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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鼠的来信及其下文 4 她边喝ay dg边讲海涛声(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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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悄悄消失的?”

“是那样的。”

“当时怎么觉得的?”

“指对悄悄消失?”

“嗯。”

我从床上坐起,靠住墙,“这个嘛,本以为半年一过准保回来,毕竟他不是干什么都持之以恒那种类型。”

“但没回来。”

“是啊。”

她在电话另一端犹豫良久。耳畔一直有她静静的喘息。

“现在住哪儿?”她问。

“……酒店”

“明天五点去酒店的咖啡厅,在八楼吧?可以?”

“知道了。”我说,“我穿白运动衫绿棉布裤,头发很短……”

“猜得出来的,可以了。”她温和地打断我的话。电话随即挂断。

放回听筒,我思索所谓猜得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得而知。我不知道的事情委实太多。大概也并非年纪增长了人就一定变得聪明。一个俄国作家写道:性格会有所改变,而平庸却是万劫不变的。俄罗斯人说话不时有睿智的警句。

我钻进淋浴室,洗了被雨淋湿的头,洗罢腰缠浴巾看电视上的美国电影。电影是关于旧潜水艇的。舰长和副舰长势同水火,潜水艇老朽不堪,又有人得了幽闭恐惧症。情节一塌糊涂,但结局皆大欢喜。如果都如此皆大欢喜,战争也并不那么糟——电影竟给人这么一种感觉。不久或许会冒出一部电影告诉人们:核战争毁灭了人类,结局却皆大欢喜。

我关掉电视,钻进被窝,十秒钟就睡了过去。

毛毛细雨到翌日五时仍下个不停。初夏明朗朗的晴天持续了四五天,人们以为梅雨终于过去了,而就在这时候下起雨来。从八楼窗口望去,地表每一个角落都黑乎乎湿漉漉的。高架高速公路由西向东塞车塞了好几公里。定睛看去,路和车仿佛一点点融化在雨中。实际上城里的一切都已开始融化。港湾的防波堤融化,起重机融化,鳞次栉比的楼宇融化,人们在黑雨伞下融化。山上的绿色也融化着无声无息流下山去。但十秒钟后重新睁开眼睛时,景致依然如故。六台起重机高高耸立在昏暗的雨空,车列突然心血来潮似的不时向东涌流,伞阵穿过柏油路,山的绿色心满意足地尽情吮吸六月的雨。

轩敞的咖啡厅正中低一截的地方,有一架涂着海青色的卧式大钢琴,一个身穿粉红色华丽连衣裙的女孩在弹奏。弹的是充满急速和弦与切分音的典型的酒店咖啡调曲子。弹奏得不坏。乐曲最后一个音节被空气吸走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五点过了她也没有出现。我无事可做,一边喝第二杯咖啡,一边茫然看着弹钢琴的女孩。她二十岁左右,披肩长发如蛋糕上抹的起泡奶油一般修得整整齐齐。头发随着音乐节奏不无得意地左右摆动,一曲终了,又归回正中。随即又一曲响起。

她那样子使我想起过去认识的一个女孩。那是我小学三年级还在学钢琴时的事。我和她无论年龄还是水平都差不许多,几次一起弹过。姓名长相全都忘了。记得的,唯独她纤细白皙的十指、漂亮的头发和软蓬蓬的连衣裙,此外便一样也想不起来了。

如此一想,我总有点不可思议,就好像我剪掉剥掉她的手指她的头发她的连衣裙,而其残余至今仍生存在什么地方似的。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世界就当我不存在似的运转,人们就当我不存在似的过马路,削铅笔,由西向东以每分钟五十米的速度移动,将彻底打磨过的零音乐洒向咖啡厅。

世界——这一字眼总是令我联想起象与龟拼命支撑的巨型圆板。象不理解龟的角色,龟不理解象的职责,而双方又都不理解世界为何物。

“对不起,来晚了。”身后传来女子的语声,“工作粘在手上,怎么也脱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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