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回 苦志念苍生 滚滚浊流 兴言一慨 空拳入白刃 茫茫前路 有女同行(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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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中两贼瞥见辛良纵往上房,意欲分头下手,先取两镖朝老头打去,再往上房赶来。
刚到阶前,忽听身后笑骂道:“我老头子就这一件衣服,穿了三十多年,你们用两根破铜烂铁将衣角打破了些,不赔我就想走么?没有那样便宜的事。”二贼闻声惊顾,回刀想斫,身还不曾侧转,矮老头已由旁边纵将过来,两手分张,宛如一只大老鹰凌空扑到,脚还不曾落地,一手一个,先将二贼夹颈皮一把抓住。二贼看去身高力大,凶神恶煞一般,竟禁不起这一抓,同声负痛急叫起来。老头动作快极,先抓住两贼后颈,跟着头碰头对撞了一下,往后一拖,身也落地。二贼立脚不住,随同敌人的手往后一仰,眼看跌倒,双手乱舞,还在挣扎。老头骂道:“不要脸的狗贼,还不老实一点!”话未说完,双手一挥,二贼立时一声痛叫,随同老头手扬处连身飞起。后面群贼先后扑空,见老头将贼打倒,忽又纵身飞起,将两同党大汉抓住,纷纷怒喝,追将过来;不料老头竟会把那又高又大的同党像抛球一般随手甩起,当头三贼闪避不及,一个被同党撞出老远,几乎跌倒,一个被同党手中刀无意中挥来,几受重伤,总算身法较快,百忙中往旁纵避,虽然不曾扫中,忘了身侧有人,彼此都是一个猛劲,一个被撞退了好几步,一个又被对方兵器将衣服连肉刺破,伤虽不重,心胆皆寒。另一贼党甩得最远,落地时惊惶过甚,吃院中树根绊了一下,也几乎跌倒。
经此一来,群贼虽然胆寒,因这一伙乃黑天雁死党,有名的六虎双猴一条龙,一个个心狠手黑,不论偷盗对敌,照例不留活口。虽然看出敌人厉害,心中发慌,想起平日凶名在外,又见矮贼受伤甚重,刚刚勉强纵起,另一为首矮贼到了上房之后声息皆无,看不出吉凶死活,就此逃走,以后如何见人,互相喝骂,恶狠狠追杀过来。还未近前,先用暗器乱打。瘦老头伸手便接,手法之快从所未见,只见双手连撮,和公鸡啄食一般,转眼接去了十几件。贼党也是扑到,矮老头先将暗器放入怀内道:“你们哪里弄来这些破铜烂铁,这就省事多了,要不然我一个人,连畜生和长虫要对付八九个,多麻烦呢。”
这时,被甩出去的二贼吃过苦头,觉着敌人的手抓在身上和钢钩一般,奇痛奇酸,周身无力,万分难当,心胆已寒,但还不好意思逃走,一面喘息,揉那伤处,头颈乱扭不已,虽在随同喝骂,并未过来,先那矮贼连受重伤,明知遇见异人强敌,不是对手,无奈乃兄尚在上房屋内,凶多吉少,丢下不管,惟恐将来被人耻笑,正在为难,双方业已对面。
下余五贼因知敌人厉害,竟欲分头夹攻,想等敌人到了当中一拥齐上,又各存有戒心,来势已慢。矮老头神态更是从容,口中说话,缓步往前走去。
中一身材瘦长的贼党年纪比矮老头似乎还大,心生毒计,先使眼色把同党止住,四面分开,连暗器也不发,立定相待,口中.喝道:“朋友贵姓?你我素昧平生,为何作对?说完再打如何?”矮老头仍是自说自话,理也不理,说完,人也走到当中,若无其事,笑嘻嘻答道:“你问我姓什么啊?我一说出来便非要你们的狗命不可。此地人多,丢下死尸,岂不连累好人?如拖出去喂狗,一则这里狗少,怕吃不完,天气太热,臭哄哄的,岂不叫过路的人咒骂?不拖走吧,又怕连累店家。想暂时容你们多活几日,到了前面取你们狗命时,自然叫你们做个明白鬼。此时既认不得我老人家就拉倒吧。”瘦长老贼最是阴险,闻言并不发怒,仍使眼色将同党止住,答道:“姓名不说由你,既不打算死拼,也须说个来由,到底为了什事,你要如何?”矮老头骂道:“不要脸的老狗,无论你闹什么花巧,在我老人家手里都使不开。要我罢手容易,你们无故暗算人家,就此被你逃去,我气不过。乖点过来,每人磕上三个头,趁早快滚,是你便宜。如其不听好说,我一动手,就不要你们的命,也不好受了。”
五贼原想借着说话探问对方来历,冷不防分头下手,趁机暗算,一听这等口气,便是泥人也有土性,全都大怒。旁立四贼同时发难,老贼更坏,故意纵起假装退避,倏地回身,将手一扬,一串连珠暗箭立向老头打去。不料对头第一个就是将他看中,将手一扬,那一串暗箭忽然往旁一歪,纷纷落地,同时人也飞身纵来,夹背心一把,抓了一个结实。老贼虽然又凶又滑,阴险无比,却禁不住痛苦,敌人下手又重,几乎连背脊骨都被抓断,“啊呀”一声差一点没有痛晕过去。下余四贼一拥齐上,正待合围,眼看刀枪快到敌人身上,对方竟如未觉。这些剧贼个个眼明手快,本领高强,虽想暗算,仍是有虚有实,存有戒心,方觉敌人无此易与,心念才动,还未想完,飕的一声微风过处,眼前人影一晃,随听惨嗥之声,敌人已飞上前将老贼抓去。情急之下正往前抢,一条人影带着老贼一同飞起,正由头上越过,落在正房台阶之下,将老贼的头抓住,朝地上连碰。
老贼乃六虎中最凶的一个,不知怎的,被敌人抓住跪在地上,将头连碰,一点也不敢抗拒,自觉丢人太甚。内中两贼把心一横,刚往前纵,矮贼早已看出不妙,忙用黑话令众速退,由他上前答话:“就要动手一拼,也到荒野无人之处,免得连累店家。”二贼刚一发呆,矮老头已将老贼甩出五六丈高远,落向房上,口中喝道:“容你三日活命,还不与我快滚!”老贼也真听话,到了房上,略一定神,急喊:“风紧!诸位弟兄还不快走?此人乃是龙山四友之一,他那劈空掌和内家气功如何能敌?我们败在他的手里不算丢人,还不快走?”活未说完,群贼立时大乱,纷纷往房上纵去。
这原是片刻问事,共总没有多少句话的工夫,店家刚被惊动,有人走来,东厢房檐下忽有一条人影飞落,往外驰去,将店家挡住,说了几句,店家立时退走。先两大汉本就胆小,一听老贼说出敌人来历,越发害怕,见老贼已逃,连忙跟踪同往房上纵去,忽听脚底有人喊道:“大个子狗强盗,头还没有磕呢,反正还有三日活命,你忙什么?”
听出强敌口音,亡魂皆冒,刚喊得“老英雄”三字,老头已飞纵过来,话未听完,一条腿已被抓住。妙在又是同时纵起,被老头一手抓住一条腿,痛得半身麻木,不能自制,随手翻跌下去。另外四贼得了矮贼暗示,分向两面房上逃走,身刚先后纵起,被老头回身看见,笑骂:“你们真不要脸,怎么不听好话,非要叫我麻烦呢?”说时右手一抡,手中大汉立时甩将出去,往东厢房逃的两贼先被打中撞落。大汉被老头一抓腿筋,周身酸麻,再与同党一撞,几乎跌个半死。后逃两贼起步较慢,被老头脱手飞人没有打中,又由身旁随手摸出两件暗器扬手打去,口中笑道:“还你破铜烂铁!”二贼身已凌空,闪避不及,一个腿上打穿一洞,一个将腿骨打碎,奇痛难忍,“啊呀”一声相继跌落地上,立不起来。只有一贼由东厢房逃走,耳听门角有一少女口音笑道:“四哥,到底还是逃了一个。”矮老头接口笑道:“不磕响头谁也逃走不了。”说罢,丢下群贼,凌空一跃十来丈,捷如飞鸟,越墙而过。
李、辛二人,正看得有兴头上,低声议论,惊佩不绝。外面矮贼似想乘机赶往上房,窥探同党吉凶,一声呼哨,便往上房跑来。刚上台阶,便听空中有人喝道:“小秃贼快滚回来,想作死么?”大惊回头,敌人已将同党擒回,自空飞落。两大汉已跌了一个半死,一个刚刚爬起,见了老头,吓得连声急喊:“有话好说,不要动手!”老头笑答:
“我不打你,磕完头就放你走。”说罢,将所擒的贼放落,抓住背心,脚不沾地往上房走来,如法炮制,按跪地上,强令磕了三个头,往旁一甩,笑嘻嘻手指矮贼笑道:“光棍不吃眼前亏,你还要等我动手么?”矮贼知强不过,好在大家一样,此是著名凶星太岁,谁也不是对手,说得出去,只得忍气说道:“我们打你不过,只好认输,但我兄长定必被你擒住。我们弟兄虽非你的对手,多少还有几个朋友,是好的将他放出,改日自会寻你算账。”老头啐了一口道:“放你娘的屁!凭你那些狐群狗党也配寻我?你们这群狗强盗杀人太多,为防连累好人,容你多活三日,多一天也办不到。你不会与黑天雁送信,代你寻人么?再发狂言,便叫你死活都难了。你那作恶多端的贼兄被我点倒房内,正在受罪,我叫人放他出来,看他敢强不敢,乖一点都滚过来,磕完头一走,少吃苦头,人家也好再睡一会。”随喊:“小辛儿,你将对屋秃贼纽丝穴按照上三下四的部位给他一掌,把穴道震开,领来见我。他们狗眼无知,也不看清何人在内,便想行刺,把我老人家得罪,自寻死路。你将他引来,磕完头,早点放走,好让你们早睡,免得别人担心,”
辛良应声,去到原住房中点灯一看,矮贼手持钢刀,和木偶一般立在地上,痛得面上冷汗交流,知被异人点了阴穴。双方本来相识,笑说:“朋友你这是何苦?这位姓李的和浦侠女不久成婚,乃是关中诸侠作媒,身边带有华山三猴信旗,何况龙山四侠又是他的朋友,你们人数再多也非其敌。弥陀寺、双雄寨的人已死亡殆尽,早点死心为妙。”
随将穴道解开。先还恐怕矮贼恼羞成怒,情急拼命,暗中戒备;哪知矮贼听完,垂头丧气跟了就走。到了外面,群贼已忍痛负愧,自向当中跪下,叩头起立,一个个连气带愧,难过已极。矮贼已早把话听明,跪叩说道:“我早知你来历,无奈被你点了五阴穴,不能出声。先当小畜生和姓辛的睡在房内,不料你会和他一党,这还有什说的?如不追尽杀绝,我们走了。”矮老头笑道:“你去告诉黑天雁,他强奸夜明珠与我无干,想要暗算姓李的,他是我好友的新交,决办不到!好在你们无论用什方法也只送死,不能动他一根毫毛,快些滚罢!”群贼转身道声“再见”,由几个未受伤的纵上房去,再将同党拉上,越墙而去。
李善已听辛良说起矮老头便是龙山四侠中的娄四先生,因那藤鞋连衣服一齐换掉,昨日相遇,一次是在金家店中蒙头大睡;一次独退大批马贼,相隔颇远,没有看清面貌;方才店中相遇又将口音变掉,故未看清,幸而没有得罪,喜出望外。因辛良说不听招呼不要出去,贼党还未走净,以为少时必被辛良陪了进来,人又睡在此地,必能相见。正在寻思,忽听老头笑对辛良道:“你提那三猴信旗做什?这种年轻人十九傻子,你知道么?明日过河,我便不会一路,你要小心才好。我还要寻一人,你回去吧。”说时贼党已然走完。辛良方说:“四先生留步。”李善一听要走,忙即赶出,矮老头已往门外奔去。辛良知其不肯相见,方要上前喊住,忽想起姓孙的青衣女侠尚在门外,也许还没有走,忙同赶出一看,就这转眼之间哪有人影?店家说方才店家赶来,被定房的青衣少年拦住,说他和矮老头均是官差,来此办案,令其速退。好在前后院相隔颇远,镇上戏还未散,店客都是土人,挤了一日夜的戏台,全都疲极,事情又完得快,全未惊动。青衣少年走时说:“今夜惊吵你们,又损坏了一点东西。”另给店家十两银子,以作修理之费,下余作为酒钱,并说:“上房两客人均是善良,无故受此虚惊,心甚不安,令代致意。”说完,矮老头忽然赶出,走往旁边小院,那一带只有一列矮墙,业已残破,通着外面菜园,青衣少年立时追去,仿佛喊了一声“四哥”,才知二人竟是一路,也许贼党由房上逃走,他们还想追去等情。
二人知追不上,只得回房。去往原住房内一看,并无异状,只夹被旁边留下一个皮囊,先当娄四先生遗留在此,辛良仔细一看,力说:“不是,定是矮贼所留独门暗器。
这两弟兄连同手下贼党无恶不作,听四先生口气,三日之内必遭恶报,真乃快事。”李善忽想起青衣少年来信警告,留神杨柳洼两个秃贼之言,便问贼党姓名。辛良笑答:
“他们虽是黑天雁的死党,互相勾结,并不住在一起。双方订有盟约,彼此有事必要相助。他们共是九人一党,家住曹州城西,平日假装富翁,不是值得的盗案近年已不轻出动。故此家中只用了许多佃工下人、男女奴仆,并无别的盗伙喽罗。不出则已,只一出马,便非杀人不可,照例不留活口,做得干净已极,和黑天雁一样。往往一大群客商走着走着忽然全数失踪,连尸首也找不到一个,江湖上有名的六虎双猴一条龙,凶恶无比。
因其行踪飘忽,机警神速,所交都是黑天雁那样形迹隐秘的大盗,江湖中人只是闻名,轻易交他不上,连相识都极少,便他家中那多佃工奴仆,也无一人知道主人是个杀人如草的隐名恶盗,可是稍微犯过,必遭毒手。因他九人家财豪富,善名在外,杀人之后再假装好人,代为安葬,给家属一点钱,都当他们是好人。这多年来,由内到外被他九人所杀的不知多少。”
“我还是去年无意之中经友人引见,才与这两个矮贼相识。他们都无真实姓名,只有外号最响。二弟初涉江湖,不久便要进京读书,这类恶贼巨盗的来历姓名不知道倒好。
便我以前为了家贫母老,身无正业,迫不得已作此行当,为了不愿杀人,伤害善良客商,不是贪官污吏、土豪恶霸轻不下手,仍恐这类事早晚必有报应。自来杀人放火的强盗,无论说得多好,本领多高,人多机警,洗手多快,照样身败名裂,身受官法;或是一报还一报,为强仇大敌所杀,哪有得善终的?想起害怕。惟恐人多泄漏,连累老母,一向独往独来,轻不结伴下手,对这九贼并不深知,只知先逃的瘦长老贼号称笑面虎,本事不如二猴,人却狡诈已极,诡计多端,又是贼中的老大哥,表面虽以二矮贼为首,实则全都听他调度。此人和黑天雁一样阴险,双方交情当初也由老贼拉拢,渐渐成了死党。
这个老贼眼睛最毒,方才四先生不令你出去,连我和孙侠女也不许动手,必是为了二位年轻,忠厚义气,无什经历,不宜和江湖上人结怨之故。二弟不要多打听罢。”
说时已将皮囊打开,一看矮贼所用暗器,辛良首先一惊。原来那东西长才三寸,似镖非镖,似剑非剑。前头半寸刀尖锋利非常。中间有半寸多长一圈倒须刺,细如牛毛,仿佛是条毛虫,稍微摩擦便自断落,前重后轻。后面寸许还附有两片柳叶形的钢片,发时能够张开,柄上小圈约有手指大小。囊中共是九枝,每一技上另有皮套,上设活扣,取用灵便。辛良仔细看完,大惊道:“此是矮贼所用飞刀,我只听说打中必死,除非当时将那一块肉割去,休想活命。此贼真个阴毒,看这刀的形式,用时两指一勾,外皮自解,再用两指在转身时朝敌人甩去,因上面附有飞叶,比寻常暗器快好几倍。最厉害是打在人身,刀便由中自断,那前半段附有毒刺倒须的刀头便嵌在人的身上,全都散落,休想取出,再要伤了筋骨更是无救。大约矮贼行刺时看出炕上只得一人,知道上当。刚想取出暗器,不知四先生用什手法先取到手,就势点了矮贼穴道。为防另一矮贼分途下手,先往寻你,将兵刃暗器顺便带去,然后破窗而出。贼党知道敌人已然飞出,才未寻你。这东西稠在此地也许有用。天明起身,如无人来招呼,带在身旁也好,只是途中不能被人看出,你我分放镖囊之中如何?”
李善嫌那东西凶毒,令辛良一人收起,并问:“先寻青衣少年可曾寻到,如何知他便是孙侠女?”辛良一看月色,笑说:“现在夜长,此去途中难免有事,暂时也说不完,还是睡上一会,养好精神,明日过河,到了无人之处再作长谈吧。”李善因那女侠自从泰山客店见面,一路蒙她暗助,心生感激。方才又听辛良说起,由泰山起直到今夜,所遇均是一人,只是装束不同。此女日间行路多半男装,加以有心相避,故未看出。话未听完,贼党便被异人打退,意欲询问下文,闻言忽想起辛良已是两夜未睡,心中不安,忙答:“也好。”为防四先生还要回来,店伙恰在外面探头,似想探询,笑说:“我们没有睡好,有话明早再说,你自去吧。”店伙应声退去。二人仍往对屋和衣而卧。李善梦中听辛良与店伙问答,似说当日恐要变天,睁眼一看,天已大亮,辛良随说:“河边居民善观风色,午前恐要变天,此时动身渡河或者还赶得上。”店伙因这两个客人极好,再三劝说此时过渡大险,便是大船,不是船把式精通水性,客人给得钱多,拼着中途翻船,也不敢应这买卖,何况还有两匹大马。李善闻言,想起那两匹马乃好友所借,此行途中先有阿灵照管,没有在意。昨日到店一次未往探看,便说:“这两匹马不知喂好没有?它路上出了不少的力,我真对它不起。”辛良笑说:“昨日我出去回来俱都看过,店家照料甚好,天明前我还去看了一遍,二弟放心。听他们说少时恐要变天,河边渡船多半开走,必须去往下流包雇。我们今日起身要少好些麻烦,中途虽有翻船之险,但这两马均能渡水,前听二弟说颇通水性,顶多湿了衣服行囊,并无大害。何况风还未起,也许能在风起以前渡过黄河,岂非妙极?”
李善知道辛良水性极佳,昨日谈起,曾在一日夜间由水中逆流而上,往返好几百里。
久走江湖,极有经历,既说此话,必有把握。文珠那样心急,此时也许赶来,正要过渡,多半可以遇上,连声赞好,多给了一点酒钱,便同起身。店伙劝他不听,又笑道:
“我知二位尊客不是常人,但是下流野渡,人心好坏难测,可要由小人代寻一条熟船,比较也稳当些,还免绕路。”李善刚一点头,店伙便如飞跑去,辛良欲言又止。又一店伙因辛良天明前起身先去马棚看过,早已将马备好,行李不多,说走就走,方才店伙已跑得没有影子。二人牵马出店一看,早戏刚刚换班,虽然锣鼓喧天,人民脸上已不似昨日高兴,并有好些人呼男喊女往回路分头赶去,神色匆匆,都似有点心慌神气。李善以为这些土人看了夜戏,忙着回家安歇耕作,也未在意。两次想要打听文珠早来可曾由此经过,均被辛良止住。镇上照样人多忙乱,但是有去无来,与昨日景象不同。因那店伙不知何往,为防误事,辛良便向店家留了两句话,匆匆往下流沿岸赶去。到了河边人少之处一同上马,一路查看。由渡口起往前看出老远,哪有渡船影子?
一轮红日刚由东方天边升起,天色比昨日好得多,微风拂面,浊浪不惊,阳光平射过来,照得水面上闪动起亿万片金鳞。大河朝日,气象万千,衬得那一条荒凉宽大的黄流分外壮观。天空中并没有多少云彩,只日边远远浮着一片云头,远看过去云并不大,形如一幢宝塔,仿佛甚厚,被朝阳一映,云边已成了金红霞彩,当中云头微微带点灰白,天色却是青的,五色相辉,十分好看。李善见前面河堤人最稀少,辛良的马已然加快,忙追上去,笑问:“今日天色比昨日好得多,店家的话靠不住吧?”辛良答说:“我常往来黄河两岸,虽能看出一点风色,不如他们经历得多。出店时我见天色甚好,也在疑心,但是此时正是两岸过渡最热闹人多的时候,为何渡口无人等渡,也不见一条船影?
此事奇怪。那许多的土民忽又忙着回家,面色惶急,分明看出不妙。如其变天,决非小可。一个不巧,秋汛山洪乘着一场大风雨同时大发,再弄得黄河决口,和那年一样,道路全被隔断,那才糟呢。幸而风暴未起,以我看来,至少还有个把时辰,如能抢先将船寻到才好呢。”
话未说完,二人离镇已七八里,目光到处,遥望前面芦滩旁,一匹白马,上坐一人,身背包裹,肩插双剑,头上蒙着一块青布,披着一领披风,正往河中跳去,横渡浊流,直驶对岸。最奇是那马全身出水,仿佛脚能浮起,踏波而渡。急切问没有看清面目,相隔颇远,人往对岸斜渡。李善心有成见,急喊:“辛兄,你看那是浦侠女不是?骑马渡河,这样猛恶的浪已是万难,怎会马身不在水内,好似在水面上走一样?”辛良眼快,虽看出马与文珠所骑一样,马上人的装束完全不对,想起文珠随身只一小包,没有这大件披风,正想此人是男是女,是何路道?二人心意不约而同,想要往前查看。两马也似看见昨夜同伴,忽然同声骄嘶,飞也似朝前驰去。辛良刚看出马蹄下面好似扎有东西,前面芦滩已快赶到,水上飞驰自然较慢,双方上下相隔不过一里来路,忽然一阵风过,河中浪花起处,马背上人头上青布忽被吹落,顺手将布抓住,人也回过面来,二人一见,不禁大惊。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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