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收割者(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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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室和起居室相连。这是一幢局促的小房子,装修廉价,用于夏季出租。伊芙原本打算租一幢湖边小屋度假—这可是大概五年以来,索菲和菲利普头一回来看她,黛西更是第一次到这里。她选了这片休伦湖岸,是因为她父母过去带着还是孩子的她和哥哥来过。怎料今非昔比—从前的小屋全都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郊外别墅,出租屋无处可觅。这幢与湖岸多岩石、没人去的北端还隔了半英里之远的房子,已经是她能租到的最好的一幢了。它位于一片玉米地正中央。她像当年爸爸告诉她一样告诉孩子们说,晚上你们能听到玉米在长个子呢。
每天,索菲从晾衣绳上取下手洗的黛西的床单,都得抖掉爬在上面的玉米地甲虫。
“它的意思是‘大便’。”菲利普带着狡黠的挑战神情对伊芙说。
伊芙停在门口。昨晚她和索菲看着梅内尔·斯特里普在大雨中坐在丈夫的卡车里,攥着门把手,依依不舍地哽咽着,目送情人开车离去。完了她俩一对眼,发现都是泪流满面,不由又摇着头,哈哈大笑。
“它还有‘大妈妈’的意思啦,”菲利普用安抚的语调宣布,“有时候爹地就是这样喊她的。”
“好吧,”伊芙回答,“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那答案是‘是的’。”
她好奇他是否认为伊安是他真正的父亲。她从没问索菲他们是怎么跟他说的。她自己当然不会讲。他真正的父亲是个爱尔兰男孩,本来要当教士,却改了主意,跑到北美漫游,想看看接下来做什么好。伊芙以为他是索菲的一个普通朋友,索菲似乎也这么认为,到头来却引诱了他。(“他那么害羞,我从没想到真能得手。”她解释。)伊芙直到看到菲利普,才算真正回忆起那男孩的模样。接着,她发现菲利普完全就是他一丝不差的翻版—那个眼睛明亮、文绉绉、敏感、轻蔑、吹毛求疵、会脸红、胆小、好论理的年轻爱尔兰人。有点像塞缪尔·贝克特,她评论道,连皱纹都像。当然了,婴儿逐渐长大,皱纹消失了。
索菲那时是考古专业的学生。她上课时,伊芙照料菲利普。伊芙是女演员—现在仍是,如果能揽到活儿的话。不过即使早些年,她也并非一直有活干,有时她白天要去排演,便把菲利普带在身边。有两年时间,她们生活在一起—伊芙和索菲及菲利普—住在伊芙在多伦多的公寓里。是伊芙用婴儿车推着菲利普—后来改成小推车—沿着奎恩、大学、斯巴蒂娜和奥辛顿之间的所有街道散步,途中,她有时会发现一幢完美无瑕却无人在意的小房子在出售,它位于某条她闻所未闻的小路边,路是死路,只有两个街区长,浓荫遍地。她会让索菲去看看它。她们会和房地产商打交道,讨论抵押贷款,哪些翻修必须花钱,哪些她们可以自己完成。兴奋着、浮想联翩着,直到房子被别人买下,直到伊芙再次陷入每隔一阵子才发作、却总是苛刻无比的大省钱,或者直到什么人说服她们,说这些可爱的偏僻小路对女人和孩子并不合适,远不如她们一直住的明亮、丑陋、粗野、喧闹的大街来得一半安全。
和爱尔兰男孩相比,伊芙对伊安更没在意过。他是一个朋友;他从没单独来过这套公寓。然后他就到加利福尼亚工作了—是个城市规划师—随后索菲开始打出惊人的电话账单,伊芙不得不跟她提了这事,此后,公寓里的气氛与从前大相径庭。(是否伊芙不该提账单的事呢?)很快,计划了一次访问,索菲带着菲利普去,伊芙留在本地剧院进行夏季演出。
不久就从加利福尼亚传来消息。索菲和伊安打算结婚了。
“试着同居一段时间,不是更明智些吗?”伊芙从寄宿屋打电话劝道。索菲回答:“哦,不。他挺怪的。他不信那个。”
“可我没法请假去参加婚礼呀,”伊芙说,“我们要一直演到9月中旬。”
“没关系,”索菲说,“那不会是一场婚礼一样的婚礼啦。”
于是一直到今年夏天,伊芙才有机会再见到她。起初,她们双方钱都不够。伊芙有活儿干时不便离开,没活儿时又总是穷得付不起额外开销。很快索菲也上班了—在一家诊所担任接待员。某次,伊芙都打算预定航班了,索菲突然打来电话,伊安的爸爸去世了,他飞到英国参加葬礼,然后会把老妈带回来。
“我们只有一间房间。”她解释道。
“省省吧,”伊芙说,“两个亲家母哪能待在一个屋顶下,况且只有一间房间。”
“或许等她走了再说?”索菲建议。
然而婆婆一住就住到黛西出生,一直到他们搬进新房,住了整整八个月。到那时,伊安已经开始写书,家里来客会妨碍他。就算没客人也已经够烦人了。渐渐地,伊芙觉得不请自去已不再合适。索菲寄来黛西、花园和房子所有房间的照片。
然后她宣布他们,她、菲利普和黛西可以在今年夏天回安大略。他们会和伊芙一起过三周,伊安独自待在加利福尼亚工作。三周过完,他会加入他们,一起从多伦多飞到英格兰,和他妈住上一个月。
“我要到湖边租一幢小屋。”伊芙说。“哎呀,那该多开心啊。”
“不错,”索菲回答,“都过去这么久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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