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踏月访幽居 野寺欣逢山泽隐 穿波诛巨寇 洞萧声彻水云乡(第2/4页)
木马小说网www.mumahao.com
原来黑摩勒纵起时早有算计,一见铜人朝上打来,立用一个“黄鹄摩空”,化为“神龙掉首”之势,身子往旁一翻,避开正面,右手朝铜人横里一推,借劲使劲,往斜里倒纵出去,同时双脚一分,左脚对准敌人右手的刀,防备万一,右脚便照敌人前额猛力踹去,纵出两丈,再使一个“金龙闹海”的身法,身子一扭一挺,改归正面,轻轻落在地上。一见恶道暴怒追来,人既高大,手中兵器又长又亮,月光之下,宛如一条黑影,带着两道寒虹,飞射过来,疾风扑面,连院中花树也跟着呼呼乱响,心想:这狗蛮力果然少有,武功也强,自己虽有一身本领,力气却不如他,仍以小心为是。不等近前,双脚一点,凌空直上,先往身后偏殿倒纵上去。到了檐口,更不停留,又是一个“飞燕穿云”,一纵好几丈高远,由恶道头上飞过。
恶道见敌人上房,忙即追去,不料又由头上飞过,暗骂:小狗知我厉害,不敢明斗,还想和方才一样,仗着轻功,取巧暗算,真是做梦!东偏殿那老头,看去没有我威风,只更厉害,稍为出手,休想活命。忽又想到:这位老人家原是主体,怎未出手,只说了两句便不听下文?回身一看,对面殿顶上,平日奉若神明的三师叔老偷天燕王飞已不知何往。黑摩勒却将另一逃而复回的贼党,乘着下落之势,一掌打倒。另外还有两贼,一个重伤卧地,不能起立;还有一个,正和先被风-救走的小孩动手,手中双刀只剩半截,一长一短,也是手忙脚乱,小孩口口声声要他跪下磕头做乌龟爬了出去,狼狈已极。不由气往上撞,待要赶去,先杀无名小孩,再杀黑摩勒。
恶道还未纵起,忽听有人说道:“黑老弟,你已连占上风,我和这狗贼还有一点过节,请停贵手,容我上前吧。”声随人到,飕的一声,人影一闪,风-已凌空飞降,落在面前,微笑说道:“我弟兄三人,留心你的踪迹已非一日,因你藏头缩尾,诡计多端,以前又是本地富户,良田千顷,多半祖产,平日闭门不出,极少与人来往,容易遮掩。只管每年横行北五省,**杀抢,无恶不作。良家妇女被你三个**贼遇上,不是先好后杀,就是强抢回来,供你三人**乐。江湖上人,无论哪一路,全都恨你入骨。无如你们形踪隐秘,一向打好主意再下毒手,又在地底辟有密室地道,另由贼党装成富家子弟,代你隐藏妇女,每次出门,形貌全都变过,不现真相,除却身材高大与人不同而外,无一可疑之点。去年我师弟看出一点破绽,连查访你三日,又因掩饰得巧,拿你不准,于是由此格外留心。你们也真机警,直到今年,并未出门害人,一面却令党羽往北五省造些谣言,说你三人又在当地出现,杀了十几个商客和镖师,其实并无其事。在你以为,这样免我疑心,谁知弄巧成拙。日前北方有人来此,说隐名大盗已有一年不曾出现,上次传闻杀人之处,已有人去过,并未闹过强盗,这一年内,镖师也无死伤。再一想起你们三人由去冬起,常在外面散财,种种做作,越发料出八九。也是你们恶贯满盈。我弟兄照例拿贼拿赃,对方只要放下屠刀,改邪归正,往往从宽发落,许其自新,何况事未证明,终想你出身富家子弟,财产甚多,如非丧心病狂,何至于此?打算再隔两月,分人去往北方查明再说。不料今夜,神交好友黑摩勒老弟来访,我正有事,未及接待,令他门人引往玄真观投宿,无意之中误投此庙。你们既知是我朋友,就不以客礼相待,为何诡计暗算?也不想他小小年纪名满江南,岂是你们一群狗贼所能暗害?我先还不知道,恰巧有一好友由玄真观来,说他师徒并未前往。他们由红沙港起身,有人见到,如何走得这久?这才想起,方才疏忽,少说几句,必是误投贼巢,忙即赶来,见他师徒已被擒住,正要加害,心甚不安,觉着对不起人。本要动手,因你不在庙中,同时看出黑老弟竟是故意被擒,并精缩骨之法,断定你们必遭惨败。又听同来好友说老贼偷天燕诈死多年,近受芙蓉坪老贼聘请,又因作恶太多,老来无子,有一外甥,也是一个**贼,被黑老弟所杀,并还杀了两个爱徒、一个过继的孽子,心中恨极,知他由黄山来此,师徒六人分路寻来,欲用迷香暗算,将他杀死,立往芙蓉坪投去等语。贼徒既然在此,老贼一向诡诈多疑,便对门人也不大说实话,又是采花**贼,虽已年老,仍是夜无虚夕,就许和你同在一起荒**。我忙赶去,刚走出不远,你和老贼已得警报,一同赶来。现在老贼料已被我老友擒住,向他算那昔年暗杀黑温侯申天爵的旧账,少时必到。你那地室铁牢,连同地道机关,也被我三弟师徒破去,替你作幌子的**贼爪牙无一漏网,方才命人通知,正在遣散那些被你抢来的妇女。如今剩你一个在我手里,逃生无望,最好放光棍些,免我动手,也显得你们虽是**贼,还有一点义气。”
黑摩勒见恶道方才那样凶神恶煞,此时一任敌人历数罪恶,不知何故,宛如斗败公鸡,一言不发,只管凶睛怒凸,仿佛恨极,手中拿着那么厉害的兵器,对方一双空手,竟不敢动。越想越怪,走近前去一看,原来风-手上还拿着一枝竹箭,长才七八寸,好似用了多年,光滑异常,指着恶道,数说不已。恶道始而目注对方手上竹箭,面带急怒之容,等到听完,呆了一呆,忽然厉声喝道:“姓风的不必发狂!以前我就猜出你的来历。虽拿不准,心想家业在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特忍受恶气,这一年来门都未出。自来赶人不上一百步,这样让你,也就是了。黑摩勒我与他无仇无怨,今夜我如在庙内绝无此事,全是我那两个不知利害的师弟所为。等我赶到,已是骑虎难下。如其不信,你们既将我王三叔擒到,可以间他。未来以前,他说要杀黑摩勒,同往芙蓉坪入伙,我是如何说法?方才见你在场,怒火头上,还想事要讲理,小狗杀死多人,向他报仇理所当然,等到事完再和你说话,肯听便罢,否则也说不得了。这时认出这枝竹箭,你虽是我师父生前所说的人,但是双方动手,强存弱亡,这等说法,欺人太甚。我对你一向恭敬。我今日已家败人亡,威名丧尽,如肯稍留余地,容我一走,我也无意人世,只等三年之后,寻到小贼,报了仇恨,我便披发入山,你看如何?真要动手,我虽未必能胜,凭我手中兵器,要想杀我,料也不是容易。”
黑摩勒见他说时目射凶光,恨不能将敌人生吞下去,分明强忍怒火,另有凶谋。风-立在面前,神态从容,人既文秀,相隔又近,好似毫无戒心。虽料此人决非寻常,照此大意轻敌,恶道两件兵器又长又重,万一暴起发难,如何抵挡?其势又不便在旁插口,显得小气,正在查看恶道动作,代他担心。恶道果然存有恶念,借着说话,暗将全身之力运在手上,话到未句,忽然发难,震天价一声怒吼,双手齐扬,朝风-拦腰斫去。黑摩勒还不料发动这么快,又见风-全无准备,没事人一样,心方一惊,忽听恶道又是一声急叫,身子一晃,几乎跌倒,再看两件兵器全都到了风蛔手上。
原来恶道和风-初次交手,因见所持竹箭正是平日所料的一位怪侠竹手箭,虽然有点胆怯情虚,但知此人疾恶如仇,方才又是那等说法,除却一拼,万无生路,一面忍气回答,猛下毒手,不料刀和铜人才一出手,便被对方接住。最奇是,那么粗大光滑的铜人,吃风-用五指反手抓住,仿佛嵌在里面,另一手,竟将那又厚又快的大刀连锋抓紧,就势回手一抖。恶道连想回夺之念都未容起,看也不曾看清,当时只觉斫在一个极坚韧的东西上面,兵器全被吸紧,同时两膀一震,手臂酸麻,虎口迸裂,五指全数裂开,奇痛彻骨,再也把握不住,不由惊魂皆震,身子随同一晃,几乎跌倒,等到退出好几步,觉着两膀松垂,不能随意抬起,痛是痛到极点,惊悸百忙中试一用力,两膀已齐时折断,只皮肉连住,外表看不出来,好似真力已脱,就是不死,也成了废人。
恶道刚怒吼得一声,一条长影已由头顶飞堕,正是常时往来的玄真观道人云野鹤,手中挟着平日最信仰的三师叔老偷天燕王飞。再看敌人,刚把铜人、钩连刀地瞠两声巨响丢向地上,另一小孩也将所敌**贼杀死,和黑摩勒一同跑来。三人对面,正在说话,如无其事。明知无幸,仍然妄想抽空逃走,强忍奇痛,刚往殿角纵去,猛觉周身酸麻,伤处痛不可当。方在叫苦,忽听身后敌人喝道:“铁牛真蠢!这厮还能活么?”声才入耳,猛觉背上一痛,噗喇一声,扎刀已透胸而过,一声怒吼,底下又被敌人踹了一脚。恶道本已重伤脱力,勉强纵起,并没多远,身又重大,落地还未立稳,正自痛彻心肺,哪禁得住这一刀一脚?身子一歪,翻身跌倒。
铁牛原因恶道凶猛非常,一直均在注意,见他手中兵器虽被风-夺去,急切间并未看出受了极重内伤,稍微用力便难活命。见要逃走,纵身上前就是一刀,刺中以后,以为敌人猛恶无比,惟恐还手,下面纵身一脚。不料恶道死得大炔,刀又锋利,抽得稍慢,将前后心拉破了二个大口,鲜血狂喷,就此尸横就地。因听师父呼喊,忙赶回去。黑摩勒笑道:“你怎这样不开眼?没见他两膀脱力,都坠下来了么?这厮罪恶如山,你不杀他,也是必死。这一来,反便宜他少受点罪。你想,当着风大先生面前,他逃得脱么?”铁牛闻言,满脸羞惭,低着个头,不敢开口。风-笑道:“令高足小小年纪,武功已有根底,也算难得的了。”黑摩勒看出风纫年长,内功已人化境,心疑长辈中人,再三请教。风-笑说:“愚兄虽然痴长几岁,年过六旬,与老弟实是平辈。不过先师已早去世,我们不是外人便了。”
黑摩勒再一追问,才知鄱阳三友竟是昔年青城派名宿陶钧的嫡传弟子。双方师门交谊甚深。只是风-为人孤高,不愿多事,早知黑摩勒武功甚高,想见一面,后遇铁牛,想起昨日好友辛和之言,方令过舟相见,问出底细。因料小菱洲之行还有波折,双方都是朋友,不便过问,想将湖口一关解去,等取剑回来再谈,暂时本来不想见面,不料误走董家祠,发生此事。黑摩勒问出玄真观在来路右侧树林深处,略为偏东。两庙相隔约有三里,由港口来,远近差不多,并是直路,因和铁牛步月说笑,一时疏忽,走入岔道。见云野鹤将老贼王飞放落地上,在旁静听,忽然想起金华江边之事,忙问:“这老贼就是以前传说死了多年的老偷天燕么?听说此贼**凶无比,炼有独门迷香,害人甚多,向无真名真姓,到底他叫什么?道兄何处擒来,怎未发落?”
野鹤笑答:“老贼姓名太多,一时也说不完。人都知他名叫王云虎,真名王飞。只有限几人知他来历,平日假装好人,不许别人采花,自己专在暗中好杀良家妇女。我师弟申天爵便是被他暗算。方才来时,我知他一见我必要逃走,特地隐起。他同贼道赶来,本想施展迷香暗算老弟,因听贼徒说,方才有一长身道士,无人能敌,我那形貌本容易认,于是生疑,不敢下来。他本识货,看出风兄和你均不好斗,越生戒心。老贼年老成精,庙中贼道虽是万恶,暂时尚可无事。今夜这场祸事完全由他师徒而起,他竟毫无义气,妄想逃走。幸我早已防到,埋伏在他的去路。对面之后,自知不妙,还想行凶,被我擒来。此时想等一人,还未取他狗命呢!”
黑摩勒方想金华江边申林听说杀兄之仇尚在,并非真死,打算北山事完前往寻他报仇之言,忽见房上又有二人纵落。一是方才动手少年崔萌之徒柴裕,同来那人正是申林,满脸悲愤之容,近前先向老少四人礼见,匆匆说了几句,便指老贼问道:“云兄,老贼我未见过,这便是他么?”野鹤答说:“正是。此贼凶狡异常,虽被我打断一臂一腿,被擒之后,并未倔强,二弟仍须留意呢!”说时,铁牛在旁一听秃老头比恶道还凶,心中奇怪,师长说话,又不敢插口,便立在老贼身前,不住查看。见他五短身材,除衣履讲究,看去短小精悍而外,卧在地上紧闭双目,满脸愁苦之容,神情十分狼狈。比起恶道身材高大,凶神恶煞,一声怒吼屋瓦皆震,强弱相去天渊,怎会说得那样厉害?正要开口询问,忽见老贼两腮微动,并有一处朝外拱了一拱,仿佛口里含有东西。铁牛近学师父的样,言动滑稽,忍不住骂道:“你这老秃贼,活了这大年纪,害了许多的人,已然被擒,眼看要遭恶报,还有心肠吃东西呢!你那两个铁葫芦哪里去了?”未句话还未说完,申林已将剑拔出,往老贼身前走去。
野鹤、风-、黑摩勒立在一旁,本未在意,忽听铁牛一说,野鹤首先警觉,忙喝:“二弟且慢,留神暗算!”说时迟,那时快!声才出口,瞥见老贼一双色眼突然张开,目射凶光,喊声“不好”,纵身一把刚把申林抓住,未及拉开,老贼口中毒针已似暴雨一般朝申林面上打来。心正惊急,一股急风突由侧面扫到。月光之下,只见一蓬银雨本朝申林迎面打来,就在这将中未中。危机一发之间,仿佛微雨之遇狂风,忽然往旁一歪,斜飞出去,落在地上,当时洒了一地光丝,亮如银电。同时黑摩勒也自赶到,耳听哼了一声,再看老贼已被铁牛照头踢了一脚,牙齿碎裂,血流不止。申林也被野鹤拉退。
云野鹤拾起毒针一看,只有半寸多长,针尖作三角形,锋细如丝,针头有一小圆球,约有芝麻大小,笑说:“真险!他被擒时,周身毒药暗器连同迷香一齐被我搜去,受伤不轻,只有一手还未毁掉。虽知老贼练过铁鹰爪,终想老贼酒色荒**,多好功夫也要减色。二弟为报兄仇,经陶师伯指点,凡是老贼的一些毒手,都有防备之法,擒他又未费事,先请二弟留心。只是想起老贼凶毒,随便一说,谁知这等险诈,竟在遇我以前将此毒针藏在口内。想是因我深知他的根底,样样内行,不敢妄动,准备到此相机行事,暗下毒手。如非风兄这一劈空掌,此针见血封喉,二弟差一点受了他的暗算。”
申林闻言,自更愤怒,正待二次上前,忽听老贼厉声怒骂:“无知贼道、小狗!老夫早听人说申天爵之弟闻我生死不明,新近又在后辈口中听出我的下落,立志寻仇。你这贼道是他兄弟好友,今日对敌,一则老夫打你不过,料定仇人在此,心想事由仇人而起,我与你这贼道无仇无怨,无故作人鹰犬,我偏与他同归于尽,使你事后难过,无脸见人;就是仇人不在,能将小贼黑摩勒杀死,也可解恨,因此才未下手取你狗命。我自被你打伤,便想活了六七十岁,福已享够,单是被我**杀害的美貌妇女,少说也有千人,还有什么不值得处?已早想开,死活未在心上,只管下手。你老大爷皱一皱眉头,不是好汉!”
申林闻言怒极,两次举剑上前,均被风-拦住,冷冷地笑道:“久闻此贼**凶万恶,今日一见,果不虚传。你听他自供,单是妇女害了多少人!一条老狗命岂足相抵?此仇不是这样报法。还有万千冤魂,九泉含恨,岂能便宜了他?铁牛年轻,这等恶报太惨,却不可令他在场。老弟暂时息怒,等崔三弟回来,同往地室下手,你看如何?”申林早由身边取出一个小牌位,含泪说道:“小弟本想杀他祭灵,没有地方。此时想起贼巢正可借用。”风-答道:“非但如此,今夜杀了许多贼党,也须善后,以免旁人受累。我已想好主意,连遣散受害妇女、把他财产分散苦人,要好几天才能办完。我意请黑老弟仍往玄真观安眠,明早起身。这里的事由我们来办如何?”黑摩勒正在谢诺,忽听铁牛又喊道:“诸位师伯快看,老贼肚皮乱动,又想闹鬼呢!”风-笑道:“你说得不差,他想运气自杀,免得受罪。但他作恶太多,方才破他毒针时我早防到,曾用内家罡气破了他的穴道,除却静等恶报,多会闹鬼也来不及了。”
老贼原是恶贯满盈,想起多年盛名,初次跌倒,受此大辱,身败名裂,心中痛恨,打算骂上几句出气,再用气功迸断肚肠自杀,免受敌人凌辱,做梦也未想到对头早已防备,暗用内家罡气破了穴道,难怪运了一阵气功,真气提不上来。想起敌人所说,不知如何死法?再一想到,前听人说,神乞车卫在金华江边收拾**贼,手法之惨,多好功夫也禁不住,何况真气已破?连想咬牙强忍都办不到,不由心胆皆寒,立转口风,说道:“我自知孽重,不敢求生,报仇听人倒便,但是你们不是出家人,便是前辈剑侠的门下,好歹也积一点德,就不肯给我一个痛快?不要做得过分!”
野鹤笑道:“你话说太晚了!这都是你害人害己,自家惹出来的。否则风兄虽是疾恶如仇,不遇到你这样**凶恶贼,这多少年来,从未用过的五阴手,怎会照顾到你,此时自是苦痛难当,代你消点罪孽,不也好么?乖乖忍受,是你便宜;如不知趣,再要口出不逊,受罪更多,悔无及了。”老贼深知厉害,长叹了一声,便将双目闭上,不再开口。铁牛笑问:“师父,什么叫五阴手?”黑摩勒方喝:“叫你少说,又要开口!”崔萌忽由殿后赶来。黑摩勒见风蛔尚在等候,知道用刑太惨,除申林外,不愿人见,便向众人告辞,并问野鹤:“少时事完何往,可要往玄真观去?”野鹤笑答:“本来要送老弟同去,这里事忙,恐到明早还做不完,只好等你小菱洲回来再相见了。”
黑摩勒料知众人与小菱洲那班人多半相识,不便出面,也未再说,随由崔萌送出庙外。双方尚是初见,颇为投机,且谈且行,不觉送出一里多路。黑摩勒又问出小菱洲一点虚实,再三谢别,方始分手回去。
师徒二人见天已深夜,明早还要起身,一路飞驰,寻到玄真观。方要叩门,已有道童迎出,说:“师伯往董家祠未回,师父知道师叔师兄要来,已早准备酒食宿处,方才发生一事,不得不去,命弟子在此守候,请师叔不要见怪。”黑摩勒问知道童名叫秋山,甚是灵慧,庙中只有师徒二人;野鹤时常来往,并不久住,平日甚是清苦,但不吃素。到了里面一看,云房两间,倒也几净窗明,陈设清雅。刚一坐定,秋山便忙进忙出,端进茶点酒菜,说是得信已迟,全是镇上买来的现成之物,师父又不在家,诸多慢待。黑摩勒师徒本想不吃,因见主人再四殷勤,只得强拉秋山一同吃了一些。天还未明,听得院中有人走动。起身一看,早饭已预备好,乃师仍未回庙。知其一夜无眠,心甚不安,笑说:“我们吃饱还没多少时候,这等吃法,岂不成了饭桶?”秋山笑说:“此去小菱洲,还有老长一段水路,又是逆水行舟。到了那里,一个不巧便要和人动手,知道几时才完?多吃一点,也好长点力气。”黑摩勒见他意诚,含笑点头。等二人收拾停当,吃完,天已快亮,忙即起身。
秋山强要送去,黑摩勒问他:“庙中无人,怎好离开?”秋山笑答:“湖口虽是鱼米之乡,这一带地势较高,离水较远。方圆十里之内,多是董家田地,庙中恶道虽然假装善人,对待佃户仍是强横,令出必行。推说性喜清静,庙前一带土地完全荒废,仅种了一些果树遮掩耳目。只离庙里许有一富户,用人虽多,也无别的人家同住,方才才知那是恶道所辟隐藏妇女的密室。左近只此两庙遥遥相对,平日无人来往,不用看守。请师叔先走,我关好庙门自会跟来。我送师叔去寻一熟人的船,比较方便。”黑摩勒见他固执非送不可,只得应了。
二人走出庙门。秋山入内把门关上,越墙而出。黑摩勒见他轻功甚好,不在铁牛以下,年纪也只大了一岁,好生奖勉。到了路上,秋山笑道:“如非师父不许弟子远出,真恨不能跟了同去。师叔事完回来,想必要寻风师伯一叙,只来玄真观,必可见面。闻说师叔精通七禽掌法,肯传授弟子么?”黑摩勒闻言,才知他的用意,心想:这道童真鬼,原来用有深心。方一迟疑,秋山笑问:“师叔不肯教我么?”
黑摩勒道:“不是我不肯教。当我学七禽掌法时,传我的一位老前辈曾说:‘此是北天山狄家独门秘诀,身法精妙,非有多年苦功,还须天生异禀,不能练成,学成以后便少敌手。恐其仗以行凶,轻易不传外人。如非你天性纯良,资禀又好,又有萧隐君、司空老人代你保证,也决不肯传授。’并说以后不经他的同意,不许转授外人。我已答应过他,再则这掌法实在难学。方才看你轻身功夫虽有根底,尚还不够。内功我未见过,料也未到火候。如不答应,你必失望。我想萧隐君的乾坤八掌只要得过真传,路未走错,不论功夫深浅,均可循序渐进,谁都能学,并且根底越扎得好效力越大。你如想学,此时便可传你口诀和扎根基的功夫。等我小菱洲归来,再传你正反相生一百二十八掌的手法变化。以你聪明好强,数日之内便可学全。至多用上半年功就可应用,你看可好?”
秋山大喜,立时跪倒,口喊:“师父,弟子遵命。”黑摩勒正色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秋山见他面色不快,知道错会了意,忙道:“师叔不要误会,此是井师伯和家师说好的事。因为大师伯最是疼我,每来庙中小住,我必求教。昨日对我说起师叔的本领和这两件掌法,日内如与相遇,不要错过机会,并令拜在师叔门下。虽然多一师父,和师叔一样,并非弃旧从新,还望师叔恩允。”黑摩勒一听,忽想起昨日在玄真观匆匆住了一夜,只知观主与风、云二人有交,尚未细问,忙道:“你且起来,你大师伯不是姓云么?怎么姓井?是哪一个井字?”
秋山知道说走了口,微一寻思,躬身答道:“本来此事不应明言,好在师叔日后也必知道,不如言明,免得师叔疑心。大师伯便是师叔黄山避雨、与他隔山说话、不曾对面的井师伯孤云。他在此地易名换姓,改号野鹤,家师便是铁击老人的嫡传弟子,真名早隐,连弟子也不知道。人都称他双柳居士,师叔总该知道。肯收弟子做徒弟了吧?”黑摩勒惊喜道:“原来那位道长便是井孤云师兄,怪不道对我师徒如此出力尽心。我在黄山途中与之相遇,他先不肯见面。可是刚到孤山,便蒙他暗中相助,随时指点。昨夜又在庙中出现,分明知我此行险难太多,一路都在尾随暗助,再不抢在前面,代为窥探敌人虚实。这等古道侠肠,从来少有。令师双柳先生,定是昔年八师叔铁击老人的大弟子江寒搓无疑了。这两位都是我从小就听师长说起的先进师兄,渊源极深,有他的话,这还有什么说的!在未见他两位以前,我先收你做个记名弟子,乘此荒野无人,我先传你口诀。可将它记熟,有不明白的,回问师长,自会知道。”
秋山大喜拜谢,重又改称“师父”。黑摩勒且走且传口诀,见他先天体力虽然不如铁牛,因是七岁从师,比铁牛多练了好几年,根基扎得极好,人又聪明灵慧,一点就透。如以眼前来论,比铁牛要强不少,只不似铁牛力猛胆大,又经自己加意传授,使其速成,前在山中,更得两位好友尽心指点,多了一把如意刚柔乌金扎,平空锦上添花,加出好些威力,能够随意应敌而已。方想:目前后辈中人都是小小年纪,起来大快,老早便自出道,各位师长常说自己和江明、童兴这样的神童固是难得,便是祖存周、卞莫邪等几个少年英侠也是少有。近来连遇兵书峡唐氏兄妹,小孤山遇到盘庚,这里又遇秋山,未了一个还是后辈,连铁牛一起,无一不是资禀过人,得有高明传授。照这样徒弟,多收几个也是快事。正在寻思,忽见铁牛在旁留心静听,一言不发,嘴皮连动,似在默记,传完口诀,笑骂道:“你这蠢牛!自从到了南明山后,见一样学一样。近来索性改了脾气,无论说话举动,拼命学我的样。我就够讨人嫌的,你偏学我!你又长得比我还要不得人心。照你本来憨头憨脑,什么不懂,放牛娃的神气,叫人看了可怜,就有一肚皮的坏水,人家也看不出有多好呢。这样贪多嚼不烂,是我山中那两个朋友教你的么?”
《兵书峡简介》第九回 踏月访幽居 野寺欣逢山泽隐 穿波诛巨寇 洞萧声彻水云乡(第2/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