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散(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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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这个犯人被提走去指认现场,却再也没有回来一他跳楼自杀了。
常宁非常不安,他找到了王树响。但王树响对他说:事已至此,上面已经来人调查了,咱得咬死了,这时候多说一句都是错。
常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惴惴不安了一段时日,哪怕风波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常,他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件事。但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时光如流水,抚平着所有人的生活。再后来王树响高升,常宁辞职,这件事就慢慢被淡忘了。
文君虽然通过种种线索摸出了常宁这个人,但一开始他并不愿意承认这段往事,怕追责。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文君才把他拿下。
调查进入到这个阶段,也没有再多工作可做了。
我心里像长了草,戴天牵涉其中已是不争的事实,可动因是什么呢?何以得这般欺师灭祖?杨师伯待他还是很不错的,师父严厉、我又嘴臭,唯一能开解开解他、貼心鼓励他的,就是杨师伯。
说我心里没有答案吧,也不是。是这个答案我太难以认同一杨师伯不在了,戴天较之以往跟师父更亲近了一些,也还是无头,也还是工作能力差,但是他溜须拍马的功力见长,为人处世会来事也让他开始露脸。随着师父升迁,戴天也享受到了红利,他踩着师父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路,一路走到了现如今的位置。杨师伯要是还在,这一切想也知道轮不到他。师父曾几次感叹:“你小子实在是不思进取,阿斗扶不上墙,杨捷要是还在就好了,我也不用成天给戴天操心了。我不培养他,我培养谁?谁让我培养?他肯定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我没的选。子承明,你就不给我争气,怎么就那么像我,那么拧。”
我还跟着呵呵傻乐:“随了您嘛,离不开一线工作。”
就像当初允诺的,文君同意让我先跟师父打个招呼,也跟戴天谈谈。但是我把这个顺序反过来了,我先去找了戴天,我就想听他怎么说。我心里也有底,他也不用惦记加害于我,证据不是我搜集的,也不在我手里,他就是把我杀了,这事也是纸里包不住火。更何况。我深知他没这个胆量。
胆量,也难说。我了解他吗?我以为我了解,其实不然。他要真没胆量,他能去加害杨师伯?他要真没胆量,能这么些年跟没事人似的欺瞒师父?这人血馒头他吃得挺香的。
可与此同时,我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虽然微弱,却也存在。也许他能给到我一个更合理的说法呢?哪怕这都板上钉钉了,我竟然还在期许一个“也许”。我是嫌弃他,我是瞧不上他那一套处世哲学,我还打心眼儿里觉得他德不配位,可是他身上也不是没有闪光点,尤其是这回我再回来,对他的看法随着我们相互配合工作当真有了些许改变。可就在我觉得从前也许是我错了的时候,他给我来了这么一出!
我没有约戴天出来,而是在这天晚上去了他办公室。他还在加班,这个位子的常态就是加班。戴天虽然不擅长查案破案,但是他干这个职位不能说他不称职,见我不请自来,他还挺迷茫的。
我被让到沙发上,心里很复杂。我们俩时隔这么些年又一起共事,虽然谁也看不上谁,但是随着不可避免的交集,其实还是有些靠近的。我不知道戴天是怎么看待我的,兴许还是个恶霸形象,兴许还是那个“欺负”他的师兄。但我发现我不那么抵触他了之后,他好像还挺爱跟我说些真话的,至少能做到和平相处。我要是再收敛起毒舌收敛起自大,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有那么点儿依赖我的意思,相互取长补短。
“小天儿啊,”我迎向了戴天的眼眸,“你叫我一声师兄,一叫就是这么些年。甭管真敬重假敬重,能叫这么些年就不容易。要说咱俩也是有缘分,一块认了同一个师父。”
我这话说得也是唐突,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师兄…。。"
我示意他别打断我:“我这个人你也知道,脾气臭、嘴巴坏,但是心眼儿还行。队上从咱领导、前辈,到咱后辈,谁的玩笑我都开过,特别欠。但唯独我开你的玩笑,开得最过头。这事我至今都挺内疚的。”
“师兄,咱不说这个了。你也说了,我到今天都叫你师兄,就是我真的翻篇儿了。我是气你来着,我也耿耿于怀了好些年,但我知道你,我相信你肯定没有恶意。那会儿咱们都还年轻。”
“我必须得跟你道个歉。这是我欠你的,”我说,“不敢说让你接受,但我表明一下我的态度。我错了,就是我错了。”
“我接受,我接受。师兄你别有心理负担。咱俩太多年都不在一起共事了,你在一线奋斗,我学习管理层面的东西。那现在机缘巧合,咱们又在一起了,我支持你工作,是我作为领导我应该做到的,别说你是我师兄,哪怕不是,我该做到的也会做到。但你今天跟我认错,说实话我挺感动的,师父知道了肯定也特高兴,咱们兄弟俩,就该彼此照应。咱们团结,就是师父最大的欣慰。”
我看向他:“我能认错,那你能吗?”福?:
“孔军跳楼前一晚,你为什么会去见他?你去见他,又为什么让看守所删除你们会面的监控?事后本该随同一起去指认现场的你,为什么没有去?”
大约是我的问题抛出得太突然,戴天愣住了。
“扪心自问,杨师伯待你不满吧?你不懂的、你工作中出现的纰漏,我作为师兄我失职,没能帮助到你,可杨师伯没少帮你吧?多少次,你让师父骂出去,是杨师伯开导你,把你领回来跟师父认错。多少次,你这没办好、那没办好,是杨师伯手把手教你吧?”
“师兄你误会了,我不知道你打哪儿听来的……”
“我误会你?”我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王树响的妹夫李岩挺涉嫌非法经营,你是不是从中斡旋了?王树响的儿子王语纯招嫖,是不是你封存了档累?宫立国的手下自称是流氓与媒体记者发生冲突,去到现场的记者是不是你走漏的风声?事后又是不是你把宫立国调动去了特警队,调离了你身边?”
我把王炸扔在了牌桌上,戴天傻眼了。他仓皇地向我解释,卖力地给自己辩白。说实话我不是不想相信,是我太难相信。
他声称那一晚他去看守所找孔军,是因为孔军的笔录有两页漏签字了,这是他工作失职,没有当场核查清楚,事后复审工作又没有做到位,他一发现就慌了,这马上就得提交上去了,而孔军早已被移送至看守所。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拜托看守所的工作人员,请他通融一下。王树响出于好心帮助了他。他见到了孔军,让他补齐了签字,全程他们交流的就是这些东西,他绝对没有给孔军施加压力迫使孔军跳楼。第二天他没跟着去指认现场,完全是因为组织材料的工作进度太拖后,是杨师伯让他留下处理收尾的。
我说:“这话你自己去跟师父说吧。我不想出首你,你也跟我解释不着,你最该解释清楚的是师父。”他说:“师兄我冤枉啊!你记不记得那晚我给你打过电话?我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没接。你没接我实在没主意了,才出此下策!”
他这么一说,我的记忆瞬间动了起来,那会儿我正跟着师父摸排一起凶杀案,一直在走访,怕影响工作,手机全程静音。戴天好像是给我打过电话。但是我没接到,没接到事后也没回。
戴天一直在说一直在说,说得我有几分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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