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隐藏的面孔(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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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风花园根本不是一座花园,而是一家巨大的酒店。它实在是太大了,连称呼它为酒店也不合适,它坐落在卡派尼中心的一座山丘顶端。卡派尼是坦其克三座半岛中最西边的一座,也是大圆环的所在地,“银风花园”这个名字至少有一部分是来自从海面上吹来的阵阵微风。整座酒店除了顶层之外,下面几层有一面墙壁被抛光的绿纹大理石圆柱和栏杆所取代了,所以海风可以直接吹进酒店里。如果下雨,金漆丝绸的窗帘就会被放下来,将雨水挡在室外。栏杆这一边的山坡非常陡峭,在沿栏杆摆放的桌子边上能清楚地看见远处的景致,越过白色的圆顶和尖顶,巨大的港口尽收眼底,现在港口里拥挤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多的船只。坦其克拼命地想要每一样东西,在这里能够赚到黄金——除非黄金和时间都被耗尽。
酒店里的天花板上悬着镀金的灯盏,黄铜雕刻的装饰经过抛光,映像出金子一样的光彩。这里的男女侍者们都经过严格的筛选,动作优雅,容貌标致,头脑聪明。银风花园是这座城里最贵的酒店,即使在动乱开始之前也是如此,现在这里的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但仍然坐满了拥有财富和权势的人,或者是自以为拥有这些的人。以某种角度而言,这两样东西在减少,但以别的角度来说,它们却在增加。
大厅里,金绿色瓷砖地板上的每张桌子周围都环绕着一圈矮墙,让一张张桌子成为一座座孤岛。每一堵墙上都布满了透雕花纹,这样就不可能有人在墙后偷听而不被看到了,矮墙的高度又足以挡住里面的人,让外面的人无法很轻易就看到他们。即使是这样,来这里的客人们也经常会带着面具,特别是最近,有些桌子边上还站着保镖。如果客人够谨慎,就连保镖也会戴上面具,以免被别人认出来。有谣传说,最谨慎的客人甚至会割去保镖的舌头,保镖们身上都看不到有武器。银风花园的主人是一位名叫斯琳汀的女子,没有人能从她柔滑的肌肤上看出她的年纪。她不允许任何武器进入酒店的大门,这个规矩一直都没有被打破,至少公开的情形是这样。
艾格宁坐在她惯常靠栏杆的桌子边,看着港口中的船只,特别是那些扬起帆篷的,它们又勾起了她回到甲板上发号施令的欲望。她从没有想到过职责会把她带到这里。
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遮住上半边脸的天鹅绒面具,她觉得戴上这个东西真是很可笑,但不让自己过于与众不同还是有必要的。这副蓝色的面具是为了搭配她的高领丝绸长袍,这件长袍和已经留到肩膀的黑色长发已经是她容忍的最大限度了。装作塔拉朋人是不必要的,坦其克城里已经挤满了外来的难民,其中有许多已经被卷进了这场动乱之中。其实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扮成塔拉朋人,这些人完全是一群野兽,没有任何纪律和规矩。
她带着遗憾的心情将目光从港口转向桌子对面的那个人,那是一个窄脸的男人,脸上有着一双贪婪的黄鼠狼眼睛。佛鲁蓝·盖博破旧的领子完全不属于银风花园,坐在这里,他还不停地在外衣上揩抹着双手。艾格宁总是在这里会见他们,强迫自己和这些恶心的小人打交道。让他们来这里是对他们的一种奖赏,也是让他们心神不安的一种手段。
“你找我做什么,盖博先生?”
又揩了一下手心,他将一只粗糙的黄麻袋放在桌子上,一边不安地看着她。她将那只袋子从桌子上拿到身边,将它打开,袋子里是一副银色的金属罪铐,一只项圈和一只手环由一根长索连结却看不到任何接缝的痕迹。她合上袋子,将它放到地板上。佛鲁蓝已经为她找回了三副罪铐,比其他任何人都多。
“很好,盖博先生。”一只小袋子沿着桌子滑到了另一边,佛鲁蓝立刻就让它消失在自己的外衣下面,仿佛那里面装满了帝国金币,而不是只有一把银币。
“还有什么事吗?”
“那些女人,你让我寻找的那些女人。”
艾格宁已经习惯了这些人飞快的语速,但她希望他不要用这种方式去舔嘴唇,并不是因为他这么做会让说出的话不容易听清楚,只是因为这种姿势非常不好看。她几乎要告诉他,她不再感兴趣了,但那些女人毕竟是她来坦其克的原因之一,也许现在更是全部的原因了。
“她们怎么了?”居然想要逃避职责的念头让她的口气出乎意料地凶狠。
佛鲁蓝哆嗦了一下:“我……我想,我又找到了一个。”
“你确定?以前曾有过……错误。”
说这是错误已经算是对他很客气了,她已经见过了十几个这种女人,每次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只是和她的描述稍有些相像罢了,这项工作让她觉得非常麻烦。尤其是那个女贵族,她因为庄园毁于战火而跑到了这里。佛鲁蓝从街上绑架了这个女人,他认为直接把目标交给艾格宁要比通风报信能得到更多的钱。佛鲁蓝狡辩说这个女人,莱伊纹女士,和艾格宁所寻找的女人之一非常像。但艾格宁告诉过佛鲁蓝,那些女人说话的腔调绝不是他曾经听过的,更不会是塔拉朋腔调。艾格宁不想杀死这个女人,但即使是在坦其克也会有人认识她。最后莱伊纹被紧紧地捆住,塞住了嘴,由一艘送信小艇在深夜里将她带走了。她既年轻又漂亮,会有人为她找到一个更好的用途,而不是割开她的喉咙。但艾格宁到坦其克来不是为王之血脉寻找女仆的。
“不会错的,伊利达小姐,”他急忙陪着笑说道,“这次不会错了,但……我需要一点金子,以确保,让我能足够接近目标,四五个金币如何?”
“我看到结果才会给钱,”艾格宁断然说道,“在你……犯过这么多错误之后,我还会给你钱,你已经是很走运了。”
盖博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你说过……从一开始,你就说,你会给那些做了特别的事情的人一些钱的。”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向四下左右张望着,仿佛有人正隔着透雕花饰的三面墙壁偷听他们谈话。然后,他将声音压低成粗哑的耳语:“可能引起麻烦,对吧?我听到一个关于贵族集议会和帕那克选举的传闻,那是布瑞爵士的一个贴身仆人告诉我的,我想他说的是真的。那个人当时喝醉了,当他意识到他都说了些什么的时候,他几乎要把自己掐死。即使这不是真的,它也会加剧坦其克的分裂。”
“你真的相信有必要在这座城市里收买麻烦?”坦其克是一颗已经腐烂的果子,只要有一阵风吹来,它就会从枝头落下,这块肮脏的土地全都是如此。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她确实对收买他的“传闻”产生了一些兴趣。她应该买下所有可能有用的物品或者信息,她甚至还会卖出一些,但和佛鲁蓝打交道让她觉得恶心,她的犹疑也让她不愿意轻举妄动。“就是这样了,盖博先生,你知道该如何联系我,如果你又找到一个的话。”她碰了碰那个粗糙的麻袋。
佛鲁蓝并没有站起身,他只是专注地盯着她,努力想看到她面具后的脸孔:“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伊利达小姐?你的语调又慢又柔,请原谅,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想不出你是从哪里来的。”
“就是这样了,佛鲁蓝。”也许是因为惯于在甲板上发号施令的威严嗓音,也或许是这副面具没有能隐藏住的冰冷目光,佛鲁蓝急忙跳起身,向她深深一鞠躬,口里结结巴巴地说着道歉的话,同时又伸手去镂空的墙壁上摩搓门把手。
等到佛鲁蓝走了之后,她仍然坐在桌边,好让他有时间离开银风花园。会有人跟着他出去,确认他不会在暗处等待并跟踪她。这种偷偷摸摸的鬼祟行为让她感觉恶心,她真希望能有什么东西毁掉她的这副伪装,让她能进行一场面对面的、诚实的战斗。
一艘新船正在驶入下方的海港,那是一艘有着高耸的船桅和白云般船帆的海民风剪子。她曾经检查过一艘被俘虏的风剪子,在那以后,她几乎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这样一艘船,但她认为只有海民水手才能发挥出这种船最快的速度。亚桑米亚尔都顽固地拒绝立誓,如果她买下一批水手,效果会比使用海民差得多。买下一整艘船的船员!通信小艇送来供她使用的黄金数量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抓住那只麻袋,她从桌边站起身,立刻又坐回椅子里。她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从另一张桌子边离开,垂到肩头的黑色头发和下巴的一部分胡子围住了贝尔·多蒙的圆脸。当然,他没有戴面具,他现在掌控着十几艘近岸船只进出坦其克,显然是不怕别人认出他来。面具,她这才想起来,现在她戴着面具,他应该不会认出她来,但她还是一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才离开自己的桌子。这个男人也许需要注意,他有可能成为危险的因素。
斯琳汀带着圆滑的微笑收下了她的金币,低声说着希望艾格宁能常来惠顾的话。银风花园的女主人将头上的黑发结成了十几根细小的辫子,身穿一件紧身的白丝长袍,白色的丝绸几乎像女侍的衣服般轻薄,脸上也戴着那种透明的面纱。艾格宁总想问问这些塔拉朋人,她们能表演什么样的舞蹈,茜舞娘也带着几乎完全一样的面纱,只是样式比她们的面纱多一点。不过,艾格宁在走向街道时想到,这个女人一定有一副精明的心思,否则她肯定无法在坦其克的乱局中左右逢源,能够得到每一股势力的欢心,却没有树立任何敌人。
一个穿白色斗篷的高个儿男人引起艾格宁的注意,他两鬓的头发已经花白,面容和目光都像花岗岩般坚硬。他从艾格宁身边走过,斯琳汀向他问了声好。贾西姆·卡林丁的斗篷在胸口处有一个金色的阳光普照图案,下方绣着一根红色的牧羊人钩手杖,手杖的图案上还缀着四个金结。他是一名圣光之手的裁判者,圣光之子的高级军官。想到圣光之子,艾格宁心中就会产生一阵怒意,那是一支只效忠自身的军队,但贾西姆和他的几百名士兵在坦其克确实是一股力量。在这个时候,实力以外的任何权威都已经不存在了。国家侦骑不再巡行街道,仍然忠于国王的那些坦其克的军队都忙着守备这座城市周围的城堡。艾格宁注意到斯琳汀甚至没有瞥一眼挂在贾西姆屁股后面的佩剑,他确实是拥有实力的。
《时光之轮暗影渐起沐瑞艾雯》第38章 隐藏的面孔(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