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宴饮(第3/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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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子素来如此。酸腐,头巾气重,有满肚子的规矩与不合时宜。
严钰听了父亲的训斥,忽然哭了起来。她月白色袄儿,领口处有大片的白绒毛,眼泪落在上头,白色绒毛便黏成一团团,湿嗒嗒的,衬着她的脸格外楚楚可怜。
「父亲只知教训女儿,可知女儿受了什么样的苦楚?当日,一道圣旨到了严家,女儿奉命进宫,半路在淮河畔被奸人所害,连同马车、婆子、丫头们都落了难。女儿千辛万难,保住性命,九死一生,方才进宫,得今日之平安……」
她抽抽噎噎地哭着。檐下,笼子里,安长公主成炘送的那只七彩鹦鹉睁着眼睛,瞧着严芳仪,似乎觉得这个女子哭泣的场景很熟悉。鹦鹉想开口说话,口中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是的,鹦鹉哑了。到蒹葭院的第三日,便因一个小宫人笼子没关紧,它飞了出来,误吃了文茵阁刘芳仪给猫准备的哑药。被文茵阁的小内侍捉住时,已然坏了嗓子。
刘芳仪那几日刚好养了两只波斯猫,颜色甚美,只因叫声烦人,才让内侍去医官署讨了哑药。谁知,竟被严芳仪的鹦鹉吃掉了。
刘芳仪去蒹葭院请罪,严芳仪自责道:「都怨妹妹没有将鹦鹉关好,哪里能怪得了姐姐?」
两人唏嘘一阵,罚了忘关鸟笼的小宫人三个月的俸银,此事便不了了之。
但,严芳仪为表对安长公主心意的尊重,仍将鹦鹉恭恭敬敬地挂在蒹葭院的檐下,早晚命人喂水添食,一日不曾落下。有时,她还会看着那只哑了的鹦鹉,发一阵呆。
柳氏抱着哭泣的女儿,叹道:「去年冬日,宫里头传来严妃薨逝的消息,为娘伤心得不得了,眼睛都要哭瞎……为娘自小栽培你,琴棋书画,歌舞女红,一样不曾落下。听说你诞下皇儿,娘喜得朝天磕头。娘跟你爹提了好多回,问问圣上你的近况,看能不能得一些你的音讯。可你爹啊,固执死板,非不肯,生怕圣上误以为他仗着女儿入宫而失了本分……后来,得知你没死,死的是旁人,娘才算回过一口气来……」
说着,她哽咽起来。她捶了一把身旁站着的严瑨:「你只知在衙门里做那份死差,女儿的死活,你放在心上吗!」
严瑨摇头道:「《论语》当中,子夏曰,『商闻之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女儿既得圣旨入宫为妃,生与死都是皇家的人。」
「你呀!读书读疯了心!子曰子曰,孔子教了你世道人情不曾?」
见夫妇二人吵了起来,一旁的柳元连忙过来相劝:「姐姐与姐夫莫要争执,圣上许小钰的母家进宫,是喜事。如今小钰得宠,腹中又怀了龙胎,若此胎得皇子,来日不可估量。您二位的福气在后头。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好。」
严瑨一向不喜这个小舅子,现又听了「来日不可估量」这等歪话,冷哼一声。
偏夫人与娘家走得极近,特别是这个小舅子,她很信他的话,这次非要拉着他一起进宫,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娘亲舅大」,说舅舅是对小钰极为重要的人。
严瑨无奈,只得允了。
圣人言,大丈夫不可家宅不宁。他不愿与柳氏认真计较,他宁愿用更多的时间,埋头于案牍之中,他一向如此。
严芳仪命芩儿端上几盏燕窝粥来,奉与父亲、母亲与舅父。她细细地讲了自己如何遇难,如何被冒名顶替,又如何得刘芳仪之力曲折进得宫来,如何得圣上眷顾……当然,该讲的讲,该略的地方,便略掉了。
严瑨食罢粥,听外头鸡人报了时,起身,理了理官服,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六部述职了。」走了几步,又折返,叮嘱女儿道:「安分守己,莫负皇恩。」
严芳仪低头道:「是。女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严瑨又瞪了一眼夫人与柳元:「少挑唆些阿钰,教她些好的。莫要害了她,还不自知。」
柳氏不吭声。柳元笑道:「姐夫放心,这是自然。」
严瑨走后,三人都似去了枷锁,松快起来。
柳氏夫人摸着女儿的肚子,道:「瞧着娘娘这怀相,八成是个男孩。」转而又忧虑起来:「你舅舅打听过了,现时,除去落地早殇的二皇子,圣上有两个皇子。大皇子的母亲是祥妃,祥妃身后是孔家,御林军统领孔大人便是祥妃的亲兄。三皇子的养母是宛妃,宛妃的父亲是镇南将军胡谟,前不久才立的战功。这两家都不可小觑。我儿,你纵是得了皇子,前路也难得很哪。」
柳元听了这话,摇头道:「姐姐莫要太悲观。您还记得几年前,那和尚给阿钰算的命吗?」
柳氏想起来了,面色稍霁:「那和尚确有几分本事,那时候,咱们谁能想到圣上会下圣旨命阿钰进宫为妃呢?偏被他说中了。那凤命的事,定也八九不离十……」
严芳仪连忙看了一下左右,拦阻道:「母亲慎言。这是在宫里。」柳氏忙道:「是是是。」
柳元道:「方才,阿钰讲的那一番遭遇,惊心动魄。若是旁人,定死于淮水之中了。阿钰却能虎口脱险。可见阿钰的命有多么好、多么硬。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柳氏看着兄弟,道:「你说的话啊,得我的心。」
严芳仪却有些恍神。那段略掉的遭遇,如同冬日里,刺骨的淮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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