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足迹永久书架完结榜排行榜

野性的呼唤(第4/4页)

木马小说网www.mumahao.com

这一天跑得很艰辛,爬上代牙峡谷,穿过希帕营地,经过斯堪尔斯及树林,穿越几百英尺深的冰河和雪堆,越过锡尔科特分水岭,这座分水岭矗立在咸水与淡水之间,一脸冷峻地守卫着忧伤和孤独的北方。在进入死火山的火山口形成的几个湖里时,他们有了一段愉快的时光,而且那天晚上,他们驻扎在贝内特湖的大营地,那里有数千淘金者在造小船,以便春天冰化时用。巴克在雪地上挖好洞,疲惫不堪地睡着了,可是他在黑咕隆咚的寒冷中被早早地赶了起来,和他的伙伴们一块儿被套上拉雪橇的挽具。

那天他们行了四十英里的路程,路上的冰雪都是压得严严实实的;但是,第二天以及之后的许多天里,他们就得自己开路前进,活儿更加辛苦了,进程慢多了。通常情况下,毕罗尔特走在队伍之前,他用雪鞋踩实积雪,使他们走起来轻松些。弗兰克斯在雪橇方向杆处给雪橇导向,有时与他换位置,但不是经常换。毕罗尔特很忙碌,他为自己有冰雪方面的知识而自豪,这样的知识是必不可少的,因为秋天的冰非常薄,而在水流迅速的地方,一点儿冰也不会有。

巴克日复一日地戴着挽具干着苦力,时间似乎是遥遥无期的。他们常常在黑暗中拔营,在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出现时,他们已经上了路,而且身后已留下了几英里新鲜的足迹。他们常常在天黑之后才安营扎寨,吃了点儿各自的定量鱼后,就爬到雪里去睡觉。巴克吃起来总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他每天的一磅半大马哈鱼干定量,不知吃到了什么地方去。他从来就没有吃饱的时候,因此始终受着饥饿所引起的腹痛的煎熬。可是,其他的狗因为身体轻,而且生来就是过这种生活的命,他们只有一磅鱼的定量,却一点儿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他以往的生活使他养成了爱挑剔的毛病,但这种毛病很快就消失了。他原本吃饭很讲究,可是却发现他的那些先吃好的伙伴们抢吃了他没有吃完的定量。他没法防范。正当他在打退两三个伙伴的时候,鱼便到了另外几个伙伴的嘴里,不见了。要弥补这点,他就与他们吃得一样迅速;并且饥饿强烈地逼迫着他,他不得不去谋取不属于他的东西。他看看就学会了。派克是条新来的狗,是个狡诈的装病逃差者和小偷。当巴克看到他趁毕罗尔特转过身不注意,狡猾地偷了一片咸肉的时候,第二天他也仿效这一行为,并成功地偷到了一整块大肉。大家骚乱了起来,但是,没人怀疑到他;而那个笨拙的冒失鬼——常常被逮住的达勃,替巴克受了过。

这第一次的偷盗,标志着巴克适合在险恶的北国环境里生存。它标志着他的适应性极强,标志着他具有使自己顺应条件变化的能力——

缺乏这样的能力,就意味着迅速而悲惨的死亡。而且,它还标志着他的道德本性的衰退或分崩离析,这种道德本性在无情的生存竞争中成了一种虚荣和一种障碍。在南方大陆,在爱与伙伴关系的法则下,大家尊重私有财产与个人感受;然而在北国,通行的是棍棒与犬牙法则,无论谁看重这样的东西,谁就是傻瓜,如果他遵守爱与伙伴关系的法则,那么他就不能获得成功。

这并不是因为巴克理论出了什么结论。归根到底,是他的适应能力强,他在无意识中适应了新的生活方式。在他以往所有的岁月里,无论情况多么险恶,他从没有过从战斗中逃跑的历史。可是,那个穿红毛衣的男人用棍棒在他心中打入了一个更为根本的原始法则。由于文明的熏陶,他可以为了道德精神而死,譬如去保护法官米勒的骑鞭;但是,现在他能够逃避对道德行为的维护,因此而保全他自己,这证明了他文明丧失的彻底性。他偷盗,并不是出于偷盗给他带来快乐,而是因为他的胃咕咕地叫。他没有明目张胆地盗窃,而是暗中巧妙地进行偷窃,那是因为他想到了棍棒和尖牙。总之,他之所以做他所做的事,是因为做比不做更容易。

他的发展(或者说退化)很迅速。他的肌肉变得坚如钢铁,他渐渐地对平常的一切痛苦变得冷漠了。他养成了一种内外一致的经济体系。不管吃的东西怎样恶心,怎样难以消化,他都能吃下去;并且一旦吃下去,他的胃液便把一丝一毫的养分全部都吸收进去;他的血液把这些养分运送到他身体最遥远的角落,将它们构建成最粗壮结实的组织。他的视觉和嗅觉变得特别敏锐,另一方面,他的听觉也变得异常灵敏,他睡着的时候,能够听到最轻弱的声音,并知道这声音代表的是和平还是危险。当冰在他的足趾间聚集起来的时候,他学会了用牙将冰咬出来;并且他口渴时,如果水洞上面结着厚厚的冰,他会用后腿蹬,伸直前腿敲击,破开冰层。他最令人刮目相看的特点是能嗅出风向,能提前一个晚上预测到风的动向。不管他是在树旁还是在湖岸边挖洞,当时虽然空气闷得令人透不过气,可是到后来刮风的时候,他一定处在刮不到风的温暖舒适的下风口。

他不仅从经验中获得了这样的本领,而且长期无感觉的本能再一次复活了。代代驯养的特征从他身上消失。他模模糊糊回忆起他这个物种的幼年时代,回忆起狗的野蛮时代。那时,在他们的时代,他们成群结队,穿行在原始森林里,追捕动物,猎杀食物。去学会咬、撕及像狼那样的猛咬,不是他的任务。他的被遗忘的祖先们是这样厮杀的。这些祖先刺激了他内心深处的古老生命,他们古老的厮杀本领深深印在他这个物种的遗传特征里,于是他们的本领便成了他的本领。仿佛这些本领始终就一直是他的特征似的,他不用做出努力或进行什么发现,它们便在他身上呈现了出来。在宁静寒冷的夜晚,当他翘着鼻子对着星星,像狼一般发出长长的嚎叫的时候,那是他的早已死去、化为尘埃的祖先在翘着鼻子对着星星,像狼一般长长地嚎叫,这嚎叫穿越了几个世纪,传遍了他的全身。他的声调就是他们的声调,这声调表达了他们的忧伤,表达了他们对寂静、寒冷以及黑暗含义的理解。

因此,这支古老的歌表达了生命只不过是一场受人摆布的木偶戏的意义,它从他内心深处流过之后,他再一次恢复了原来的他;他来这里,是因为有人在北方发现了一种黄色的金属,是因为曼纽尔是园丁助工,他的工资养活不了他的妻子和他的许多年幼复制品。

[三]原始兽性的支配

巴克身上的原始兽性的支配力非常强大,并且在拖雪橇生活的这种凶险条件下,它在不断发展。可是它是悄然地在长。巴克新滋生的狡诈使他获得了平衡和控制。他忙于适应这种新的生活,没有自在的感觉,他不仅不挑衅,而且任何时候都尽可能避免打架。他的态度说明他是深思熟虑的。他不倾向于蛮干和贸然行事;尽管他和丝毛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但他没有流露出急于报仇的心情,而是见有挑衅就躲避。

另一方面,可能因为丝毛犬把巴克视为对手,因此他一有机会便向巴克显露他的尖牙。他甚至想方设法威吓巴克,经常努力挑衅打架,而真打起来,其结果必然是你死我活。

如果没有发生一起不寻常的事故的话,这样的事也许在这次旅行之初就已发生了。这一天结束的时候,他们在莱巴吉湖的湖畔扎了营,那营地凄凉而悲惨。大雪纷飞,大风如刀一般刺骨,一团漆黑,这一切使得他们必须摸索一个扎营的地方。他们的境遇可能最惨也不过如此了。他们的身后,是耸立的岩壁,于是,毕罗尔特和弗兰克斯不得不点起火,将他们的睡袋铺设在冰湖上。为行动轻便,他们在代牙峡谷把他们的帐篷丢弃了。他们用两三根浮木点了个火,火烧到冰上便熄了,于是他们便在黑暗中吃了晚饭。

巴克紧挨着岩石下面做窝,把岩石作屏障,遮风避雨。那里温暖舒适,因此,当弗兰克斯先在火上把鱼烤暖然后分发给他的时候,他真不愿意离开。但是,当巴克吃完他的那份定量回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窝被占了。一声警告似的咆哮,使他明白,侵占者是丝毛犬。以前巴克一直避免与他的敌人发生麻烦,但是,这次让他实在忍无可忍。他体内的野兽发出了怒吼。他一阵狂怒,扑到了丝毛犬身上。这使得他们俩都吓得一跳,尤其是丝毛犬,因为以往与巴克相处的所有经验都告诉他,对手是一只异常胆小的狗,他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完全是因为他有一副强壮与高大的体魄。

弗兰克斯也吓了一跳,只见他们从乱作一团的窝里一跃而出,他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啊——嚯!”他冲着巴克喊,“天哪!让他去!让他去,那个肮脏的小偷!”

丝毛犬反应也同样敏捷。他又气又急地乱叫,来回地绕着圈子,待机进攻。巴克也同样急于进攻,同样机警地等待着有利的时机,他一圈圈地绕着圈。然而正在这个时刻,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这件事使他们把这场地位高低的争夺战推迟到遥远的将来,推迟到经过许多英里的跋涉和劳役之后。

毕罗尔特大骂一声,木棒又重又响地落在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躯体上,一声痛苦的尖叫,一场混战突发而至。在他们的营地突然出现了鬼头鬼脑的毛茸茸的畜生——

一群饿得半死的爱斯基摩犬,有近百只,他们不知从哪个印第安村庄嗅觉到了这个营地。当巴克和丝毛犬打架的时候,他们已经偷偷地靠近了,并且,当这两个男人挥舞着粗壮的木棒在他们中间跳来跳去的时候,他们露出了犬牙,进行反击。食物的香味让他们发狂。毕罗尔特看到一只狗头伸进了食物箱。他的木棒便重重地落到了他骨瘦如柴的身上,食物箱被掀翻了。顿时,近二十只饥肠辘辘的畜生一同扑向面包和咸肉。棍棒打在他们身上,都全然不知。木棒像雨点般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又嚎又叫,但仍然在拼命抢着吃,直至将最后一块面包吞食干净为止。

与此同时,惊呆了的雪橇队的狗群都早已冲出自己的窝,但也只是成了凶猛的入侵者的攻击目标。巴克从没看见过这样的狗。他们瘦得仿佛骨头都要从他们的皮毛下伸出来了。他们都只剩下一身骨架,松散地装在又湿又脏的皮毛里,他们的眼睛冒着火,尖牙上滴着唾液。但是他们饿得都发了狂,变得让人恐怖,不可抵抗。谁也抵抗不了他们。雪橇队的狗在第一个回合就全部被赶到悬崖下。巴克被三只爱斯基摩犬包围在中间,刹那间,他的头和肩部被撕裂了。喧嚣声非常可怕。贝里照常啼哭了起来。戴夫和索莱克斯虽然身上有二十多个地方在滴血,但还在勇敢地并肩作战。乔像恶魔那样狂吠着。有一次,他的牙齿咬住了一只爱斯基摩犬的前腿,并把他咬住的前腿骨咬得个粉碎。装病逃差的派克便纵身扑到那只瘸腿的狗身上,只见他牙齿间一缕闪光,他再猛一拉,对方的脖子就被咬断了。巴克咬到了一只口吐白沫的狗的咽喉,当他的牙齿咬进对手的咽喉里时,对手的血喷得他满头满脑。他嘴里感到了暖乎乎的血,这味道使他变得更加凶猛。于是,他又朝另一只狗扑去,同时,感到有牙齿在咬自己的咽喉——是丝毛犬,他竟奸诈地从侧面偷袭了他。

毕罗尔特与弗兰克斯已经清理好他们所待的那部分营地,匆忙赶来救他们雪橇队的狗。饿慌了的野兽黑压压地朝他们跟前拥来,巴克挣脱出身,但只挣脱出了一小会儿。两个男人被迫跑回去保护食物;于是,爱斯基摩犬又回去袭击雪橇队的狗。贝里恐惧中生出一股勇气,冲出凶蛮的包围圈,从冰上逃走了。派克与达勃紧跟在他的身后,于是,雪橇队其余的狗也都跟了上去。正当巴克站起身,准备跟着他们逃跑的时候,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丝毛犬正朝他冲撞过来,明显想将他掀翻。一旦掀翻在地,被那群爱斯基摩犬压上来,那么,他就没有指望了。但他鼓足劲儿,顶住了丝毛犬的冲撞,接着便加入了湖上逃跑的队伍。

后来,他们九只狗聚集在了一起,在森林里寻找了隐蔽处。虽然没有狗在追踪他们,但他们的状况非常悲惨。没有一只狗没有受了四五处伤的,有几只还伤势严重。达勃的一条后腿严重受伤;杜利是在代牙峡谷最后一个加入这个队的爱斯基摩犬,他的咽喉被撕破得很厉害;乔失去了一只眼睛;而温顺的贝里的一只耳朵被咬成条条,他整夜又叫又哭。在破晓的时候,他们小心谨慎地瘸回营地,发现掠夺者已离去,剩下那两个男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们足足损失了一半的食物。那些爱斯基摩犬把雪橇的绳子及帆布盖都咬得个粉碎。事实上,尽管有些东西远不可食用,但他们见什么就吃什么,几乎没有东西可幸免的。他们把毕罗尔特的一双驼鹿皮鞋吃了,把挽绳上一块块的皮吃了,甚至把弗兰克斯皮鞭头上的两英尺鞭子也给吃了。弗兰克斯从自己悲痛的冥思苦想中回过神来,开始查看他那些受伤的狗。

《热爱生命的句子》野性的呼唤(第4/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