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足迹永久书架完结榜排行榜

第一九回 会花村 群英打擂 诛恶党 异丐施威(第2/4页)

木马小说网www.mumahao.com

当时形势原极迅速,差不多都在同时。那旁张胜后倒还未落地,张康暗器已自发出。

如换稍差一点目力的人,这类暗器休说是躲,看都看不真切。江明仗着练就目力,见前三后四,七点寒星电射飞来,急欲收功,艺高人胆大,也不向后面迎接,有什花样,施展师传白刃入飞蝗的手法,觑准来势,先后举刀一挥一舞。只听接连叮叮乱响过去,全都磕落地上。张康见七支阎王笔发出,敌人纵身用刀来挡,心还失笑:非连受伤倒地不可!见状大惊。同时猛听身后有人栽倒台上,微杂乃兄惨叫之声。弟兄关切,惊急忙乱中,由不得把头一偏,刚瞥见乃兄果然仰跌在地,又觉身前疾风扑来,猛想起面前还有强敌,赶急回首。江明已乘着挥刀架隔之势,纵身飞来,身还不曾落地,左手一扬,先时连接两镖,回敬了一只出去;跟着人随镖到,左手刀往胸前一横,便要平推出去。张康是久经大敌的名手,也煞是了得,江明来势虽然如此神速,他那目光身法并未十分慌乱,右手一绰,将镖接去,同时左手虚晃一刀,护住头面前胸,就势左膝微微往起一抬,膝旁暗绑的三棱五毒钉便朝江明头上打去。

这时形势端的险极!江明虽知他身藏暗器颇多,专一留神他的双手,膝上也能发出暗器却未防到。临机稍微疏忽,只被打中五官等要害,见血便无生理。终算五行有救,名家传授到底不同,自学武功起,便不以克敌为上,先防自己,越是有利的胜着防备越紧。尤其是骤出敌人不意,由远处纵身往袭,照例以守为攻,横刀先护上三路,招中套招,有好些变化,非觑准敌人万无幸免,刀下立毙,决不妄发,以免万一对手情急反噬,豁出一死,同时猛下绝招和己拼命,结果敌人虽死,自己也不死即伤。那一刀本是虚式,目光敏锐又占了几分便宜;加以另外还藏有极巧的手法,明知敌人一定擅长接镖,未必打中,故意先发一镖出去,乘着敌人接镖抬手之际,暗中早用上昔年背师偷学的鸳鸯手法:左半掌用手一挺劲,第二镖照准敌人软胁要害打去。

双方都是双手并用,几下里同时发动。张康没想到敌人暗器也如此厉害,来势既是猛急,相隔又近。江明又是顺势斜下,打他左胁,急切间本就难躲,加上乃兄受伤倒地,死活不知,未免情急心乱,这第二镖竟被打中,穿骨透肉,直人心腹之中,如何禁受得住?“嗳呀”一声,便自栽倒。膝间机簧已开,一片夺夺之声,五毒钉倒钉了七八根在台板上。那朝江明先发出去的,因是倒得太快,只得三根。江明就在第二镖脱手之际,瞥见刀光影里有几点寒星飞来,忙横刀一挡,叮叮两三响,全都砸落,人一倒地,自全打空。否则那一筒二十八根五毒钉如全发出,两下对面之际,一任江明如何身手矫捷,闪躲灵便,就使五官要害能够挡避,身有童子功、混元气,打中白打,可是敌人井非只发此钉为止,必定一面施展兵刃,一面把未两样暗器用手连续发出,同时再把腿不时连抬,五毒钉一发至少便是三四根,要指何处便打何处,左右上下无不从心所欲,武功又非弱者,如何能够抵敌?就不受伤,也非落下风不可了。岂非一时童心,想看敌人暗器,几乎误了大事!江明本极谨慎,老诚心细,只为连日学了一些油腔,觉着好玩,临敌便去仿效,差点没败在敌人手里。觉那五毒钉异样,乘搭人的还未上台,顺手拾了两根带回,向司空、葛诸前辈老侠一问,才知道厉害。事后回想,好不心惊。由此起,再上阵去,无论对方强弱,也不再疏忽,视为儿戏了。

闲话不提。张康这里身死,张胜也只倒在地上挣命,保得暂时残喘。原来祖存周人甚机智,更事又较多,出场时听葛鹰拿话一点,便知敌人暗器有名,不是易与,否则此老素来轻看人,也决不会事前特为点醒。始而加意留神,没容敌人施为。虽和江明问答,说着笑话,实则是借以激怒敌人,想使气散。嗣见张胜武功不弱,胜虽可能,一下致他死命却非容易,这才故意给他一个空隙,也和江明一样,借故纵开,只纵得没有江明的远。张胜果然上当,自恃背有机弩毒箭,好容易得此良机,忙将毒箭并向左手,右手一扬,便是六枚枣核镖。

祖存周纵时早已防到,使个“狂风卷雪”之势,手足并用,连人带剑纵将回来,连剑扫带脚踢,六镖全被打落。张胜见镖未打中,敌人竟使出极快身法,人剑团作一片白光滚到,知道手中暗器不能再发,一着急,重将刀交还原手,就势一耸双肩,把头一低,背上毒弩便如飞蝗一般射将出去。不曾想敌人乃剑仙门下,手中剑舞到急时,点水都泼不进,又是一身极好内功,刀砍不入,便被射中,也无用处名耳听钉钉当当,毒弩被剑扫落砍折之声,刚觉无效,就在这头一低昂,瞬息之间。猛觉一阵疾风扑来,眼前一花,一团白影业已卷到身前,虎口一震,手中刀先被宝剑磕飞,脱手往斜刺里台下落去。心中大吃一惊,待要往旁纵避,祖存周这几下连环杀着,一招紧接一招,一经被他使上,便是死星照命,何况又是早有成算,立意制他死命,想躲怎来得及?右手刀才脱手,未容纵起,当的一声,左手钢拐又被荡开,刚暗道一声:“不好!”紧跟着,胸前似有万斤重力压到,早中了祖存周一掌,当时胸腹大震,受了极重的内伤,两太阳金星乱冒,眼前一黑,嗡的一声,翻身往后跌倒台上。跟着张康也被江明打死。共只个把时辰,蔡党连败三场,逃走两人,伤亡六个死党。

蔡乌龟见这次主台上众妖人好似被女铁丐花四姑稳住,心有主见,置身事外,漠不相于,连个忿怒神色俱无。自己不合把一干外请来的有力的助手俱都请往主台,只显尊崇礼敬,反倒失去效用。当着敌人的面,除非这些外援自动出场,其势不便到主台上去招呼,方自恨极,打算暗命心腹徒党,偷偷绕往主台质问花四姑,袖手观斗,似何心意?

就便暗中告知几个自约请来会飞剑法术的人物出场,一面在东台请几位成名老手再试一场。如若仍落下风,所请的人受了花四姑蒙哄,仍不出场,索性用苦肉计,一不做,二不休,当众叫开,拿话把花四姑一激,也不再论什行规,先率东台百余徒众全数出斗,向西台混杀上去。明知邢党强敌甚多,初动手必有伤亡,主台上这些高人,不问是谁请来,既应此局,全都说过大话,见此情形也必出动,决无长此隔岸观火之理。心念才动,忽觉身后有人拍了一下肩膀,跟着手中塞进一个纸团。回头一看,正是狮王雷应,同了爱女玉钩斜雷红英,不知何时由主台绕了过来,使了个眼色,意似叫看那手中纸团,口说:“我代蔡老弟去会这厮!”底下未容答话,父女二人双双抢步向台口赶去。

东台蔡党虽然多半江湖后起,都有一些专门的武功绝技,内中还有少半成名多年的人物,只为和蔡乌龟交情较深,一则朋友关心,二则客气谦退,不肯受蔡、花两家主人尊礼,去与一干恃若靠山的妖僧妖道同到中间评断人的主位,所以没往主台上去。起初各以江湖上前辈英雄自居,照例开场无什好手,又见对方出场的都是从来未闻见过的无名小辈,就是手到即胜,也不光鲜。先又有两方各派本行中人先比高下的话,轻敌自大,袖手在侧。嗣见双方先出三人大是不弱,还可说是凭了所养毒蛇怪物制胜,不算十分真功夫。及至邹洪、范显、卞莫邪和江明、祖存周两个小孩,先后当场大胜,这才看出邢党方面这些无名后辈全有一身惊人本领,正是一个胜似一个,便自己出场也未必定占上风,大为骇异。蔡党已然连败三次,休说为首主人,便自己这些外客面上也不好看相,又见蔡党人人悲愤,蔡乌龟气得脸皮铁青,眼里似要冒出火来,再不出去不行。人都喜爱自负,以为自己多年威名远震,本领高强,极少遇见对手,照敌人情势,虽难期其必胜,至多打个无大结果,必无败理。

这伙绿林强盗、江湖老贼,还不知蔡乌龟老眼无花,由第二场起便看出对方太强,除非主台上一干会飞剑法术的妖人出场,再换东台这伙老人物上去,一样也难讨公道,为了顾惜这伙人多年名声,恐其一旦败于无名后辈之手,一面又急于报仇,恨不能立时有人放出飞剑,将仇敌斩完杀绝才快,心中尚在踌躇未决,故未发话烦其出场。反以为是看重他们,觉着对手不配,未便开口相烦。受人重托,聘请来此,虽然这些无名小辈胜之不武,不胜为笑,但是主人门下徒弟和各方友好请来的徒党,几个最好的俱己死伤逃亡,余下本领更差,事已过去,其势不能再败,怎好意思高坐不问!大家多抱着一样心思,内中两个气壮心粗的,乃江西水旱两路的有名巨盗。一名神力天王胡耀宗,一名八棍金刚萧-,自恃一身武功,素性强暴,倚老卖老,想到便做,永不思索,首先离座而起,只说得声:“小狗可恶,我两个去把他生劈了!”双双脱去长衣,也在此时往台口走去,待要纵落,再奔向中央擂台,上场对敌。

狮王雷应也是一个年老气盛的人,此次出来,一半受了花四姑嘱托,只去稳住蔡党,禁其羞恼成怒,犯性胡来;一半还含有别的深意。和蔡乌龟说话时,见胡、萧二老寇忽然起立。”口朝右座诸人说了一句话,老气横秋,急匆匆便往外走,自己由台后走来,竟和不曾看见一样。两下初会不多日子,以前只是闻名,并无交情,这等行径,迹近轻视,未免心中有气,不愿和蔡乌龟再“说,带了女儿也往前赶,快到台口,未容胡、萧二寇往台下纵落,喊声:“玉儿随我快走!”声随人起,脚底一按劲便飞身纵起,径由东台中心往中央擂台上纵去。雷红英也跟踪飞身,追纵过去。一个身材高大、貌相奇伟的白发老叟,一个丰神绰约、美丽如仙的红衣少女,相隔十余丈,捷如飞乌,凌空飞渡,武功固是惊人,姿态身法又那么轻灵美妙,和方才江、祖二人隔台飞纵时一样令人心中赞佩。三台上人,大都不由自主脱口叫起好来。神力天王胡耀宗和八棍金刚萧-趾高气扬,正待下纵,再奔中台,忽听身侧疾风扫过,三面台上人们齐声喝彩,忙即回顾,雷氏父女已双双、由斜刺里往擂台上飞去,心颇不快。

蔡乌龟已将手中纸团打开,上有数行字迹,大意是说,敌方现来能者,飞剑神奇,破脸大举,恐多伤亡,今尚非时;吕、郭所约异人入夜必至,虽是山中,白日杀死大多终觉不妙,如被逃走一二,更多隐患,最好挨到半夜人来,一网打尽,一人不留,方为上策;好在有众位神僧、真人相助,此仇必报,何争此半日工夫?再有人出,最好拖延时候,只守不攻,不必求胜,余由雷氏转告等语。正看之间,闻得采声雷动,才想起匆迫中没有拦阻胡、萧二寇,雷氏父女越向前去,必必不快;而狮王雷应本系辗转托人聘请而来,此老辈尊名重,此来极大情面,本无交情,理应谦恭,只得自己下位去,把二寇拦请回座,正拿交情劝说,同是为了自己心热,上台早晚都是一样,出场与否,全感盛情,请勿为此介意等语。忽听采声又作,侧顾中央擂台,双方已然交手,这次却是一个对一个,雷应的女儿玉钩斜雷红英和一麻脸少年花子动手,雷应气呼呼站在台侧,只作旁观,并未上前,好生奇怪。

原来狮王雷应一世英名,膝前只有一个娇女,不特生相极美,又学就一身家传武功,人品更是端庄贤孝,平日爱如性命,择婿数年,久无当意,照蔡乌龟为人,本来请他不动,一则代约之友交情颇厚,又听说好友金眼神猖查洪寄居花家,这次名为两帮花子借地评理,实则双方所约高人甚多;加以爱女久慕两浙湖山之胜,长时絮聒老父往游,来人卑词厚礼,又极恳切尊敬,老头子好高,吃人僵住,心想借此一了爱女游浙心愿,就便为她相攸,选一佳婿,岂不一举两得?便和来人约定,去可以去,礼物不收,到时出手与否须凭自己心愿,看事曲直再定,不得勉强。彼时蔡乌龟还没约到吕、郭二妖人,只图他答应,增加威势,到时再拿情面拘他,不愁他不伸手,全都应诺。

雷应到后,会见老友金眼神猖查洪,谈起花家情景,再一留心查看花四姑为人和所约集的一干党羽,不是妖僧妖道,便是绿林中下流之辈,心便凉了大半。只为受了朋友之托,蔡乌龟相待又极优礼,未便不辞而别,勉强留下,在花家住了两天,渐渐听说邢党方面出场的俱是前辈英侠,并还约有好些剑侠有道之士在内。前晚神偷葛鹰、黑摩勒师徒大闹花村,盗走吕、郭二妖道的法宝,跟着又来了几个不知名的少年侠士,花党连连失利,死伤多人,最终查洪和葛鹰正在恶斗,新疆北天山老辈飞侠老少年神医马玄子忽然飞来,在花、蔡两党那多能手之下,硬将葛鹰引走,花四姑差点没受了内伤。种种情形,都不是什好兆头。只管花四姑又请来一个妖僧,邪法厉害,但是对方也请得有精通飞剑法术的人物。自来邪不胜正,败多胜少。本心是想就敌我双方中择一佳婿养老,照眼前形势,如此险恶,双方已成势不两立,决不是寻常厮斗,有名望本领的中间人一出场便可排解,下去只有仇怨越结深。自己这面无一端人,对面成了大仇敌,当场选婿如何能够?还有,自己武功虽到了上乘火候,飞剑却难抵御,不出场又不好意思,早存下见机行事的主见,到日敷衍得一两场,略微交代,见好就收。嗣见邢党方面竟有好几个老朋友在内,心又活动,正赶花家要按江湖礼数命人陪客,便去讨令知宾。花四姑不知雷应心意,还觉他乃成名多年的老英雄,理应同在主台,出头作中间人助威,如何屈作知宾?雷应力说:“无妨。同是为了朋友,有甚高下?这样既免不相干人前往,吃敌人讪笑轻视,还可就此查探虚实。”花四姑只得称谢允诺。

雷应父女便走西台,借着陪客为由,先和几个老友叙阔,就便略露此行心意。及至双方扯破了脸,回到主台以后,暗中留意观察。见先上台的一拨,虽看出武艺高强,一则年龄大差,又是一些风尘中的怪物,心中还不怎样。等第二拨人上台,见丐仙门下竟有卞莫邪这等人物在内,已然有些动念。及至祖存周与江明一出台,越发看中。老头子自己年老,急于早了爱女嫁婿,又以奔走江湖数十年,阅得人多,颇精风鉴,看出祖、江二人不特怀有一身惊人本领,根器福泽俱极深厚。江明虽好,尚嫌年纪大小,品貌也非爱女之匹,尚嫌美中不足;那祖存周生得猿臂蜂腰,面如冠玉,貌相既极英俊,举止又颇从容文雅,如与爱女为配,恰是一双两好,再好没有。明知当日局面谈不到儿女婚姻之事,终想少年人多爱美色,对方师友又不少交好,意欲先种下因,使男女双方心头留下影子,彼此有一点意思,一面问明对方来历乡土,事后再辗转烦出人来,前往提亲,下手较为容易。

主意打定以后,又看出花四姑意存首鼠,惟恐事情越闹越大,危及身家,每次蔡党上场挫败伤亡,在座妖僧妖道忿怒欲出,必定借口行规如此,出尚非时,婉言劝阻。又见蔡党人人愤怒,不住朝主台上人观看,想令主人发话,出头之心甚切。方想乘机和花四姑说,自己绕往东台,代蔡党出头,先挡一阵。恰巧花四姑也早看出蔡乌龟神色不妙,恐他情急之下率众混杀,主台上人也必纷纷动手,事愈闹大,不可收拾,不问胜败,自己将来俱都不了,把一个心腹党徒唤近身前,悄声嘱咐,令其写一纸柬与东台送去,稳住蔡乌龟,不令妄动,仍照规矩行事,以待时机。

雷应看在眼里,一面点破花四姑,忙率爱女赶去,追上那人,要过纸束,略看了看,忙由后面绕往东台,刚和蔡乌龟说了两句,递过纸条,见擂台上死伤的蔡党已被人抬走,祖、江二人快把几句过场交代完毕,待要回转西台,这面胡、萧二寇也正挺身出去,惟恐错过与对方叙见之机,忙率爱女抢先几步,各自施展轻功,脚底一按劲,相继飞身纵将过去。祖存周正站在台口发话,遥觑蔡党方面有两人脱去长衣离座而起,便想接着再打第二场,本心就没打算回去,正和江明使眼色,向众接说:“愚弟兄年少无知,初出阅历,极愿多得高明人赐教。好在年轻,还有几斤蛮力,并不限定只比一场,广帮朋友如再赐教,意愿奉陪,以便增长见识。”话未说完,猛瞥见蔡乌龟身侧有一红面白须、貌相英武、身材高大的老者,带一红衣少女抢步而出,走不几步,忽然越过先前出场的二人,相继隔台飞来,忙即住口,侧顾相待,晃眼落地。狮王雷应,适在西台见过,虽未交谈,却知他人颇正直自爱,西台长幼两辈均有人与之相识。乃女玉钩斜雷红英却是闻名初见,因雷氏父女人品与一干蔡党不同,究是江湖上的老前辈,受人敦请,情面所拘,出于不得已,便和江明打手势令其稍退,独自上前,把手一拱,含笑说道:“雷老英雄,也向后辈赐教么?”

雷应见自己自十余丈远处凌空飞纵过去,落地之处就在他的面前,祖、江二人都是一样,只把目光注视自己,神色不动,甚是从容,礼数说话又是落落大方,不亢不卑,越发心爱,便笑答道:“老弟得有高明传授,本领高强,又在英年,血气方刚。老朽少年时虽也下过些年苦功,如今年老,筋力日衰,早已荒废。常言老不与少斗,本无出场之念,只为老朽父女受人之托,小女红英从小随老朽练武,适听老弟胜后之言,心稍不服,必欲过来向老弟领教几招。老朽只此一女,平日未免娇惯,老朽禁她不住,恐其年幼女流,从未与人交谈,初次上场,有什失礼之处,如此随了同来,代为交代几句。现在老朽就命她过来,一对一,陪老弟走上几趟。这位江老弟与老朽只作旁观如何?”祖、江二人俱知雷应和师伯叔们相识,不便出言无状,闻言方想回答。雷应已点手呼唤:

“英儿过来。”雷红英来势更快,声随人到,身形一晃,便到了祖存周面前,更不答话,只说得一声:“请。”俏生生立在当地,双手拱向胸前,作势相待。

祖存周本没心和女子交手,无奈来得甚疾,未容答话,已自出场,说不上不算来。

又见雷红英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秀眉带煞,双目含嗔,英姿飒爽,望着自己,颇有鄙夷之色,心中未免有气,自来又未和妇女对过面,仓促之间没了主意,脱口也道了一声:

“请。”雷红英更不客气,左手当胸,往前微推,使一个虚招,紧跟着左腿一躬,右腿一蹲,进步连环,起右手,一掌迎面打去。祖存周无法,只得回手招架。江明在旁,也因雷应与本台诸老相识,话又客气,上来便声明和自己一同旁观,不便叫阵对敌。先想:

雷老头颇有名头,自不出斗,却令女儿上场,祖师兄武功极好,又精剑术,如凭真实本领,便自己和黑哥哥也未能打得他过,如何能是敌手?一个女人家,要是当众丢人,多么羞耻!方自寻思,及至定睛一看,那雷红英的武功竟不在祖存周以下,这才真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到急处,哪还辨得出手足招架,只剩一红一白两团人影,星丸跳掷,上下分飞,在台上滚来滚去,看得三面台上人们俱都目定神呆,连个咳唾之声俱无。

自来惺惺相惜,何况对方又是一个美艳如花的少女,祖存周虽是正人君子,毕竟人非铁石,不能无情。初交手时,心还烦厌,暗骂:“雷老头没有家教,把未出闺门的少女和人比武,当众抛头露面,一个小女子,还不两三照面就倒?”心虽鄙弃,仍存忠厚,手底留情,只想点到为止,使其知难而退,不令难堪。及至四五回合过去,才觉出对方虽然女流,武功实有功夫,并非弱者,并且下手还辣,毫不容情,好生惊异,不禁也鼓起兴来。暗忖:我念你父和诸老辈相识,不肯过分,你偏不知进退,且叫你尝个厉害!

于是双方都是聚精会神,架隔遮拦紧凑已极,打了一阵未分胜败。祖存周渐觉此女能练到这好武功,使受重伤未免可惜,便不肯再下杀手。雷红英却是练武多年,初次出场未免好胜,上去便用全力,恨不能将敌人打倒。毕竟女子气力稍弱,祖存周又是剑侠门徒,练就气功,时候一久,无形中占了上风,雷红英纵不被他打倒,也早吃亏,如今有了爱才之念,这一来,两下恰又扯平。

雷应先见女儿武功不弱,虽暗怪她不该屡用杀手,想制敌人死命,一面却是赞美,掀髯旁观,只是微笑不语。及至时候一久,看出对方只管纵跃如飞,却是气稳神旺,一丝不见慌,始终一样,女儿已成了强力应付,鬓角见汗,内行人眼里一望而知,况又父女关心,情知再打下去非败不可,有心上去相替,又觉不好意思,表面镇静,心里好生着急。遥见西台,祝三立、葛鹰等二人正望着自己,点头微笑,分明心事已被看透,只男女双方能打一个平手,这事便有几分希望,否则女儿天性好胜,小败尚可商量,如真当众丢丑,必把对方认作仇敌,决不甘休,如何还谈得到婚姻之事?偏生双方都是铁石心肠,只管郎才女貌,谁也没有垂青之意,直似夙仇相遇,下起手来又辣又狠,毫不留情,都恨不能一下把敌人打倒才对心思,照此情形,迟早必有一伤,并还是爱女挫败居多。正在愁思,想不起什好主意,忽见祖存周势子突变,迥不似先前猛烈,也不再用重手法对敌,看那意思,好似不愿下手伤人,只想耗到对方力竭神疲知难而退之状,心虽为之一宽,可是敌人这类打法,守多攻少,势更严密,无隙可乘,胜他已不可能;再看爱女,也似看出对方心理,有些情急,气得粉面通红,不住把家传绝技,狂风骤雨一般朝对方猛攻上去,可是一点便宜也得不到,知非打到力尽筋疲不可。想了又想,还是乘着双方胜败未分之际,出头喝止比较妥善。刚想好一套话,未及开口,猛听一声娇叱:

“住手,我有话说!”跟着人影一晃,男女二人便自分开。祖存周笑道:“不打最好,还是叫蔡乌龟另换人出场吧。”

雷红英把气一匀,忍住娇喘,喝道:“你少发坏!谁还怕和你打不成?我因这等打法一时难分胜败,不如换上兵刃,你死我亡,来个痛快,你意如何?”祖存周见她香喘微微,满面娇嗔,越显妩媚,心实不忍伤她,笑答道:“你我无仇无怨,何必分什死活?

实不相瞒,你我功夫差不多,再打也是如此,没的耽延时候,还是请和雷老前辈回去,换人另上为是,我认输如何?”雷应最好不打,也过来接口劝道:“既然祖老弟相让,女儿暂且回去吧。”雷红英道:“谁要他让?这厮大已诡诈,正经动手,打死我也情愿,他偏和我鬼混,想使我力乏丢脸,他还假充好人,我非和他见个真章不可!胜败未分,便想不打,没有那么便宜的事!爹爹把枪给我。”随说,手伸处,便把雷应肩上斜挂的一个皮套摘下,将袋中所藏的三截双锋软钢枪取了出来。

祖存周见那枪只有寸许粗细,长约七尺,两头俱有尺许长枪尖,中有金环紧束,不用时可做三截,折叠一起放人袋内,用时一抖使成挺直,通体纯钢打就,精光耀眼,形式精巧,甚是锋利,知道此枪能刚能柔,暗附钢簧,不特每截俱可曲折如意,中有一头枪尖还是活的,内藏一根精金打就的细链,用时把另一头的机簧一扳,那半尺长的尖锋便和弩箭一般,由镶嵌金环之处带出金链,飞射出来,用完仍可缩回接上,收发自如,专破内家气功,并打人身要害,中间三截又是逢硬便拐,端的是件最厉害的兵刃,乃明末一位武当名家巧心制就。以前并无此物,但非武功精绝的能手也不能使用,不知底细的人遇上非为所伤不可。自己还是未来金华的前两月,在师父家中,见到南岳来的一位师执铁指仙人程山老,随来二徒,中有一个名叫熊英的带有此枪,爱它式样精巧,曾与领教,得知底细。当时用剑和他试斗,悟出许多解数手法,自信足可抵敌,否则这类软硬两头并用、中间还兼藏暗器的兵刃,多好武功,稍不留神也要吃它大亏。此女小小年纪,一个女流,能有这身武功,又看各方情面,不肯伤她,她倒使出这么恶辣的兵刃,情理难容!好在此枪杀手俱都知悉,且看她如何施为。真要一意寻仇。想拼死活,就不伤她性命,说不得也只好给她一点苦吃了。

心念才动,把背插宝剑拔下,忽听雷红英娇叱道:“喂!姓祖的,休的看你武功不差,我这兵器名为鬼见愁,一件兵刃抵五件用处,太已厉害。我向来光明正大,不肯取巧。此枪乃我心爱之物,本心助拳打擂用不着兵器,只作长途千里,万一有人欺我,以为防身杀敌之用,这里本没心思用它,无如身在客边,没有称手兵器,又气你不过,只得暂借一用,但我仍当寻常两头枪使,决不施展别的取胜伤你,全凭真功夫,免你死在枪尖之下还不知道好。”

《云海争奇记电影》第一九回 会花村 群英打擂 诛恶党 异丐施威(第2/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