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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海燕
列夫·托尔斯泰(1828—1910年)是俄国最伟大的古典作家,不仅他的三大部长篇小说《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有着永久的魅力,而且他写的许多中短篇小说也像一件件精美的雕刻,使人爱不释手。托尔斯泰晚年写的中篇小说《伊凡·伊里奇之死》、《克洛采奏鸣曲》和《魔鬼》就是这样的艺术珍品。
《伊凡·伊里奇之死》的素材来自作家本人很熟悉的图拉法院的法官伊凡·伊里奇·梅奇尼科夫的死。他死前因患癌症而遭受的痛苦,觉得自己的一生年华虚度的思想,成了托尔斯泰构思这部小说的基础。
伊凡·伊里奇的一生是旧俄千千万万个官僚的一生的典型。从法律学校毕业以后,他进入了官场。他并不是个贪官污吏,他处理公务都“遵守一定的规则”,履行“一切必要的手续”,因而得到“身居高位的人的赞许”。不仅在公务上是这样,就是在私人生活中他也是这样。他寻欢作乐总是“不失体面”,甚至他之所以要结婚,也是因为“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伊凡·伊里奇就是这样一个官僚,一个处处以“遵守规则”、“不失体面”为原则的人,在家庭生活中也是如此,以致他把自己内心原有的一点点真诚的、活生生的东西全都窒息了。
正当伊凡·伊里奇仕途一帆风顺的时候,却突然生病了(患了癌症),躺倒在床上。这时,他痛苦地体验到周围的人们(他的同事,甚至亲属)对他的命运的漠不关心。他疼得无法忍受,受尽折磨。可是谁也不来可怜他,谁也不来安慰他(只有一个朴实的男仆人对他表现出朴实的同情)。这也不足为怪,因为他在自己的一生中从来就没有怀着人的感情同情过任何人,抚慰过任何人。他在一种精神上极其孤独的情况下死去。
托尔斯泰以一种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描写了伊凡·伊里奇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过程,描写了他对死亡的恐惧和他在临死前觉得自己的一生“不对头”的思想,读起来使人觉得仿佛自己也和伊凡·伊里奇一样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难怪法国作家莫泊桑读完这篇小说后说:“我明白我的全部事业都毫无意义,我整个十大卷的作品都一文不值。”甚至俄国的医学专门论著也对托尔斯泰的出色描写给予极高的评价:“每一个医生,不管他属于哪一科,都应当用最专注的心情来读完这篇就这个题目而言世界文学上再没有其他作品比它更出色的小说,这样他就会懂得癌症患者所体验到的那种无穷的恐惧和思虑。”[1]
《克洛采奏鸣曲》描写的是托尔斯泰一向关注的婚姻和家庭的主题。小说的主人公波兹德内舍夫与妻子的关系是完全建立在肉体关系的基础上的,没有真正的精神的沟通,因而夫妻之间就逐渐由不断的争吵发展到内心的相互仇恨。家庭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形式。这时,一位艺术家出现在他们的家庭生活中(波兹德内舍夫的妻子与这位艺术家一同弹琴),波兹德内舍夫就出于猜疑和妒忌杀死了他的妻子。小说对这种“虚假的”婚姻,对建立在纯粹肉体关系基础上的夫妻关系,给予了深刻的暴露。
托尔斯泰在19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思想上发生了激烈的转变,他从贵族地主的立场转到了宗法式农民的立场上,同时,他也在家庭、婚姻、宗教等问题上产生了许多新的观点。他不赞成妇女的解放,甚至产生了禁欲主义的思想。托尔斯泰认为,必须使男子和妇女在精神和道德上不断革新,使他们达到禁欲生活的最高理想,才能真正解决夫妻关系和家庭中的悲剧。不管托尔斯泰的这一思想与目前人类的实际生活有着怎样的距离,但他关于夫妻和家庭生活应以精神和道德作为基础的思想无疑是非常正确的,是值得千千万万的家庭去努力做到的。
《魔鬼》则是一篇独特的小说,它描写一个青年贵族地主叶甫根尼在婚前与一个漂亮的、充满肉体诱惑而又没有任何关于“罪恶”的道德观念的乡村妇女有过一段时期的两性关系。婚后,他与她断绝了这种关系,但在妻子生育以后,他又在村里不断遇见那位妇女,一种无比强烈的情欲控制了他,与他的道德观念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小说设计了两种结局:一个是叶甫根尼用手枪自杀了,另一个是他用手枪杀死了那位妇女。小说对情欲的巨大力量以及情欲与理性道德的激烈冲突的描写是深刻的、无与伦比的。
托尔斯泰不仅是一位文学家,也是一位人生哲学家、教育家、政论家、社会活动家。同样,他的文学作品也是丰富多彩的,他不仅描绘过历史和战争的宏大画面,细致地反映了19世纪后期俄国贵族阶级和农民在巨大的社会变革的冲击下的生活变化,深入地探索过道德自我完善和人生的意义问题,而且也有如本书中所收的三篇小说,深刻地描写了死亡、情欲、人的心理的激烈冲突等独到的人生现象,这些都是其他作品所不可取代的,也有着长久的认识和审美价值。
译者于南京师范大学随园
2017年4月22日
[1]。李茨基:《托尔斯泰文艺作品中关于死亡、疾病和医生的描写》,见《俄罗斯临床学》1929年第11期,第8-9页。转引自贝奇科夫《托尔斯泰评传》,第457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
《伊凡伊里奇之死剧情简介》译者序(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