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念切孤寒 开荒谈侠女 情殷旧侣 软语劝痴人(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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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姊一则爱极了他,想得他的欢心,又因平日自恃才貌,见他对旧人比她还痴,才托我姊妹设法接来,大家见上一面。谁知红颜薄命,已受恶人暗算,幸而巧遇彭氏兄妹,刚刚保得性命又被狗子看中,命人强抢,想要霸占为妾。当她被迫以前,我姊妹恰在无意之中发现贼党阴谋,先前不知是她,等到赶往船上窥探,意欲助她脱险,才知正是三姊所托的人。为了这一男一女全是痴得可怜,淑华姊姊偏是这么不近人情,心中不服。虽知她持有彭家银镖,仍作不知,没有当时出手,反想看她遇到生死患难关头能否守志不屈,忙又赶回,把你约去,暗中尾随,相机行事。初意受人重托,事虽必办。但一想到周文麟对她那等情痴,便是铁人也该感动,她偏为了一时虚名,避之如遗,这次落到暴力**威之下,果能拼却一死,不肯失身匪徒,自无话说,如因怕死惜命,顺从狗子,我们照样将她救走,却看她不起,见了周文麟,再把真情说出,可使他冷一点心。如能因此造成三姊这段良缘,岂非快事?不料和你赶到泊船之处,她已点头上轿。此时不知真相,误以为她怕死贪生,甘心从贼,想起周文麟痴得冤枉,老大不平,如非答应三姊,必须把人接回,直恨不能听其自然,弃之而去。勉强随在后面,本心就没有当她是一回事,如非彭家小妹和她一见投缘,到家不久恐其受人欺侮,匆匆赶来,中途发现所乘的船,误认船家背盟又起凶心,正待上船查问动手,忽然发现船家朝她打手势,跟着借着靠岸购买酒食,与她相见。小妹当时也未发作,就近命人持了信号银镖寻两能手相助,亲自追了下来,路上恰又遇到两个能手,刚合为一起,见人已投店打尖,因唐家狗子官家势力太大,手下人多颇有能者,自家又有强敌寻来,正在多事之秋,心虽忿恨,暂时还自慎重,不肯把事闹大,便由侧面树林中纵上店家后房屋顶,准备由临河后窗人内,与淑华母女见面,互相商计把她母女救走,哪知人还没有下去,淑华姊姊已经投水自尽。
彼时我料贼党将往石桥打尖,那一带店家十九临河,为了势孤,也打的是暗中救人主意。
你往雇小船时,我假装投店,正在隔壁推窗观察形势,忽见人已投水,随流漂去。我水性不佳,恐赶不上,这样貌美温柔而又贞烈的好人,为了方才一己私念,稍微疏忽,使其葬身江流,不特有负三姊重托,问心也是难安。正自愁急,忽见两条人影由隔壁屋顶飞投入水,看出是往救人,水性极好,还没想到彭家小妹也在其内,晃眼之间将人追上,相隔已是好几十丈。淑华姊姊刚一冒出水面便被捞住,踏水往下游头荒滩上驶去,知已救起,心中略定,同时又听隔壁争斗喧哗之声,想到秋棠尚在,忙由隔窗过去。一看所有贼党已被一人点倒,认出那是彭氏兄妹至友小江神白通,听他发话,才知彭家小妹约来,正向贼党要人,内有两个已被点了懒穴,痛苦不堪,亦知此人心辣手狠,疾恶如仇,又见贼党疼得周身乱抖,满头汗珠乱滚,都有豆大,再不出面必全处死。这些恶人,杀了不多,无如狗子势力太大,事须通盘筹算,暂时还须适可而止,以免连累好人,多生枝节。忙在暗中发话,告以淑华姊姊投水遇救之事。白通与我本来见过,听我隐在里屋屏风后面发话,不曾出见,似还笑我胆小怕事,略微回答了几句,便朝贼党怒骂,把当日事情全揽在他的身上,连名姓住址全都说出,令贼党警告狗子,当日之事乃他无心相遇,路见不平,居家并不在此,如有本领,十日之内可去岷山灵珠洞茅篷之内寻他,否则,他必往取唐贼父子狗命。并说如非投河的人已为他平生第一知己之交救起,你们这伙狗党又在苦口哀求,一个也休想活命!就这样,仍给每一贼党点了残穴。白通独门点穴法最是厉害,所点残穴虽然无什痛苦,到时自解,只有六个时辰不能转动,可是事后人全成了残废,周身真力全散,休说仗势欺人与人动手,稍微走快一点便要气喘汗流,倒地不起。一任贼党哀求,全不理睬,说完自带秋棠昂然自去。我正退回,便见你驾小船驶来,纵到船上,同往下流驶去。到了荒滩,彭家小妹见人救不醒,正在发急,当地无法安顿,正打主意,巧遇晏家大姊,交谈没有几句,狗子因久等人不归,又派了几个能手赶来接应,遇见先败贼党,得知前事,知道敌人厉害,~面分人向狗子报信求援,一面分人追来,已快追近。匆匆议定,请晏家大姊护送淑华姊姊就近觅地暂避,等人回醒,再来此山相见。我们的人正和贼党交手,白通忽带秋棠寻来,几个照面便全点倒。
只他一人上前,我们全未出手。事完谈了一阵,白通说唐家父子残害良民,罪恶如山,非要除去不可,后经大家劝说,老贼朝中大官,不宜操之过急,以防连累好人,惹下乱子,无从收拾。白通疾恶太甚,还不肯听,力言多大乱于也由他一人承当,这类害民贼,万饶他不得!后来还是彭家小妹开口,方始应诺。上来先寻贪官和狗子,由他再约一位高人分头警告,将其稳住,先把当日救人和打伤贼党之事压住。狗子知道官府无能,张扬出去只有丢人,早取灭亡,暂时必不敢动,至多暗聘能手寻仇报复,等过些日,仍由白通暗中下手,先用点穴法使老贼无疾而终,等他官家势力一去,再除狗子和那些助纣为虐的狗党。议定之后,为防狗子性暴,官私两面一齐发动,白通竟独自一人迎上前去,想在败逃贼党未到以前,先自登门给他一个厉害。秋棠本是彭家小妹新收门人,因晏家大姊匆匆分手不知何往,双方又只互相闻名,初次见面,自身事情又忙,便和秋棠说明,淑华姊姊有晏家大姊照应,决可无虑,暂时将她带往彭家寄居,就便学习武功。我姊妹分途追来,连去两次未遇,后到黄芦庵,才知晏家大姊脚程真快,就那半日工夫,已把人救回山来。彼时淑华姊姊水未吐完,人也不曾回生,先还不知她投水时上下相隔大高,人已受了内伤,如非巧遇大姊是位内家能手,家中又有医治内外伤的圣药,我们就把人救到三姊家中,早晚伤发,如何医治?经此一来,总算逢凶化吉,否则我们为了一时私念,误了她的性命,怎对得人呢?”
随听外屋有人进门,接口道:“我平生厌恶男子,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类奇人。方才我为此事,特意赶往寒萼谷打听,果和三妹所说一点不差,并在那里见到一位老前辈,得知西后山这伙贼党恶贯已盈,不久便有一场恶斗。我正有些手痒,告辞归途,又遇一位老友,闻知此事也想前往看看。我知此人性情古怪,不听人劝,谈了一阵便自回转。
三妹怎还未来?”前一女子答道:“我已命人请她去了。”
淑华刚听出后来那人是救自己入山的黑女,便听外屋又一女子走进,宾主四人互相寒暄说笑,语音颇低,约有杯茶光景便同走出,不知所说何语,一看窗外现出日光,才知晨雾方消,天早大亮,想起自己昏睡了一日夜,心中一惊,正觉腹饥。黑女忽然同一少妇走进,二人手上均端有酒食,见面便说:“姊姊初愈气虚,吃完再作长谈,我们昨夜均吃过不少东西,无须客气。”说罢,一个去端茶几,安排酒食,一个便扶淑华坐起,极为殷勤亲热。
淑华见那少妇年约二十三四,丰神绰约,明艳多姿,比起自己,不在以下,人更豪爽情热,使人乐与亲近,两次开口谢问,均被黑女止住,腹中也实空虚,坐起时还有些头晕,料是昨日淹死回生,吐得大多之故,主人如此厚爱,也就不作客套,只得谢诺,吃了半饱,把筷放下。黑女还嫌吃太少,或是口味不投。淑华力言:“量小,菜味绝佳,初愈吃得大多。”黑女力言:“内伤已愈,有小感冒,稍微调养一半日便可痊愈,有病我也能医,包你明日准好。”淑华心料少妇便是钟情周文麟的蔡三姑,急于想问对方姓名底细,无心多吃,闻言只得勉强又添了一点。吃完,黑女收去残肴。少妇忽然坐向榻旁,拉着淑华的手,笑道:“姊姊果是绝代佳人,非我所及,难怪周兄对你那等痴法。”
淑华听出所料不差,对方既与文麟相交,爱子沈煌必也常见,心中惊喜,先因对方提起文麟痴情苦恋,还有一点不好意思,及见少妇说完前言,只把一双明如秋水的媚目注定自己,不再开口,急于想听下文,暗忖:“此是深山之中,听方才外屋诸女谈论,分明自己身世为人均所深知,这类隐居深山的奇女子,均不作儿女态,身受人家救命之恩,再如遮掩害羞,反倒难得人家同情,煌儿和文弟所居想必离山不远,难得有此良机,如何错过?还是实话实说,免得引起猜疑。”念头一转,忍不住反问道:“姊姊尊姓芳名?何处与文弟相见?小儿沈煌可曾见到?”话未说完,黑女也走了过来。
少妇先指黑女笑道:“这是隐居本山的西南有名人物黑衣女侠晏家大姊,单名一个瑰,人最义气,生具至性热肠,平日孤身一人往来西南诸省,专一济困扶危,拯济穷苦无告的人,但又不似绿林豪客劫富济贫,因其聪明绝顶,智计过人,只管挥手万金,散财如土,从未做过偷盗之事,因其家业豪富,由十八岁上便百计千方救济孤寒,无善不为,常说我那钱财均是祖上遗留,不劳而获,享用可耻,再说也用不了许多,也应以自身能力谋生,如何享受现成?仗着天生异禀,从小便得高明传授,一面托了可靠的人代掌家业,救济穷苦,自己弃家入山,专心习武。过了两年,遇到两次灾荒,把富甲一省的家财散去大半,觉得照此下去,多大家财也有尽时,以后想做好事便难为继,重又出山,把管的人召集拢来仔细商计,除留下十亩祭田外,连所居圃林房舍、古玩衣物完全卖光,然后招些穷人,往各省山野之中开荒,由她供给牲畜农具,合力分耕,自家不时往来其间考查勤情,也不收入租粮,只把自家救人济世的心愿常时向众人分说,立下许多善法,每一苦人在她全力供给扶助之下,上来壮丁每人可分六亩以上,老弱减半,在此限度以内,任其辛勤积蓄,随便享用;每人所耕或是所得超出十石谷米,再提三成归入公仓,专备荒年和她助贫救苦之用,不消两年,各地全都堆满,除粮米外,还有各种珍贵药材以及山中猎得的兽皮之类,她再取走一半,又招一些苦人,另觅沃土聚众开垦,因此越来地方越多,所救的人不知多少。这班苦人多有良心,她又日行千里,往来飘忽,赏罚严明,武功极高,人不敢欺,遇到救人的事,无论人力财力,个个争先恐后。开头几年她真苦极,既要操心又要劳力,日常奔走往来于西南诸省深山之中,全无半点空闲,平时想见她一面都难。直到去年,她开辟的山中乐上虽然比前更多,却添了几个得力门人和好帮手,才在本山风景佳处自建这所房子,隐居安息下来。就这样,仍恐那班人富足以后又贪安逸,不依时行乐,懒于耕作,每隔三两月仍要出巡抽查一次。如其说她有钱,她自身不过这几间全以己力建成的寻常房舍,食用衣物全都自身劳力所得;说她无钱,遇到善举,一声令下,或钱或米,多大数目,也只三数日内纷纷云集,没有办不到的事。我对大姊真个佩服极了,不过她那脾气古怪,除对穷苦人一律民胞物与,饥溺同怀而外,平日见人却是落落寡合,可是一经投契便成骨肉之交,只不大看得起男子。她帮人忙,认为人类互助理应如此,不喜人说感谢的空话,能听她的就高兴了。妹子以前也曾蒙她厚爱,只为一事忘了她的嘱咐,她彼时又不在山中,无可商量,以致铸成大错,终身之恨。一半不好意思见面,一半怕她怪我,不敢登门已有数年,不料方才途中相遇,对我身世处境反更同情。想起这几年的自作自受,真个难过。可是大姊这样好人,也有一件短处……”
淑华本想询问文麟师徒下落,见三姑所说也颇有趣,说的又是主人,正在静听,心中敬佩,觉着这等奇女子世上少有。黑女插口笑道:“三妹真个讨嫌!我原因身为女子,容易遭人轻视,仗着有点精力财力,帮点苦人的忙。我行我素,只做一点实在事,既不图名也不图利,这有什么可说的?淑华姊想听的事,你还一句未提,只说闲话作什?”
三姑笑道:“二姊新来,你又这样爱她,大家官眷,多好也有一点习气,老大姊的古怪脾气我不先说几句,她怎知道?遇事一存客套,惹你不高兴,不是美中不足吗?”
随向淑华道:“大姊隐居山中,轻不与人来往,凡能登门的全是至交姊妹。因其最善烹调,讲究饮食,做得一手佳肴美点,每有佳客登门,必要亲手做上几样肴点出来款待。
她素不喜人恭维,只说她菜好,吃得更多,她便喜欢了。”
黑女笑骂道:“放屁!莫非像二妹这样秀气人,吃不下也要勉强她吃?正经话不说,扯这闲白作什?”淑华乘机接口道:“听二位姊姊口气,似与敝友周文麟、小儿沈煌见过,他师徒二人今在何处,三姊可知道么?”少妇答道:“妹子蔡三姑,此事说来话长,还望姊姊不要笑我。”随把巧遇文麟、一见钟情,以及文麟痴恋淑华、立志终身不娶,后来双方言明心事结为骨肉之交,所有经过,连文麟在温室中想念淑华、自吐心事等情全都说了出来。
淑华听完,想起文麟的苦心孤诣、痴情恋爱,自己为了礼教束缚,空自肠断,无由慰藉,只顾一时浮名和爱子的将来,平日连面都不肯见,形迹上委实对他不起,难怪伤心失望,最难得是他心只管伤透,依然情有独钟,不肯别恋,像蔡三姑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又是女方俯就,百计图谋,软硬兼施,依然情有独钟,无动于怀,结果反以骨肉之交化除对方同梦之想,使其无法开口,一面却想披发入山,把今生的热望付托在渺茫的来生,这等痴情人实是古今少有;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流下泪来。
黑女晏瑰见她伤心,笑问道:“空自悲感,有何用处?实不相瞒,我平生最讨厌男子,以为他们全是为了一时迷恋,假托痴情,等到心愿得遂,不是纵情终欲,始乱终弃,便是日久爱弛,隙未凶**,一班有才有貌的女子为他们甘言所哄,吃亏上套的不知多少,每一想起便自不平,常想男女都是一样的人,如何男子就可以建功立业,一旦得志更可为所欲为,一到女子身上,便成奴婢一样人物。有才有貌的,嫁得好了,不过受人愚弄得年久一些,任她天生智力超过男子十倍,依;日一事无成,处处仰人鼻息,一个不巧,所适非人,便要饮恨终身,才貌平庸的,身世悲苦更无庸说。觉着无论男女都应有他的事业志气,虽然积习相沿,几千年来女子都仰男子鼻息,空有才智难于施展,自古迄今,为礼教所埋没的才智女子不知多少,因此对于男子每存偏见,厌恶的多,最恨是假托多情一味自私的那班野男子,像周文麟这样痴人却真第一次见到。虽然我的主见是不论男女都应有他的事业心志,人活世上好歹也要发挥本身智能,为国家为众人做一点事,不应为了所求不遂就此灰心,虚生一世。像他这样,一面只管悲苦绝望,一面仍想把意中人的爱子尽心尽力造就出来,这等人也算是难得的了。他对你真叫作是苦心孤诣,情痴爱热到了极点。我最恨人为了虚名,故意守那昧心寡。我不知姊夫在日对你如何,如真夫妻恩爱,你一面想着亡夫在日的恩情,一面抚育聪明年幼的爱子,虽感对方情深爱重,但又不忍背夫弃子而去,那就不必说了。如是为了礼法虚名,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周文麟也是一个才智之士,他有他的事业心志,如今为你灰心失望,你对于他却须有个打算才对呢。”
淑华早看主人口直心快,女中英侠,为人见解都非寻常,自己受迫背盟之事还未得知,已是这等口气,如说实话,必怪自己情薄,如以假言相告,更对不起文麟情义,正自为难,寻思未答;猛一抬头,瞥见对方一双精光闪闪的怪眼正注视着自己,立等回答,三姑更是忧喜交集;暗忖:“真人面前万说不得假话,何况自己业已负心,再不认咎,如何对得起人?”念头一转,先把幼年和文麟爱好、订盟经过和近年相处情景说出,然后叹道:“照真的说,妹子真个对他不起,并且文麟对妹子痴心热恋,苦志相从,只求常时相见,并无非份之想的真意,亡夫也早看出,不特死前屡露口气,欲令妹于改嫁,并还留有遗书笔记。无如妹子昔年误信浮言,背盟改嫁,负心于先,又以爱子太甚,恐其长大受人讥议,再者亡夫对于妹子,昔年虽以财势阴谋强迫成婚,平日相待也颇恩爱,最难得是他发现文麟为我而来,丝毫不为忤,临危遗命,反劝改嫁,也颇使我感念。心想一误不堪再误,如不改嫁,虽对文麟一人负心,好歹还有一个对得起的,如再嫁人,便是生死两人都有愧对。文麟又是那么痴人,他对我越好我越难过,以后煌儿还难为人,日夜愁思,实在难于两全,只得咬紧牙关,强忍心痛,欲使文麟当我真个无义,终年难见一面,欲使愤激而去,另谋良姻,把我这苦命负心人忘掉,妹于心中也可减少好些隐痛。不料他还是痴到了底,只管怨我薄情,不特嫁他无望,他也不作此想,连想日常见面稍慰相思都办不到,仍把煌儿的文武两途都达到了成功基础方始罢休,像三姊这么才貌双全的侠女,竟会辜负人家盛意。我又不能违背初衷,只加苦痛,还有什么打算呢?”
晏瑰闻言,笑道:“淑妹真个志诚,没有丝毫掩饰。实不相瞒,你二人的事,方才我往寒萼谷已听人说过了。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但这痴人对你如此情深,能够嫁他固好,不能也不应使其为你灰心世事,就此终了。我现在打好一个主意,你能破除世家礼法之见,听我的调度么?”
淑华对于文麟,心早感动,只苦无法善处,一听主人要她破除世家礼法之见,不知何事,脸上一红,正自迟疑未答,主人已有不快之容,只得叹了口气答道:“妹子此时方寸已乱,好在前言已早说过,区区苦衷,当蒙鉴谅。大姊有何高见,请说出来吧。”
晏瑰知其成见难移,笑道:“我早说过,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你当我要迫你降志相从么?不过我见你们几个人都太痴得可怜,人生只有数十寒暑,荒弃了天赋智能,什事不作,却在苦痛中生活下去,大是可怜可笑,打算于中化解,使彼此心安,化苦为乐而已……”话未说完,淑华已听出言中之意,好生欣喜,忙道:“大姊美意,妹子无不遵从。”
晏瑰笑道:“我早知这等作法你必愿意,无如你们这些不通人情的大家世族,自来便有好些束缚拘泥,使至性至情的人无从发挥,男女相对,稍微情发乎中,不能自己,便成了大逆不道,为此把话说在前头,免你到时不照我的话做,误人误己。别的我不勉强,只贵友到时,你能化除世俗礼法之见,去掉拘束,容他稍微亲近,事便可以有望。
好在此人性情君子,决不会有什过分举动,何况又在我家,你意如何?”
淑华闻言,由不得把头微点。晏瑰知她默认,便凑向枕前,教了一套话。三姑见二人附耳密语,料谈自己的事,又愧又忿,当着淑华,又不便自吐心怀,脸上一红,打算避开。淑华话已听完,大为赞同,瞥见三姑起身,忙喊“三姊请回!”晏瑰己纵身一把将三姑拉住,笑道:“我们又非背你,是怕你二姊当人害羞,你走作什?”蔡三姑眼花微转,忍泪说道:“反正与我无干。”
晏瑰见她神情凄苦,知为文麟一再拒绝而发,正色接口道:“三妹不要多心,我想你和二姊都是红颜薄命。我虽不似你们那样自寻烦恼,心情愁苦,也是一个孤人,意欲我们三人结为骨肉之交,日后彼此扶持,遇上时机作一点事。方才和她商计,极口赞好,说是自从见你便有此心,你意如何?”三姑和淑华惺惺相惜,本是一见投缘,闻言喜道:
“这样再好没有,何况又有大姊在前,只要二位姊姊不耻下交,妹妹求之不得。”晏瑰笑道:“我们已是情投意合,二妹现在病中,无须当时行礼,只把年庚叙过,改了称呼,从此便成亲姊妹一样,安危与共。别的过节,等二妹人好再办吧。”
淑华为表心诚,力言:“人已痊愈,只软一点,并非不能起身。我三人患难至交,结为骨肉,事须庄重,不应草率。”晏瑰笑道:“我虽孤身山居,仗着平日留心,百物皆备,新近又多了一个帮我做杂事的老太婆,还有两家邻居,备办容易。不过见你初脱危境,身子还未康复,想隔日人好再办罢了。既是这等至诚,好在行礼无多劳动,即或为此受累,有我在此也不妨事。你两姊妹稍等一会,我去外屋办备好了再来。三妹许还有事呢。”说罢匆匆走去。
三姑本想跟去,见淑华伸手相招,便去床边坐下。淑华笑道:“我知三姊还没睡好,何不卧谈?也可歇上一会。”三姑见淑华笑语温和,甚是亲热,人是那么明艳娴雅,心更喜爱,依言卧倒。两下越来越投机,正在互吐心事,晏瑰忽然走进,先朝淑华胸前略微按摩,笑道:“二妹内伤己愈,今夜明朝纵不复原,也差不多了,就请行礼吧。”淑华起身时,觉着四肢有些疲软,别无所苦,素日爱好,笑说:“这神气如何行礼?”三姑知要梳洗,为感淑华对她诚挚,一意亲热,不俟晏瑰开口,忙说:“我代二姊打洗脸水去。”淑华一把未拉住,病后体弱,只得罢了。一会三姑端来脸水,帮着淑华梳洗完毕。晏瑰早将香烛酒肴备办停当。
三人同去外屋,叙完年庚,仍是晏瑰居长,三姑比淑华小,一同行礼之后,入坐同饮。经此一来,成了骨肉至交,情分自更亲切,无话不谈。淑华无形中也改了原有大家气息,对于晏瑰,感恩心盛,自然言听计从,便对三姑,也和亲姊妹一样,加了许多同情之想,只是伤病初愈,人未复原,虽喜良友相逢,无意之间得此知己,想起文麟、爱子,仍以盼望太切,心中悬念,酒食多难下咽。晏瑰见她面上神情虽极喜慰,病容未消,有时仍不免秀眉深锁,不知淑华既担心爱子,亟欲一见,又想起三姑虽是才貌双全的佳偶,无如文麟天性强毅,又太情痴,能否照晏瑰所说将他劝服,尚自难料,万一仍是坚持成见,固执到底,自己又当如何,还有司徒良珠对于文麟也似钟情,听三姑口气,仿佛良珠才貌更好,不知文麟是不是也和对三姑一样?心中有事,自然无形流露。
晏瑰只当她体质大弱,方才行礼劳动所致,笑道:“二妹难耐久坐,不必勉强,以后相聚日长。我还打算劝二妹事完回去,变卖家产,多换耕牛农具以及开荒有用之物,再听指点,同觅山水清美、土地肥沃、草莱未辟之处一同开垦,使那痴情热爱、这许多的可怜人,今生和你虽不能有同梦之想,能得风雨谈心,朝夕聚首,大家合力躬耕,作那有益世人救助贫苦之事,不也彼此都有安慰么、我和三妹俱都有事,一会便要起身。
《大侠狄云》第十二回 念切孤寒 开荒谈侠女 情殷旧侣 软语劝痴人(第3/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