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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之圈(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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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她不会开车,”凯尔文说,“她溜进卡车,立马撞上一棵树。她父母在哪儿?我想知道的是这个。他们没看好她。她还不知道怎么开车,就溜进卡车,撞上树。十四岁。太年轻啦。”

凯尔文是独自进城的。他能打听到所有新闻。他五十二岁,仍旧瘦瘦的,像个男孩子,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一头柔软、干干净净的深色头发剪得短短的。他每天都去理发店,因为不大会自己刮胡子。癫痫症,然后是手术,某处骨移植受到感染,又做了更多手术,脚部和手指永久性轻微障碍,轻微的脑部障碍。这毛病并不会让他混淆事实,只会让他搞不清原因。或许他根本不该待在中心,不过又能去哪呢?再说他喜欢这里。他说过他喜欢这里。他告诉别人,他们不该抱怨。应该更守规矩,应该管好自己。他在前院捡起人们扔下的软饮料罐和啤酒瓶—尽管这不是他的分内事。

珍妮特午夜之前准时过来接替特鲁迪,也说了同样的新闻。

“我猜你听说过那个十五岁女孩的事了吧?”

珍妮特跟你说起这类事,总是用“我猜你听说过”开头。我猜你听说过威尔玛和特德分手了吧,她说。我猜你听说过埃尔文·斯蒂德心脏病发作的事了吧。

“凯尔文告诉我了,”特鲁迪说,“只是他说她十四岁。”

“十五岁,”珍妮特说,“她肯定和罗宾同班。她不会开车,甚至都没开出小巷。”

“她喝醉了吗?”特鲁迪问。罗宾对酒、麻醉药、香烟,甚至咖啡都点滴不沾,她对于纳入体内的东西极其在意。

“我想不是吧。或许是吓呆了。那是傍晚的时候。她和姐姐在家。她们的爸妈出门了,她姐姐的男朋友来了—就是他的卡车。要么是他把卡车钥匙给了她,要么是她自己拿了。反正说法不一。有人说他们打发她去做件什么事,想甩开她。有人说她拿了钥匙就走了。反正,她在小巷里一头撞到树上。”

“天哪。”特鲁迪说。

“我知道。这太蠢了。这让人一想到自己正在长大的孩子就难过。所有人都吃药了吗?凯尔文在看什么?”

凯尔文还没睡,坐在起居室看电视。

“某人的访谈。他写了一本关于精神分裂的书。”特鲁迪告诉珍妮特。

任何关于精神病的东西,凯尔文都会看看,或者试着阅读。

“我想他会沮丧吧,这类东西看得越多的话。”珍妮特说,“你知道吗,我今天发现,我不得不为了侄女劳拉的婚礼,用粉色餐巾纸做五百朵玫瑰!用来装饰车的。她说我答应过帮忙做婚车上的玫瑰。嗯,我没有啊。我可不记得答应过什么事。你愿意过来帮忙吗?”

“当然。”特鲁迪说。

“我猜想我希望他不要再看精神分裂节目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想看老《达拉斯》[2]了。”珍妮特说。她和特鲁迪对此意见不同。特鲁迪没法忍受重播的老《达拉斯》,也不想看演员们带着昔日年轻丰满的脸庞,经历着他们和观众都早已忘记的那些磨难和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那才是最好玩的地方嘛,珍妮特认为。简直不可思议,所以太奇妙啦。这一切都发生过,而他们竟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过起自己的日子。不过特鲁迪觉得,没什么不可思议的—角色们总是从这事忙到那事,随时把往事抛诸脑后,永远兴致勃勃,拾掇得漂漂亮亮,频频换衣服。令她无法忍受的,就在于它并非真的那么不可思议。

第二天早上,罗宾评论道:“哦,没准吧。跟她玩的人全都酗酒。他们永远在聚会。他们自己不学好。全怪她自己。就算她姐姐叫她走开,她也不用真走开呀。不用这么犯蠢嘛。”

“她叫什么?”特鲁迪问。

“特雷西·李。”罗宾厌恶地说。她踩下垃圾箱踏板,举起而不是放低刚喝完的酸奶盒,往下一丢。她穿着比基尼内裤和T恤,上书“要是想听屁眼的声音,我会放屁”。

“我还是不喜欢那件T恤,”特鲁迪说,“有些东西挺恶心但挺好玩,有些东西光恶心不好玩。”

“有什么问题吗?”罗宾说,“反正我一个人睡觉。”

特鲁迪坐在屋外,裹着宽松睡衣喝咖啡,等天慢慢变热。边门外有一小片地铺着砖,她和丹总管它叫院子。她现在就坐在这里。这是一幢太阳能加热的房子,南面的斜屋顶上装着巨大的玻璃板—是镇上模样最古怪的房子。内部也很古怪,厨房装的是开放式架子而不是柜子,要爬上几级台阶才能进入俯瞰屋后原野的起居室。她和丹开玩笑地给房子各个部分取了最传统、最富郊区风味的名字—院子、化妆室、主卧室。丹总忍不住拿他的生活方式来取乐。他亲手造了这幢房子—特鲁迪揽下了不少油漆活儿以及乱涂乱抹的活儿—结果大获成功。镶板处没有漏雨,太阳能确实给房子提供了部分热量。大多数有丹的想法或理想的人都不够实际,不会修东西或做东西,不懂接电线或木匠活儿,或者任何需要懂的东西。丹却样样在行—园艺,砍木头,造房子。他尤其擅长修马达,过去经常作为汽车修理师和小马达修理工四处揽活儿。就是因为这个,他才到此地安家。他为玛莱娜而来,找到一份修理工的活儿,成了一家汽车修理店的技术合伙人,然后不知不觉地—娶了特鲁迪而不是玛莱娜—变成一个小镇商人,亲情俱乐部成员。他自始至终不曾剃掉那把1960年代的大胡子,也懒得理发。镇子太小,而丹又太聪明,无须为这些费神。

现在丹跟一个叫作吉纳维芙的女孩住在列治文山一幢市区住宅里。她在读法律。她很小就结婚了,有三个年幼的孩子。丹三年前遇到她,当时她的帐篷车在镇外几英里处抛锚。晚上他跟特鲁迪讲了她的事。租的帐篷车,三个几乎还是婴儿的小孩,非常年轻的离婚妈妈,头发梳成辫子。她的勇敢,她的贫困,她读法律学校的计划。若不是帐篷车很容易就修好了,他本打算邀请她和孩子们来家过夜。她正准备去特金巴厘尔她父母的避暑屋。

“那她就不可能真那么穷。”特鲁迪说。

“父母有钱,你也可以很穷啊。”丹说。

“不,不可能。”

去年夏天,罗宾到列治文山住了一个月。她提前返回了,说那里简直是所疯人院。最大的孩子要上特殊阅读治疗所,第二大的孩子尿床。吉纳维芙的所有时间都在法律图书馆学习。不是才怪。丹负责买食品、烧饭、照料孩子、种菜,星期六和星期天开出租车。他想在车库开个摩托车修理店,但没被允许。邻居们反对。

他告诉罗宾他很开心。从没这么快乐,他说。罗宾回家后完全成了个大人—严厉、好挖苦、说一不二。她多了几丝前所未有的、淡淡的、根深蒂固的怨恨之情。特鲁迪没法哄她说出来,逗她也没用。那些手段能生效的阶段已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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