮净家底,把三军倾巢而出,以攻代防,催动兵马出驻新郑市南的长葛地区,和周天子联军对峙。中原大地上中央军与地方军的对抗战,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了。

中央军的作战指挥人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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