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回 无计托微波 一往痴情投大药 孤身悬绝壁 千重彩雾涌明珠(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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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昨夜已得阮菡叮嘱:明日上路,不要隔得太近,接口笑问:“听说黄精精增加神力,此时已然见效,并且越跳动越好,我们因恐主人挽留,走早了一点,反正路不甚远,照我们的脚程,赶到小盘谷天色还早。前面就有空地,姊姊何不试上一试?”小妹答道:“你就是这样心急!赶到再练,也好放心,免得和昨日一样又有耽搁。照着九公路单,已多走了一日。贼党往寻壶公老人,早晚还要遇上好些麻烦。如能赶到贼党前面将其除去,才免作梗。我正想把这一天耽搁赶它出来才好呢。”阮菡道:“陈二兄原说,为想药性发透,增加气力,只要用力跳动就行,并不一定是要练剑打拳。我们大家施展轻功,看能追上大姊不能。何人力乏,就知道了。”小妹笑说:“我们是走长路,不比对敌,无缘无故连蹦带跳,像什样子?”
阮莲笑道:“空山无人,又没外人看见。李六兄说,服药之后六个时辰,力气逐渐增加,由此起本身真气越来越大,力逾十虎,身轻飞鸟。满了七日,遇见强敌,便和他斗上几天几夜,也不至于疲乏。本来还应多留一日,由他指点,练习用功,随时静养,以免万一头重脚轻、气力不匀之弊。因大姊服了一粒清宁丹,又忙着上路,故未挽留。想起昨日迷路几乎误事,九公所开路单我们已全看熟,这条路虽然难走,但极易认,岔道不多,方向又直,可以离此五六十里那座原定歇脚的崖洞为界,我们四人各凭本领脚程向前赶去,先到先等,大家见面为度,倒要看李六兄所说是真是假,大姊到底长了多少气力。”
小妹先恐四人走单,遇见敌人吃亏,还不大肯,后见阮菡、江明形迹上好似疏远了些,江明几次想要凑近前去,均被阮菡暗使眼色止住,料是昨日分走一路被其警觉,故意疏远。虽知二人情好依然,只比以前更深,但是对方一个少女,人又好胜,一有防闲之念,不再亲近,便易发生误会,也许由此疏远下去;本就有点担心,再见兄弟虽在随众说笑,面色微带烦闷,老看着阮菡欲言又止,阮菡更装得连话都不肯和兄弟多说,知道江明性情,恐其难过,阮莲又在一旁劝说不已,心想:今早听陈二兄说,此去小盘谷只有两条必由之路,一近一远。贼党如往黑风顶,须由锦春坪一带经过,这两条路决走不到,怎么也不会遇上,万一寻来,必与余、陈诸人相遇。走时玉琪又曾说起,为防万一,还要命人去往入口一带偷看,并将连支流星要去几支,准备贼党如由这条路走,一面派人赶来接应,一面算好途程,发出流星警告。并且昨日那位前辈远客竟是无发老人,虽然先不知道是他,未及拜见,既然跟踪来此,必有成算,走得又早,并还约有狮王雷应父女,听二老先后口气,也许赶往前途将贼党除去,至少也在暗中相助。此行已有高人暗护,乐得借此给他二人一个亲近机会,并还不现形迹,故意笑道:“本来我恐遇见贼党,大家散开,势力较弱。此时想起,前途山高路险,敌人又不知地理和我们在此,至多由后寻来,也追我们不上。李六哥他们已有准备,必不放他过来。可将五色流星每人带上几支,途中遇警,将它放起,立可应援。好在脚程都差不多,也不会隔得太远。等我试试,照此走法,少说也快一倍,人虽吃力,也许赶到小盘谷天色尚早。我们看好途向与路单上标记,如其相同,月光再要明亮,没有云雾,也许能把昨日耽搁的路程赶出,岂不是好?”
江明闻言首先欢喜,连声赞好。阮菡见他不守昨夜林中之约,转忧为喜,这等高兴,分明知道乃姊心意,仗着脚力较快,等大家走开,好和自己一起,心方暗笑,忽见妹子朝江明看了一眼,面有笑容,疑心江小妹和阮莲暗中串通,想使江明借此亲近,到了途中必要设法避开,江明脚程较快,正好紧随自己,回忆前情不由有气,便朝江明冷笑道:“你们莫要高兴,我还没有三妹走得快呢。”江明没有听出言中之意,忙道:“二姊如追不上,我来陪你断后如何?”阮菡更气道:“我自己会走,谁要你陪?情愿一人落后,偏不称你们的心思!”
说时,阮莲深知乃姊性情,已然负气,一个不巧反而闹僵,见小妹正将衣包取下重新扎紧,明听乃姊和江明拌嘴,装作不知道,凑近前去,故意说道:“大姊你病刚好,莫非还要背着包裹走长路不成?明弟是男人家,应当多出点力。我脚程也不甚快,大姊武功虽好,山中奔驰尚是初次,大家同路还不觉得,改为单走,恐快不了多少,黄精精刚吃了一天,今日是否发生灵效也还难说。莫要我再三怂恿,反使大姊落后,才笑话哩。明弟生长黄山,只他脚程最快,纵高跳远更是灵巧。我和你这两衣包都交他背,便可扯平。我怕迫不上,要先走了。”说罢,将两个衣包回手抛与江明,笑说:“明弟力大身轻,和猴子一样,纵得又高又远,被你一抢先,未免冤枉。我给你添点零碎,省你一马当先,我们被你落下。再说黑风顶之行事在紧急,越早到越好。万一彼此快慢相差太远,遇见敌人也不便照应。我三姊妹脚程差不多,你背一点东西比较累赘,能够扯平,仍能一同前进,岂不是好?”随喊:“姊姊还不快走!真要落在后面不成?”
阮菡最爱妹子,见她满脸笑容,和自己亲热赔话,不由把气消去,又见江明红着一张脸,似有为难之容,那两个包裹本来不大,今早主人再三劝说,这一带天气虽极温暖,到了小盘谷便是山高谷深,云雾时起,瞬息之间阴晴不定,一到黄昏,山风甚寒,一早一夜,日夜天气冷热相差太多。听说盘蛇谷中更有罡风飞堕之险,当黑风潮过之后,其寒彻骨。包中衣服太少,执意每人添了两件暖衣服。走前,玉琪借着童一亨包裹打得好,又在暗中每人加了一身短皮衣裤,到了路上方始发现。虽觉四人都有一身好内功,不畏风寒,因那几件衣裳又轻又暖,质料极好,原是主人家中御冬之用,丢了可惜,又想转来还他,只得带上,加上原有的,无形中大了一倍。江明身材又矮,这类事又没做惯,一个还好,两个背在背上更觉累赘。看着好笑,便走过去想分一个。江明朝来起身,因乃姊要试力气将包夺过,心已不安,一见阮菡要背,自然不肯。阮菡见他固执,笑说:“你就要背,也把它扎好,搭在背上有多累赘!等我代你扎好,也省点事。这样听三妹的话,我倒看你有多大蛮力。”
阮莲口虽说是姊妹同路,实则早想脱身,先朝江小妹把嘴一努,乘着乃姊与江明绑扎之际,故意惊呼:“大姊等我一等!”说罢,开步就跑,跑出不远,回头急喊:“姊姊快来!”阮菡不知妹子故意抢先,那两个包裹又大又松,还要重新扎过,脱口说道:“都是你害他累赘,你自走吧,我们随后就来。没见你们这样心急,一会工夫都等不及。”阮莲巴不得有这句话,忙即往前跑去。
小妹方才路上就觉身于轻快,因和三人走在一起,还不怎显,这一独自上路,更觉身轻如燕,稍微一纵,就是十来丈,上下攀援,纵跃如飞,才知黄精精妙用果然灵效。先还想等候三人,不要隔得大远,后来想起玉琪早来曾说“可惜姊姊身有要事,非走不可,否则,最好在头一天,除了两顿饭,日夜不停,练到明早再睡,醒来又练,想法用力,使其尽量发挥,将来力气还要更大”之言,又见阮莲走在中间,江明、阮菡刚同跑来,边走边说,神情亲密,心想:这等走法,便遇敌人也不妨事,反而不易受人暗算。再往前途一看,那两条去路正好交错,横在脚底。立处是一横岭,居高望下,看得逼真,只见山径蜿蜒,隐现草莽之中。一条正是自己来路,一面崇山峻岭,深林蔽日,一面绝壑千寻,下临无地,那条路又是高踞中腰,环山而来,最窄之处只容一人通过,并有野草灌木丛生其问,偶然露出一条险径,看去从来无人经过,如非九公路单开有极详细的地图标记,常人到此决看不出,最易走迷。此路时断时续,中间横着好些山峦崖谷,必须横断过去,顺路而行便要走错。另一条仿佛几个“之”字交错一起,路单也经开明,所行都是山谷,崖高谷深,时有山洪暴发,形势更险,路又远得多。这条路是由昨夜杀贼的左近山谷中通来,贼党比较容易找到,但要远出好几倍,多快脚程,此时也走不到。仔细观查,都是景物阴森,来去两面静俏悄的。前面偶然草动,便有樟鹿灌兔之类小兽走出,往旁驰去,快慢不一,甚是从容,不似有人惊动神气。心中一放,微一停留,阮莲已由后面赶来,一路连蹿带纵,挥手催走,身法轻快,十分美观。回忆玉琪之言,又看出后来三人功力差不多,自己就是跑快一点,一会也被追上。照此走法,日落以前定能越过小盘谷,往盘蛇谷走去,把昨日的耽搁补上。再看阮、江二人,也相继追来,相隔不到半里。阮莲业已赶近身旁,笑呼:“黄精精果然灵效,方才我见大姊上下纵跃真和飞的一般。还不快走!看比我们能快多少。到了小盘谷索性把路探明,等我们赶来,再同走进,不省事得多么?还等他们做什?如不放心,我在当中,随时眺望,前后呼应好了。”
小妹闻言,也觉有理,立即转身飞驰而下,由此更不停留,一路急驰,不消片刻便抢前了老远。开头还在回望,惟恐后面三人把路走迷或是遇敌争斗,及至途中登高回望,三人已将路口走过。再往前,来路只一条,贼党已不会再遇上,越发放心,同时觉着这一纵跳飞驰,比起早来练武还见灵效,仿佛真力真气无形中随同增加,用力越猛力气越大,身也越轻,心中大喜,便以全力猛进。只顾兴高采烈,越走越快,也忘了再等三人,三四十里山路,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小盘谷入口预定宿处。
见那地方是一崖凹,无洞无门,只靠壁一片两丈方圆的大青石,石缝中生有野草,尘沙污积,土腥之气扑鼻,心想:沿途宿处,只这里最差,似此污秽,如何住人?因恐三人后到,见人不在心中惊疑,一见旁边都是红土,日色不过西初,心想:前后两个多时辰,竟跑了百多里山路,今夜月光如好,便可赶进盘蛇谷中部,将昨日少走的路补出来了。忙拾了一块红土,往崖壁上写了两行字迹,令三人在当地稍等,自往谷中探路,回来吃饱,候到明月东升,再往前进。
写完,觅路上崖,乘着斜阳反照,顺崖顶往前驰去。觉着跑了这一段急路毫不吃力,一看日光,再往前走个三数十里,赶将回来天还未黑,估计后面三人也只刚到不久,也许前后脚同时到达都在意中。遥望来路山径,一眼望出老远,均不见丝毫影迹,料是相隔大远,越发放心大胆朝里走进。
那小盘谷前段形如一条蛇,蜿蜒曲折,中间危崖略有几处中断,先以为顺一边走,无论如何不会走失,又想查看谷中形势,未照九公所说由谷底觅路前进。走了一段,觉着此谷除却比别处深而曲折有点歧路而外,并无十分凶险难走之处,何以九公路单指明“到了谷口,天时如早,也要住下。只在申初以后到达,不可再进”?心疑前途还有险处,边想边走,心中盘算,走得又快,忙着早去早回,遇到中断之处便越将过去。满拟路单虽被江明拿去,不在身旁,但都记熟,不料上下相差,崖顶飞驰与由下面行走大不相同,一口气走了十来里,觉着两面山崖越来越高,形势奇险,谷中地势却渐渐低了下去,由上望下,宛如一条极深的山沟、下面山石树木和小儿玩具一样,好些挺立谷中的奇石,看去都如蚁蜉。崖顶一带更险得出奇,如非身轻体健,举步皆难,上有一种怪藤,满生针刺,尖锐异常,微一疏忽,鞋子竟被撕破了两个洞,刚想起自己昨日所穿快鞋,走时未于,忘了带来,那鞋虽旧,乃是母亲箱中所藏蟒皮特制,寻常刀剑都斫不透,如何粗心忘记?幸而三妹多拿了人家一双,否则此鞋已破,如何上路?忽又想起,前半一段还曾看见脚底谷中标记,这里形势更加深险,下面谷径本对阳光,忽然如此阴暗,路单上的标记已有老长一段不曾发现,谷径本如圆螺,还有好几条岔道,照路单所开,一不小心便难走出,崖势如此陡峭,上下好几百丈,稍微阴暗之处,几乎望不到底,上下纵跃已非人力所能,照此情势,定是走过了头,下面便是谷中最险的小螺弯,这样难走,还往前进作什?心念一动,忙即退回。
初意顺路而来,原路回去,下面谷径虽险,并不相干,哪知方才走得太急,心又想事,后半没有注意下面,连越六次断崖,倒有四处岔道。小盘谷形势险得出奇,不在盘蛇谷以下,不过地方小些,没有那么长大,歧路纵横,回环交错,只有一条通往盘蛇谷中部的路,须照路单所开,左旋右转,时进时退,盘绕而进,才能通行。小妹以为这等走法大奇,为了临事谨慎,格外小心,又忙赶路,以为由崖顶居高临下看清再走,共总三十来里一条山谷,当可看明,免得夜间行走,遇到黑暗地方,一不小心将路走迷,没想到崖顶的路一样难走。去时顺路前进,贴着右边崖顶,见有断处便越过去,顺势转折,竟转往中心地带最险之处,后半阳光又被峰崖挡住,看不出东西方向。等到回走不远,这才看清那崖竟有好几十条,曲折蜿蜒,密如蛛网,所行越看越不像原路。仰望天色,尚还未黑,下面峰崖林立,昏暗异常,那些奇峰怪石森立暗影之中,仿佛好些大小恶鬼张牙舞爪,就要迎面扑来神气。到处黑影飞动,不见一点阳光,崖顶更有好些奇怪草藤,发出一种浓烈的臭味。昨日中过瘴毒,惊弓之鸟,越发害怕,路是越走越不对,心中一慌,越发往来乱窜。幸而服药之后身子越轻,气力越大,相隔好几丈的危崖,一跃而过。
先见崖高谷深,危险异常,看去头晕眼花,光景又太黑暗,还不敢冒失纵过,后来看出越朝一边走路越不对,想往侧面最高之处绕纵过去,只要发现夕阳星月,辨出方向,便可觅路回去。无奈那一带崖势最险,两崖相隔最狭的也有六七丈宽阔,不敢尝试。后来实在急得无法,又恐后面三人等久惊疑,心更愁虑。恰巧前途有一处地势较窄,飞身一纵,居然纵过,毫不吃力,渐渐胆大。连试了好几次,相隔只在十丈以内,都是一纵便到,心中略喜,胆也越大。一路纵高跳远,在崖顶上飞来飞去,好容易纵到前面高峰,天色却暗了下来。本来还可望见一点星月,哪知往来耽搁时候太久,到时天己昏黑,起了云雾。登高四顾,无论何方都是昏蒙蒙的,三五丈外仅看出一点峰崖影子,再远便看不见。这一惊真非小可!身旁虽带有火箭流星,但恐三人跟踪追来,这等大雾更易迷路。想了一想,无计可施,山风渐寒,身上已有凉意,想起夜来黑风之险,当地与盘蛇谷隔近,万一遇上,岂不送命?正想云雾刚起,还未漫过山顶,立处峰崖又是全谷最高之处,打算寻一洞穴,先作准备,以防不测,便沿着那峰走去。还未绕走一半,猛又想起此峰最高,对着阳光一面的山石必较温暖,只要试出阴阳两面,便可辨明方向,少时雾退,仍可觅路而出。
心念才动,耳听轻雷之声,忙即回顾,瞥见左侧一串五色火星正由谷中飞起。因那一带地势最低,上下相隔太高,火星由下往上直冲,还未飞过崖顶,余力已尽,在雾影中一闪即灭,看去相隔不远。料知三人业已寻来,又惊又喜,先取一支流星往下发去,雷声略响即止,知被崖石挡住,这样大雾,也不知三人看见没有。空谷传声,看火星来路只隔两三条谷径,相去只二三十丈,也许能够听见。在峰顶呼喊了几声,只听空谷回音,万壑皆鸣,余音嗡嗡,半晌不绝,但不听三人应声。跟着又见一支火箭飞起,红白二色,这次飞得较高,方向略偏,好似三人走远了些,不禁又着起急来。暗忖:他们都在山下行走,我却寄身在此危峰绝壁之上,如何能与相见?这一带相隔太宽,光景越暗,稍一失足便一落千丈,休想活命。暗影中看不真切,无法绕过,这里又有黑风之险,反正是要下去,不如赶到峰下再想法子。他们带有地图,此来必照九公所说标记而行,只要见面,不问进退,均好想法。心念才动,忽见两团银光起自前面,一前一后照耀崖谷,光甚强烈,那么浓厚的雾,竟能透出,看去仿佛千万层轻纨笼着两团明月,知是二女蛟珠所发宝光。定睛一看,不由大喜。
原来那珠光就在前面谷底移动,相去虽有好几十丈,已由侧面谷径中绕出,和自己成了一路。如非雾气太重,连人也可看出。珠光照处,下面雾影幻成亿万片彩霞,奇丽无比,好看已极。照此情势,一到下面,无论如何也能追上,忙取一支流星对准三人去路发去。火光到处,瞥见峰旁不远现出一条斜坡,下面一段不曾看出,是否能通到底虽然不知,本在发愁,觉着峰高崖峻,上下削立,无可奈何之际,忽然发现有路可下,自然高兴。刚想起衣包虽被江明拿去,身旁还带有千里火,如何忘了取用?心中一喜,同时发现前面三人也似有了警觉。心中高兴,忙将千里火筒取出晃燃,由雾中照路前进,一面拔剑在手,看好脚底,试探前行。一摸身旁还有四支流星,又取两支朝下打去,眼看珠光往回驰来,心中越喜。相隔太高,隔着重雾,声音不能透过,虽有回音,只在崖顶一带,任怎大声疾呼,也无用处,便不再出声呼喊。沿着那条崖坡,正待斜行而下,路忽中断,又成了一片峭壁。
心方失望,连用火筒照看,刚看出脚底有路,相隔不过四五尺,也是一条斜坡,仿佛人力开成,作“之”字形曲折向上,下面珠光忽隐,试喊了两声,没有回音,便把下余两支流星发下。待了一会,谷底也无反应,人已攀援而下,顺着斜坡,看去走完。一看果然和上面一样,被一块大崖石挡住,无法再进。可是脚底不远又有同样的路现出,虽然有宽有窄,高下长短大致相同,别处崖壁均有草树藤蔓挺生石缝之中,并有荆棘密布其上,所行斜坡却是寸草不生,只壁上有些苔藓山藤,颇似人力所建。先还以为事出偶然,连走了七八条这样斜坡形的石栈道,所经都是一样,内有两处转侧并还相连,不禁吃了一惊,暗忖:这等荒凉阴森的深山穷谷,怎会有人在此居住,并还开有道路?这样高的峰崖,上下好几百丈,别的不说,就这一条坡道,要用多少人力才能建成,壶公老人家居黑风顶,相隔尚远。这里无人便罢,如有其人,决非寻常人物。这条坡道,不知是否通到崖下,尚不可知。照此形势,主人所居当在峰腰一带。初次来此,雾气太浓,莫要冒冒失失惹出事来。再想下面三人本已警觉赶来,眼看隔近,珠光忽隐,由此便无动静。这条坡道如此奇怪,阮氏姊妹收去蛟珠必有原因。觉着事情可虑,心方忧疑,连手中千里火也不敢轻用,只用剑尖探路,戒备前行。遇到转折、中断之处,实在无法,方始把火晃亮,看好脚底形势便即收去。似这样接连转侧盘旋而下,又走了十几条坡道,崖高谷深,还没走到一半。
小妹人极机警细心,知道越是危机当前,越是冒失不得,只管心中忧虑,依然强自镇静,一路试探,暗中戒备,往下走去。估计路程已过一半,并无异状,路也越来越宽,方想下面三人如何毫无动静,连流星也未再放一支?心中忧急,打算再喊两声试试,忽听身旁石壁中铿铿锵锵、啾啾卿卿,并有飞鸟振羽之声,紧跟着便见两对碧光,其小如豆,两点作一起,由雾影中急驰而来,离身不远,略一飞舞,便朝前下面崖壁上投去,一晃不见。
小妹目力本好,刚看出是两只乌鸦般大的飞乌,刚才所闻异声也是鸟鸣,为数颇多,种类更不在少,忽又听鸟音中杂有人语,越发惊奇。连忙立定,静心一听,声音又尖又脆,好似两只鹦鹉同时抢先开口,大意似说:“那三个娃儿,两女一男,已被我喊住,引他上来。两粒宝珠也全收起。只是内中一个小女娃想要捉我,被我骂了几句。如非主人有命,才不饶他呢!方才在小螺弯满崖乱蹦的那个小姑娘,不知怎会没等我们招呼,就由九十三天梯上面走了下来,现在洞外不远,可要喊她进来?”随听一女子口音说道:“师父近年改了脾气,什么事都不肯管。这几个老贼实在可恨,这四个少年男女本领俱都不弱,乐得让他们用宝珠把贼引来,为世除害。你老人家偏说他们深夜来此,正是谷中起雾之时,不似寻你而来。既然不愿多事,便由他去也好,为何又命鹦鹉飞往警告,说他同伴在此,命其来会,是何原故?”
另一老妇答道:“徒儿只顾年轻喜事,也不想想那老怪物无论脾气多怪,善恶邪正当能分辨,岂是来贼卑词厚礼所能打动?休看贼党老奸巨猾,此去寻不见老怪物还好,如被寻到,白用心机,吃点苦头回去还是运气,一个不巧,连老命也要送掉。你当我便宜他们么?我不过是见这四个小娃儿聪明灵慧,小小年纪,能有那好武功,实在难得。这几个老贼个个心狠手黑,狡猾异常,本领都有专长,这四个小人如非其敌,难免伤亡。如能得胜,只被逃走一个,便是极大后患。不如由他去寻老怪物,自投死路。就是内有相识之人,老怪物手下留情,你萧师叔也放他不过。因恐宝光照耀,将贼党惊动,跟踪寻来,狭路相逢,骤出不意受了贼党暗算,才命鹦鹉将下面三人引往下层洞内,再将峰顶的一个引往相会。他们并非寻我而来,何苦多事?反正这条小盘谷照例不许恶人走进,贼党来得去不得,自然有人除他,你忙什么?”
前一女子笑道:“好师父,峰顶飞驰的那小姑娘,年纪比我还轻,居然有此本领,实在可爱可佩。如非师父喊我,早已寻去。这九十三天梯地势偏僻,贼党走过决寻不到。方才我令鹦鹉先引三人上来,便想见他一面。如今人在外面,我们说话,定必听去。许是为了深夜荒山,我师徒隐居在这危峰峭壁之上,山深谷险,形迹诡秘,不知底细,难免惊疑。好师父,我终年在谷中隐修,实在烦闷,好容易遇到这样人,容我唤她进来交个朋友可好?”老妇答道:“你又静极思动了么?人不寻我,如何寻人?何苦使人疑心?”
话未说完,小妹早已听出洞中师徒是隐居深山的异人,决非恶人贼党。听口气,年纪辈份也不在小。心念才动,立时循声走去。下走才三四丈,目光到处,瞥见地势忽然平坦,现出大片石崖,上面生着好些松杉之类的古树,靠壁一座大洞仿佛甚深,暗影中现出大小数十百点星光,红绿金黄,各色俱备,灿若繁星,不住明灭闪动,知是鸟目放光,鸟呜。。。
《兵书峡简介》第一六回 无计托微波 一往痴情投大药 孤身悬绝壁 千重彩雾涌明珠(第4/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