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踏月访幽居 野寺欣逢山泽隐 穿波诛巨寇 洞萧声彻水云乡(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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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黑摩勒师徒去往玄真观投宿。快到以前,发现两起夜行人相继驰人庙前树林之中。赶进林内一看,前面果有一庙。叩门许久,方有一潘道士隔门回覆,不肯容留。黑摩勒先因当地形迹可疑,并未明言来意,一听道士闭门不纳,便同铁牛纵将进去。及见自己越墙而入,道士神色冷静,不以为奇,更生疑心。正在拿话试探,铁牛在旁插口,说了来意。潘道士一听风蛔引来,立时改据为恭,引同入内。黑摩勒想要查看对方是什路道,一路都留了心。到了二层大院,方觉当中假山布置得奇怪,对方如真洗手归正,就是练武,当地离开湖口大镇不过数里之遥,形迹不会这样明显。心方一动,猛瞥见月亮地里有三个人头影子一闪即隐,情知不妙,忙即戒备,伸手把脸一摸,一面忙向铁牛发出警号。铁牛本也看出有异,但是心有成见,以为对方既以客礼相待,风-又是那等说法,决无恶意,庙中道士本非常人,方才那两起人,也许是他徒党在旁窥看,只非敌人,管他作什?心念才动,猛又瞥见两边殿顶上有人影刀光闪动,同时师父又用平时说好的隐语警告留意。心中一惊,刚把腰问扎刀一按,忽听咝咝连声,了当乱响,立有七八个敌人,由殿顶和假山上纷纷纵落,满院刀光闪闪,镖弩纵横,知已上当,刚急喊得一声“师父”,又听波波连声,三四团黑影当前爆炸,化为几蓬烟雾飞起。耳听有人大喝:“要捉活的!”手中刀还未拔出,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变起非常、眼睛一眨的工夫,师父已翻身倒地;心更惶急,一声怒吼没有出口,一股异香已迎面扑来,人便昏倒在地。
铁牛醒来一看,已连师父被人一同绑在院中两根木桩之上。对面大殿廊上,坐定两个道士和五个身着夜行衣的壮汉,正在纷纷议论。师父闭目垂头,不知何故尚未醒转,先见道童,拿了一些解药,正朝师父鼻孔吹进,仍是不醒,又朝师父头上打了一掌,方回禀告。铁牛见状大怒,正想喝骂,忽听上面贼党争论甚烈,暗中用力一挣,绑索甚紧,休想狰脱分毫。暗付:咒骂无用,平白吃他的亏,不如听他说些什么,风-引我师徒上当,是何原故?便在暗中咬牙静听,一面留神师父,吹了解药,为何不醒?
先听中座一个年长的道士说道:“你们说得容易,我师兄弟三人,好容易有此片基业,单是田产就有好几千亩,地方上人都当我师徒清规甚严,终日闭门清修,不与外人往来,大师兄以前又是本地财主,这多年来,从无一人疑心。因为素来慎重,每年至多出门一两次,都借游山为由。便是鄱阳三友那样灵的耳目,均被我们瞒过。去年三弟自不小心,被那姓风的厌物看出一点破绽,生了疑心,命人半夜人庙窥探,次日,本人又来请见。全仗大师兄应变机警,早就防他要来,头一夜假装谈天,说了许多假话,又往殿前灵官石上和三弟练了一次武功,表示师弟兄三人喜武好道,最爱游山玩水,每日除却打坐念经,就是练武,并喜修积善功,对姓风的答话极巧,当时哄信。人走以后,还不放心,又在暗中托人留心查探。这厮果然狡诈多疑,如非大师兄是当地老家,田业在此,平日常做好事,装得极像,地室机关巧妙,外人走不进来,家眷姬妾,离庙还有两里多路,另有两人出名,平日多借访友来往,从无人知。这庙在本地人口中,听的多是好话,一句也问不出来,以这厮的为人,我们早已不得太平了。先前你们只说小贼黑摩勒是你们的仇人,又有师叔老偷天燕的亲笔书信和飞燕花押,本人也要前来,并还带有独门迷香。我们明知此事关系不小,一则小贼近年屡和江湖上人作对,成了公敌,自投罗网,只要做得干净隐秘,真个再妙没有;何况又有王师叔的书信,更无话说。等将小贼擒到,才听说是都阳三友引来,本令去往玄真观投宿,想是将路走错,误投我们董家祠灵官庙。三弟也真粗心,鄱阳三友和玄真观那两个贼道无一好惹,不是不知厉害,这里共总只有两座庙,又有去年的事,小贼来此投宿,忽然失踪,对头何等精明,非疑心我们不可!小贼既然说出来历,便应指明玄真观去路,引其前往,这么一来,不特把三个强敌以前疑念去掉,并可暗中尾随,照样下手将他除去,不留痕迹。如今闹得进退两难,骑虎难下。你们只顾报仇交令,恨不得当时便把人头带走,也不想想,我们乱子多大!我也明知不能再放,大师兄的脾气,三位老弟也都知道,好歹也要等他回来,问明再说。久闻人言,小贼本领大得出奇,连铁扇子樊秋都跌倒在他手里;今日一见,貌不惊人,生得又瘦又小,活像一个猢狲,偏说得那么厉害。如非他衣包内那身装束面具与传说相同,方才三弟又曾看过他的轻功,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同来小贼是他徒弟,三弟说他一同越墙进来,都是一纵三四丈高,落在地上声息全无。我想用解药救醒转来,问他几句,叫他吃点苦头,做一个明白鬼,不知何故,两次均未救醒。莫非方才你们恨他不过,听我要捉活的,暗下毒手弄死了吧?”
铁牛在旁,见师父绑在桩上,仿佛已死,本就情急悲愤,咬牙切齿,眼里快要冒出火来,正在强忍怒火,往下听去,听出敌人都怕风-,仿佛有了生机,心方一宽,又听这等说法,不由急怒攻心,再也忍耐不住,怒吼道:“我师父如受暗害,我便做鬼,也饶你们这班狗贼不得!”猛瞥见师父的头微微摇了一摇,一眼微启,朝自己看了一眼,重又闭上,忙即住口,定睛一看,师父身上绑绳好似松了一点。暗忖:师父为人何等机警,方才倒地时连手脚均未见动,也未开口,他身旁带有两种解药,除风蛔外,还有卞师叔所赠,以他本领,敌人暗器虽多,决伤他不了。便被打中,也不妨事。大可在迷香未爆发前纵向一旁,闻上解药再行动手,敌人能奈他何?哪有说倒就倒,这等无用?敌人连救两次,又不醒转。师父新学会缩骨锁身之法,莫要恨我多口冒失,使我吃点苦头,以戒下次,就便窥听贼党底细吧?这绑索不知何物,如此坚韧?方才见他和我一样绑紧,此时臂腿等处仿佛松了许多,左边两圈已有一半松斜,看神气人已早醒,快要脱身而出。不过师父本领虽高,只得一人,我的扎刀镖囊,连衣包均被敌人拿去,我尚不能脱身,单他一人,如何能够动手呢?
心正寻思,忽听上面贼党中有人说道:“二哥怎如此胆小?既然怕事,为何不将小贼绑吊后殿密室之中拷问?却绑在这等明处,月光又亮,不怕对头寻来么?”为首道士冷笑道:“我才不怕事呢!不过大师兄脾气太刚,遇事必须请命罢了。启来是福不是祸,对头虽然出了名的厉害,并未和他交手,真要寻来,今夜我们人多,说不得只好和他拼一下了。至于小贼,你只见他绑在明处,却不晓得下面还有机关。未擒小贼以前,你们先后往来了三次,这两根木桩看见过么?庙外我已派人巡风,稍有动静,一声暗号,这两小贼,连人带桩一齐沉入地底铁牢之内,对头就是进来,也看不出一点痕迹。你们把小贼衣包兵器全数取去,却要留心一点,见我把手一摇,立时藏起,不要被他发现才好。这小狗可恶,竞敢口出不逊,等大师兄回来,先给他吃顿点心,就知我们的味道了。”
铁牛知道另一为首贼道一回,必有苦吃,再看扎刀衣包,均挂在身旁台阶廊柱之上,相隔只有丈许。只一脱身,稍为一纵便可抢到手内。正在心乱,又听一贼笑道:“董大哥怎么还未请来?夜长梦多,二哥也真多虑。我们身旁带有好些迷香弹,对头不来是他便宜,他如来时,一齐迷倒送终,代三位兄长永除后患,岂不是好?”
铁牛听那贼说大话,心中暗骂:“你那迷人的玩意,人家早有解药。大先生如来,你们一个也休想活命!”再看对面师父,又低着头,仍无醒意,正自优疑,猛瞥见左偏殿角庙檐底下,好似伏有一条黑影,方想:此是何人?如是贼党,不会藏在暗处,如是风大先生,怎不动手?姓潘的贼道坐在旁边,先是一言不发,忽然起立说道:“此事奇怪,小贼被擒时,是我亲手绑好。当时觉着人虽昏迷,不曾反抗,周身硬得和铁一样,两次不曾救醒,又无一人伤他。久闻小贼诡计多端,我老疑心有诈。反正骑虎难下,大师兄至今不来,夜长梦多,乘着诸位弟兄在此,拼着大师兄见怪,如有什事,由我承当。等我将他除去,那三个厌物如其寻来,索性迷倒,一齐杀死,再往玄真观把那两个狗道士除去,一举成功,永绝后患,岂不也好?”
铁牛方料不妙,潘道士已由道袍底下拔出一柄明晃晃的钢刀,长才二尺,朝黑摩勒身前走去。铁牛急得破口大骂。潘道士已快走到黑摩勒面前,闻声回顾,正指铁牛冷笑道:“小狗再如狗叫,我先叫你吃上两刀,不死不活。”话未说完,觉着脑后吹了一口冷气,不禁大惊。转身一看,黑摩勒头已抬起,正在叹气,仿佛刚醒未醒,此外并无别人。刚骂得一声“小贼快醒”,黑摩勒忽然龇牙一笑,人本生得又黑又丑,笑得更是难看,跟着自言自语道:“徒儿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方才做了一梦,梦见你的师祖逼我去捉几个狗强盗,第一个是那鬼眼睛的道士。不把这几个狗强盗交与你的师祖,又怕他怪我,怎么办呢?”铁牛一听师父醒转,喜得怪叫,急喊:“师父快些张眼!你说的那绿豆眼的狗道士要杀你呢!”黑摩勒笑答:“不怕,他杀不了我。你的师祖还逼我杀他呢!我因为还有两位朋友要寻他算账,乐得省事,想等一会,你吵些什么!”
潘道士有名的鬼眼灵官潘兴,人最凶残,还不知道对面就是他的大岁,只当是说梦话。因想敌人被绑桩上,手无寸铁,凭自己的本领,举手便可杀死。正想喊醒再杀,黑摩勒忽然张眼,笑嘻嘻说道:“是你把我绑在这里的么?要绑就绑紧一点,这是何苦?糊里糊涂把我弄死多好!偏又叫我费事,活在世上,专杀恶人,真叫麻烦!”潘兴一向深沉,照例听完对方的话,想好主意再行回答,已成习惯;敌人生命已在掌握之中,绑索又是蚊筋、人发、生麻联合特制,多好武功也挣不断;对方骂得越凶,少时回报也越惨,正张着一双鬼眼注目静听,满脸狞笑,一言不发。听到未两句,觉出话中有骨,猛想起方才绑人时节,敌人周身如铁,与众不同,心中一动,怒喝:“小贼满嘴胡说!想先挨两刀么?”黑摩勒笑道:“凭你也配?”未一字本是开口音,潘兴刚把刀一扬,冷不防,一股内家真气,已由敌人口中喷出,立觉急风扑面,手中刀已被扬向一旁。同时又听本庙道童急喊:“师叔留意!这小贼手怎松开了?”声才人耳,叭叭两声,脸上已中了两掌。
原来黑摩勒艺高胆大,一到庙中,便看出对方不是善良,先还以为对方必看鄱阳三友情面,不会为敌,后见假山布置,心已生疑,跟着发现月亮地的人影,抬头一看,两偏殿上伏有多人。自从黄山途中受人暗算,处处留心,又听风-令铁牛转告,说新来三贼带有迷香,入林以前所见夜行人恰是三个,猛然心动,不问是否,借着摸脸,先把解药闻上,敌人迷香果然发出。先想:这班贼党不知是何来历,许多人对付一个,决不是什好货,何不就便考查,借此警戒铁牛也好。立时乘机假装昏倒,一面施展内功,把真气运足,贯穿全身,使其坚如钢铁,一面暗中留意。看出敌人所用绑索乃是特制,坚韧异常,心中一惊,暗忖:幸而学会缩骨锁身之法,否则,这么坚韧的东西要想挣断,岂不艰难?先还疑心人心难测,风-也许与贼同党,铁牛、盘庚年幼无知,上人的当,否则又是一个假的,并非本人;后见被擒之后,殿前地底冒出两根木桩,铁牛和自己一同被绑桩上。一会,铁牛被道童救醒,又来解救自己。两次均装昏迷,不曾答理。
庙中贼党共是师徒九人,还有好几个外贼,内有数贼,奉命巡风,已然走出。随听贼党争论,才知走错地方,误人贼巢。本来想让铁牛吃一点苦,后见铁牛悲愤情急之状,又觉不忍,乘着贼党均在对面说笑,暗用缩骨法,先将双手缩出,把背后死结解开。刚准备停当,打算待机而动,忽然发现对面殿角大树后面似有白光微闪,定睛一看,竟是两人,料知多半为了自己而来,心更拿稳。但这两人来得大巧,必与风蛔有关,再不打脱身主意,等人解救,面子上岂不难看?正在待机发作,一听铁牛情急怒骂,忙即把头微摇,偷递了一个眼色,跟着便听群贼说大话,想将都阳三友一齐杀死。再看殿角,突有一人由树后走出,刀已拔在手内,似有怒容,被后面那人拉了回去,并朝自己指了一指。贼党都在殿台之上,无一警觉。方想冷不防脱身而出,潘兴已持刀走下。觉着这个贼道最是可恶,何不先给他一个厉害?于是假装初醒,神志不清,师徒二人对答了几句。潘兴听他嘲骂,心中生疑,方想砍他一刀,不料敌人未伤,反挨了两个大嘴巴,当时顺口流血,连牙齿都被打落四枚,手中刀也被敌人一口真气喷开。这一惊真非同小可,急怒交加之下,倒退出丈许远近,一紧手中刀,正要抢前动手,就这惊慌急怒,转眼之间,人还不曾纵起,忽听嚓的一声,黑摩勒突然脱绑而起,双手用力一拔一扳,那根尺许粗的木桩,立被断折三尺多长,扬手照准殿台打去。
上面群贼,见潘兴被黑摩勒打了两下嘴已,并且绑索尚有好几道在身上,不知敌人那样厉害,正在厉声喝骂。因知潘兴性情乖张,手法残忍,照例不容他人过问,方才又说了大话,虽在纷纷喝骂,并无一人起身,做梦也未想到,敌人身子往上一拔便自脱出,紧跟着折断木桩,朝上打到。事出意外,群贼纷纷躲避,只听喀嚓叭嗒一片乱声,大殿门窗被木桩打碎了两扇。群贼当时一阵大乱,纷纷拿了兵器,纵将下来。为首恶道手朝道童一挥,道童便往殿中赶去。另一面,潘兴瞥见敌人脱身纵起,心里一急,正往前纵,猛觉脑后疾风,未及回顾,肋下一麻,便被人点了穴道,扬着手把刀定在地上,行动不得。上面三贼方才用迷香占了便宜,人还未到,连发三弹,被黑摩勒用掌风凌空打向一旁。三贼不知敌人用意是恐铁牛未上解药又被迷倒,见被打歪,又发了两弹。黑摩勒一想不对,敌人迷香太多,何不先把解药与铁牛闻上?同时发现树后纵出一人,身法绝快,只一纵便到了潘兴身后,用点穴法将人定住。猛想起衣包和扎刀就在廊柱之上,何不取用?心念一转,群贼已纷纷纵下。黑摩勒也不迎敌,双足一顿,正往殿廊上纵去。刚由群贼头上飞过,猛瞥见内中一贼正想取那扎刀,手已伸出,快要拿起,自己手无寸铁,慢了一步,敌党人多,铁牛尚未脱绑,惟恐有失。方想用重手法将贼打倒,夺回扎刀,往救铁牛,忽有一点豆大寒星由身旁飞过,随听一声怒吼,贼手已被那点寒星打中。右手腕骨立被打碎,其痛彻骨,正往后面惊退。黑摩勒也自赶到,一掌打向胸前,咽的一声,仰跌在地。
黑摩勒刀取到手,回顾寒星来路,越发高兴。原来东廊上纵落一个道士,正是前在孤山所遇异人云野鹤。料知群贼必遭惨败,忙朝铁牛身前纵去。待要解救,西殿角树后又有一人纵出,口中大喝:“黑兄不要上前!可先杀贼。下面还有机关,留神上当!”话未说完,那人是个中年文士,已朝铁牛身前纵落。同时地底隆隆作响,木桩四围丈许方圆的地面忽然下陷,铁牛也被那人一剑斩断绑索,同往地底沉落。
黑摩勒人已纵起,听那人一说,忽想起方才木桩由地底冒出之事,又见那人与铁牛所说都阳三友中的崔萌年貌相同,忙把真气一提,待使“飞鸟盘空”身法往旁飞落,猛瞥见下面群贼随定自己,两次扑空,又由上面纷纷追到,刀枪并举,镖弩横飞;有两个一用迷香,一用钢镖,正朝铁牛想要发出;外面也有几个贼党得信赶来,连殿内先后纵出的,有十数人之多;为首贼道立在殿台之上,正在发令,尚未动手。心想:擒贼擒王。就着降落之势,伸手将镖接去,照准贼道便打。恰值一贼由外赶来,手持铁鞭,迎面打来。黑摩勒看出来贼鞭粗力大,知其有点蛮力,手中扎刀一紧,横砍上去,-的一声,用力大猛,铁鞭挥为两段。那贼上来轻敌,见黑摩勒身材瘦小,所用兵器又窄又长,一点也不起眼,满拟力猛鞭沉,一下便可打个脑浆迸裂,不料一刀朝上挥来将鞭斩断,手臂震得生疼,大惊欲逃,已自无及,被黑摩勒连肩带头砍去半边,连声音也未出,鲜血狂喷,死于地上。那镖却被贼道接去,方要追上,忽听铁牛急喊:“师父将刀还我,好去杀贼!方才那位便是崔三先生,我已闻了解药,不怕狗贼闹鬼了。”
回头一看,铁牛已由下面纵上,崔萌和方才点倒潘兴的少年似同沉入地内,人已不见,云野鹤已和贼道动起手来。群贼连发迷香,见敌人未倒,贼党先后伤亡,本就心慌,再听铁牛说是那阳三友已到,后来瘦长道士又极厉害,只两照面便招架不住,越**急,打算拼命。派出巡风的贼党,连同庙中原有的徒弟,也都赶来助战,心想:敌人只得五人,两个厉害的已落人地底,只剩三人,自己这面有十来个,意欲以多为胜,便分两人去助贼道,下余还有七人,便朝黑摩勒师徒包围上来。这原是同时发生,先后几句话的工夫。
铁牛知道师父善于空手人白刃,无须用什兵器,又见贼党本领不过如此,迷香无用,便可无惧,要过扎刀,正往前纵,看见潘兴定在地上,急得鬼眼乱转,心想:这贼道最是可恶!顺手一刀,刚刚杀死,一眼瞥见先用解药的道童正往里逃,同时又听身旁怒吼连声,贼党又有两人被师父打倒,料知必胜,心胆更壮,还不知道童奉命发动机关,想要诱敌人伏,并将先下去两人困住。因想起方才师父曾被他打了一掌,纵身上前,迎头拦住,笑问道:“方才打我师父的是你么?”那道童名叫清光,年只十五,狡猾凶狠,最得贼道宠爱。方才见黑摩勒老救不醒,仗着练过一点硬功,想让敌人醒来受点痛苦,用力打了一掌,觉着敌人头骨坚硬如铁,手臂微微酸痛,当时也未在意,隔了一会,忽然半身酸胀,痛苦难当,知道受了暗伤。由外赶回,想要报复,发现敌人手已脱绑,刚一惊呼,潘兴已被敌人点伤要穴,定在那里。情知不妙,忙由旁边纵上。贼道知其机警灵巧,地底机关埋伏均能随意运用,命往发动,并向观主董长乐报警。事在紧急,不顾臂伤,忍着奇痛,由殿旁绕纵下来。正想抄近去往偏院密室发动埋伏,连兵器也未带,忽被铁牛拦住,惊慌欲逃。铁牛如何能容!纵上前去,夹背心一把连皮带肉抓住,手中一紧,道童立似中了一把钢钩,奇痛彻骨,颤声急喊:“小爷爷饶命!”铁牛心中一软,骂道:“方才你狐假虎威,此时这样脓包,杀你污我主刀。我照样也打你一下,赶快逃走。从此学好,还可无事,再要害人为恶,你就活不成了!”说罢,将手一松,就势一掌。铁牛原因道童年轻,不忍杀死,不曾想到先已受了暗伤,这一掌怎禁得住?一声惨叫,跌倒一旁,痛晕死去。
铁牛也不管他,刚一转身,瞥见内一贼党由斜刺里逃来,身法绝快,正往西偏殿房上纵去,更不怠慢,纵身一刀,恰将那贼双脚斩断,“嗳呀”一声,倒跌下来。再看为首贼道,已被云野鹤空手一掌打断一臂,丢了手中兵器,纵身欲逃。黑摩勒独斗七贼,已连伤了三个,瞥见贼道纵起,忙舍群贼飞身追去。两下一横一直,凌空撞上,吃黑摩勒一掌打中伤处,痛上加痛,翻身正往下落。铁牛恰巧赶来,就势一刀,将其杀死。下余五贼本想来援,被云野鹤飞身迎住,斗将起来,正占上风,群贼知逃不脱,也在拼命。野鹤不知何故,忽由人丛中纵往殿角,一闪不见。
群贼原因这个强敌身轻厉害,无论逃往何方,均被拦住,眼看同党伤亡殆尽,欲逃不得,正在惶急,忽见敌人不战自退,觉着有了生机,为了庙墙太高,分成两起逃走。内有两个轻功好的,便往西偏殿房上纵去。铁牛忙喊:“师父快追!”正往前纵,忽听房上一声怒喝,一看上面又来了两贼。一个道士,生得身材高大,声如霹雳,一声怒吼,屋瓦皆呜,道袍已然脱去,左手拿着一个独脚铜人,右手拿着一把钩连刀,厚约寸许,前头一个月牙钢钩,都是明光闪闪,长达六尺以上,看去分量极重,人又高大雄壮,又穿着一身极华丽的短装,突然出现,立在房上,威风凛凛,宛如天神。旁边一个老头,一身黑色短装,手持双拐,背插钢刀,腰挂两个小葫芦,似是铁制,却生得又矮又小,胸前长须打成一结,秃头无发,面如傅粉。月光之下,更显得这两人一个巨灵,一个诛儒,高矮相差,黑白分明。
先上两贼一见来人,也自回身急喊:“大哥、师父,小贼猖狂太甚!还有一个贼道,连伤多人,此时不知何往,先前还有两人,已被困入地底,说是鄱阳三友中的崔萌也在其内……”话未说完,铁牛先自赶到,见来人那等威势,心虽一惊,年轻胆大,不愿临敌退却,仍往上纵。刚一离地,忽听身后急呼:“徒儿速退!”人已纵起。
对面恶道初得警报,急怒交加,见有两个小孩,一个正将逃走三贼拦住动手,一个正由下面纵来,轻功甚好,也不知哪个是黑摩勒。原想自己卖相威武,手中兵器又沉又重,平日遇敌,不必动手,只这一声怒吼,十九吓退,小孩竟如未闻;又听同党说敌人厉害,伤亡甚多,怒火攻心,手中铜人一举,当头打下。铁牛原意敌人身材高大,房上动手必不灵巧,欲仗轻功,占点便宜。不料恶道身法颇快,只一纵便到了檐口,只听呼的一声,手中铜人已迎面打来,正想用手中扎刀奋力挡去,耳听师父警告,又见来势凶恶,心中一慌,百忙中,正用师父轻功险招凌空翻落,忽有一股急风,带着一条人影由正殿一面飞来,势急如电,还未看清敌友,就这危机瞬息、千钧一发之间,觉着身子一紧,耳听:“铁牛不可妄动!”已被那人拦腰夹住,飞出三四丈,落在地上,耳音甚熟。回顾正是风蛔,忙喊:“大先生来得太好。崔三先生同了一人去往地牢破那机关,还未出来,不知怎么样了?”
风-从容笑道:“他二人带有宝刀,决不妨事。”话未说完,黑摩勒虽不认得贼道,一见所用奇怪兵器,忽然想起,前听人说,近十多年,北五省出了三个大盗,内中一个,双手分持独脚铜人和一把厚背钩连刀,身材高大,力大无穷。这三人轮流出现,照例两人一起,没有名姓,不特客商人民受害甚多,**杀抢,无所不为,便是江湖绿林,只要有财有色,遇上一样是糟,谁也不是敌手,人人痛恨。无如这三贼行踪诡秘,出没无常,每年至多两次,没有一定地方,只一得手,人便无踪,姓名来历全不知道,定是此贼无疑。一见铁牛冒失上前,知非敌手,关心大甚,一面大声急呼,忙即赶去,刚想起手无寸铁,此贼恶名在外,多大力气还不知道,兵器又长又大,如何近身?心中一动,瞥见铁牛已被一中年飞身救走。正待收势翻落,等其纵下,再与拼斗,试出深浅,用计除害,不料先上二贼一见恶道八臂灵官董长乐同了老偷天燕赶来,喜出望外,胆气大壮,忙即回身,朝下纵去。内中一个,急了一急,正抢在恶道前面,瞥见黑摩勒迎面飞来,一上一下,快要对面,知他厉害,心里一慌,扬刀就斫。黑摩勒本想翻落,一见敌人刀到,正合心意,一伸左手,先将敌人手腕抓住,再一用力,那贼立时半身酸麻。黑摩勒也借势下去,因知恶道必要来救,更不怠慢,脚才沾地,不等那贼还手,就势连人往上甩去。恶道一铜人打空,认出那人正是风蛔,越发惊急,正往下纵,又见同党被敌人捉去,随同下纵之势,忙举铜人,照头便打。黑摩勒早已料定有此一来,手中贼党往上一甩,只听一声急叫,被铜人打得稀烂,残尸落地。
恶道见将自己人打死,怒火攻心,大喝:“你是小鬼黑摩勒么?快将家伙拿出来,通名领死!”黑摩勒见他果然力气大得惊人,早已纵退,笑嘻嘻答道:“你就是每年在北五省害人的那个大个子狗强盗,人都喊你双料无常、八臂灵官的么?我当真个生有四手四脚呢!原来也只两只手。今日定是你的报应临头了,省得留在世上害人。你不过比人长得个子高些,死后多费一点地皮,有什希奇?这样山嚷鬼叫,有什意思?”董长乐不等活完,已怒发如雷,厉声大喝:“小鬼不亮出兵器,我就要你狗命了!”说罢,左手铜人,右手钩连刀,往外一分。黑摩勒见他手中兵器才一舞动,呼呼乱响,立在地上和巨灵神一样,这等威武,果然少见,心想:此贼全仗蛮力欺人,何不斗他一斗?笑道:“大个子无常鬼,不要发急,有话好说。你这穷凶极恶的样子,只好吓吓别的小孩和乡下人,吓不倒我。你问我名字,你的名字我还不知道呢!事要公平,如今手还未动,是我死,是我杀你,还不一定。就是做鬼,也得大家把名留下。糊里糊涂,你死得多冤枉呢!”
董长乐见对方神色自若,毫无惧意,手中又无寸铁,旁边还有强敌,双方强弱相差大远,如先出手,就此打杀,必要被人笑话;心粗气浮,怒火上头,对方拿话绕弯骂人也未听出,急口怒喝:“我便是灵官三雄中的八臂灵官董长乐。你是黑摩勒么?兵器何在,怎不取出动手?”黑摩勒哈哈笑道:“凭我和你动手,还要什么兵器?谁像你那样,连你家祖宗铁人都拿了出来,也不怕麻烦。我将名字说出,自会动手。不过方才杀了几个小贼,第一次看见你这样大个子的活鬼,想看准哪个地方经打罢了。我说出我的名字,如其吓你不死,自会要你的命,你忙什么?”恶道怒喝:“你到底叫什名字?”黑摩勒笑道:“我叫黑摩勒,你不是知道么?偏要多问!”声一出口,双脚一点,人已飞起,一纵一丈多高,真个捷如飞鸟,快得出奇。
恶道不知黑摩勒借着问答,暗将真气运足,目光又灵,早就注定在那两件兵器之上,有心要他好看,冷不防突然纵起,看似朝人扑来,实则是个虚势,中藏变化。恶道万没料到,这样一个手无寸铁,又瘦又干的小孩,会有这大胆子,当时只觉人影一晃,迎面扑来,方想:小狗真是找死,空拳赤手,便敢硬拼。心念才动,左手铜人往上撩去,以为这一下非打飞不可。忽听房上大喝:“老贤侄不可轻敌!此是七禽掌身法。”底下便没有声息,同时觉着铜人往旁微微一荡,好似被什东西推了一下。眼前一花,人影一闪,前额早中了一脚,头骨几被踢碎,其痛非常。再看敌人,已纵出好几丈,落地笑道:“大活鬼,你尝到味道没有?你不要发急,我在这里,有本事过来。休看我一双空手,人小年轻,你个子大,要打你哪里,决不会打错,放心好了。”恶道凶横半世,向无敌手,第一次吃人的亏,如非一身硬功,头也被人踢碎,如何不恨?急怒攻心,纵将过去,举刀就斫,一面紧握铜人,准备敌人一躲,便横扫过去。
原来黑摩勒纵起时早有算计,一见铜人朝上打来,立用一个“黄鹄摩空”,化为“神龙掉首”之势,身子往旁一翻,避开正面,右手朝铜人横里一推,借劲使劲,往斜里倒纵出去,同时双脚一分,左脚对准敌人右手的刀,防备万一,右脚便照敌人前额猛力踹去,纵出两丈,再使一个“金龙闹海”的身法,身子一扭一挺,改归正面,轻轻落在地上。一见恶道暴怒追来,人既高大,手中兵器又长又亮,月光之下,宛如一条黑影,带着两道寒虹,飞射过来,疾风扑面,连院中花树也跟着呼呼乱响,心想:这狗蛮力果然少有,武功也强,自己虽有一身本领,力气却不如他,仍以小心为是。不等近前,双脚一点,凌空直上,先往身后偏殿倒纵上去。到了檐口,更不停留,又是一个“飞燕穿云”,一纵好几丈高远,由恶道头上飞过。
《兵书峡(上)还珠楼主经典武侠》第九回 踏月访幽居 野寺欣逢山泽隐 穿波诛巨寇 洞萧声彻水云乡(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