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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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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重述。整个故事都是在重述再现过去发生的事件。此刻,当我平躺在单人床上,默默复述着本该说或本不该说,本该做或本不该做,以及本该怎么做的事情时,便是在头脑里重新描述过去发生的一切。假如有朝一日我能逃离此地——

好,就说说这点。我是一心要从这里逃出去的。这种境况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在往日的岁月里,别人在困境中也这么想过,最终都能如愿以偿。虽然方式各不相同,他们的确逃离了苦难,可怕的日子的确终有尽时。虽然对他们来说,那段日子可能漫长得耗尽了整整一生。

等我逃离这里,假如我有条件把这些事记下来,不管用什么方式,哪怕是用向他人讲述的方式,这也是一种重述,又隔了一层的重述。想准确无误地再现事件的原貌是不可能的,因为经由口中说出来的事永远不可能与事件原样丝毫不差,总难免有所遗漏。太多的盘根错节,方方面面,纵横交错,差别细微难辨;太多的手势动作,含义可此可彼,暧昧不清。此外还有太多根本无法充分诉诸语言的形状样式,太多充斥在空气中或依附在舌头上的种种气味,以及太多其色难辨的混合色彩。倘若将来有朝一日,你成了男人,并有幸出人头地,切记千万别受诱惑,产生作为女人理当宽恕男人的想法。说实在,这是一个难以抵抗的诱惑。不过请记住,宽恕本身也是一种权利。祈求宽恕是一种权利,给予或是不予宽恕更是一种权利,或许是最大的权利。

也许这一切全都与驾驭无关。也许这并不真是有关谁可以拥有谁、谁可以对谁做什么而不必受追究,甚至置其于死地也同样可以逍遥法外的问题。也许这也不是有关谁可以坐着,而谁又必须跪着或站着或躺着张开双腿的问题。也许这一切只是谁可以对谁做什么并得到宽恕的问题。两者性质决不相同。

我希望你吻我一下,大主教说。

当然,不用说,这句话发生前有个过程。这种要求决不会毫无来由地凭空而至。

我终于睡着了,并梦见自己戴着耳环,一个是断的。除此之外就别无其他了,惟有大脑穿行在旧日的档案中。卡拉端着餐盘把我叫醒,时间重新回到正常轨道。

“是个健康的孩子吧?”卡拉把餐盘放到桌上时问。她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些马大们的口头电报跑得真快,一家传一家,任何消息顷刻间便尽人皆知。但她还是很高兴听人提起它,似乎我的话能增加这件事的真实性。

“不错,”我说,“是个持家的女孩。”

卡拉笑容可掬地望着我,千言万语尽在其中。一定只有在这种时刻,她才会觉得她所付出的辛劳物有所值。

“太好了。”她说。我觉得她的声音里几乎流露出一种渴求:这很自然。她肯定希望当时也能在场。这就像一个她无法参加的聚会。

“也许我们这里也很快会有这样一个小孩。”她神情害羞地说。她说的是我们,实际上指的是我。能否报答围着我团团转的这一群人,证明我并没有白吃白喝,一切就都看我的了,就像一只会下蛋的蚁后。丽塔也许不喜欢我,但卡拉却相反。她依赖我。她满怀希望,而我正是她实现希望的手段。

她的希望再简单不过。她希望这个家也有一个产日,宾客盈门,屋里四处摆满美酒佳肴和道喜的贺礼;希望有一个小孩在厨房里嬉闹撒娇,希望能为他熨衣服并趁没人注意时,偷偷塞几块饼干给他。我的任务就是为她提供这些快乐。我宁愿她讨厌我,那才是我理应得到的。

晚饭是炖牛排。我没能吃完,因为吃到一半的时候,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整整一个白天我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看来人们真是说对了,不管是分娩的还是在一旁助产的人,都会进入一种恍惚状态,专心致志,把其他的一切都忘诸脑后。但此刻它又回到我记忆中,一时间我手忙脚乱。

楼下门厅里的钟敲了九下。我双手紧贴在大腿两旁,屏住气,顺着走廊,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赛丽娜·乔伊应该还呆在刚添了新生儿的那个大主教家。真是走运,对此他原先不可能未卜先知。如今,不管哪家生了孩子,夫人们总要在那里逗留很长时间,一边帮忙拆礼物,一边说东道西、飞短流长,然后尽情喝酒,一醉方休。她们总得做些什么来排解心中的妒意。我沿着楼下的走廊绕过去,经过厨房门口,再往前走,下一个房门便是他的房间。我站在门外,感觉就像被叫到校长办公室的小学生。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到这里来是违规的。我们被禁止与大主教们单独相处。我们的用途就是生育,除此之外,别无他用。我们不是嫔妃,不是艺妓,也不是高级妓女。相反,为了使我们与这类人泾渭分明,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我们身上不能有丝毫娱乐成分,决不容许任何隐秘的欲望之花有盛开之机;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们,都别想靠花言巧语来骗得网开一面,这里根本没有爱情的立足之地。充其量我们只是长着两条腿的子宫:圣洁的容器,能行走的圣餐杯。

因此,他为何要见我,孤男寡女,在夜深人静之时?

如果我被捉到,我将被交到赛丽娜·乔伊的手中听任她随意发落。大主教照理是不该插手这类家法家规的,这纯属女人家的事。那之后,我将被划入另册,成为一个所谓的坏女人。

可是如果拒绝见他后果可能更糟。真正掌握大权的人是谁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必定有什么是他有求于我的。有需要便有了弱点。正是这个弱点,不管它是什么,吸引我不顾一切,奋然前往。这就好比之前一直是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如果我把眼睛贴近这道裂缝,细看它的这个弱点,也许我便能够看清面前的道路。

我想弄清楚他究竟需要什么。

我抬起手,敲门,门里面是禁区,非但我从未涉足,但凡是女人都从不踏入一步。就连赛丽娜·乔伊也不来这里,屋里的清洁卫生由卫士们负责。屋内到底藏有什么秘密,藏有什么不可示人的男性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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