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惊梦春梦的梦(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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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那人肤色很白,是少见的发冷的那种白皮,与之相对的大概是那人的眼睛,濯了水似的,又黑又湿,明明一样懒散又漫不经心的,可是目光从台上瞥过,看着那道翩跹身影时,又总叫人觉着深情。
等一折《游园》唱完,丫鬟春香退去幕后。
台上只剩一张大座桌,穿着酡颜底子百蝶刺绣对襟褙子的杜丽娘坐在桌后,念过几句缱绻韵白。
紧续的这一阙曲牌是《山坡羊》,杜丽娘的独角戏,就一桌一椅一人,讲深闺恨嫁的大小姐的幽幽怨怨,春情难遣。
台上曼妙身段轻挪慢撵,绕着铺了兰花刺绣桌围椅帔的大座桌翩跹辗转,水袖抛叠,染了浅粉的眼尾一起一落,颦笑幽怨都美得勾人。
剧场里不少戏迷看得直了眼。场边夹门内,安生却发现椅子里那人的情绪好像不太一样。
背影有点僵,还有点,阴沉?
安生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直到《山坡羊》曲牌尾,杜丽娘唱罢,春困懒颜。她眼尾慢慢垂了,又缓抬一点,羞赧慵懒里复低眉眼,两只纤手隔着水袖轻慢揉着,身影袅袅委下,托腮懒睡去。
最后那一眼,风情里旖旎万种,叫人酥骨。
别的看客到这儿能忍住拍案叫绝就算有定力的了,连安生这个不知道看过多少版《牡丹亭》的旦角都看得沉溺其中,魂儿快被勾进在那满园春色里。
结果耳边突然一声脆响,给他生生惊回来。
安生慌忙看过去——
可怜他们剧团原本就财力微薄,现在又一套茶碗差一点点就夭折在某人手里。
那双阴郁得能拧出水的眸子里此刻还深镌着另一种被勾起又被凶狠抑下的情绪,唐亦颧骨咬得紧绷,眉眼凌厉得刀刃似的。
他停了好几秒,声线低哑:“她唱的这段是什么?”
安生不敢得罪他,低着头有问有答:“《牡丹亭》里《惊梦》那一折的第一阙曲牌,叫《山坡羊》。”
“是讲什么。”
“深闺小姐杜丽娘偷偷出来,游园伤情,做春梦前的一段抒情。”
“——”
夹门内一瞬死寂。
仿佛这片小空间里有一根无形的弦儿突然绷紧,另一头挂着万钧之力;这根弦儿要是断了,那就是泰山顷刻崩于前的大灾难。
安生吓得气都不敢喘。
可他屏息几秒,却等到那人突然哑声笑起来,尽管那笑里咬牙切齿的:“春梦啊,难怪。”
难怪叫他恨不得撕了台下那些人的眼,再冲上台去把人掳进怀里遮好、打横抱走,最好回去就关进个黑屋子里一眼都不让外人再瞧见。
《妄与她讲的什么》第24章 惊梦春梦的梦(第4/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