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老 men 儿来了(第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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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决意奔赴深渊,你别跟来。
1。老men儿
老men儿,是石家庄和保定周边郊县的方言,一种出没于盛夏午后的鬼魅,专吃不乖乖午睡的小孩。
「晌午错,老men儿过,耗子打水揭墙过;晌午顶儿,鬼露影儿,平静水面飘秤砣……」
小时候,奶奶喜欢哼着这首童谣哄我午睡,但我经常扭来扭去一心只想熬过这段时光跑出去玩,她失去了耐性,就气急败坏地吼一嗓:「再不睡就让老men儿把你吃喽!你听,树上那些知了,就是被老men儿吃掉的小孩在尖叫!」
我吓得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想象着在烈日下游荡的恶鬼一口吞掉不睡觉的小孩,然后「呸」地一声,吐出个黑黑的核来,那颗核飞到树上,「喳啦喳啦」尖叫不停。
奶奶说,我还有个大我三岁的姐姐,在我出生那一年,被老men儿抓走了。我想她应该也变成了知了,每天尖叫着,肯定特别疼。想到这些,我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很慢,生怕被路过的老men儿发现,就这样,很快就睡着了。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鬼魅是不怕阳光的。
在盛夏晴日的午后,尤其是中午12点半到1点半这个时段,阳光炽亮,极易眼花,再加上气温高,热得昏头脑涨,人意志力也变得薄弱,耗子翻墙作祟,水里飘起秤砣,鬼影绰绰,怪事频发。
老men儿就出没于这种时刻。没有人能描述它是什么模样、什么声音,由于是方言的关系,人们甚至连中间是哪个字都不清楚,它只存在于一代代的口口相传之中。
但是,我见过它。
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我不肯午睡,奶奶用老men儿吓唬我也不管用,因为大姑告诉我这个村没有老men儿。奶奶气炸了,把我拽到玉米地里,要把我喂老men儿。
她把我推搡到地头,瘦小的身子钻进玉米地里,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我一个人站在被烤得硬邦邦的土路上,两侧高耸的玉米们像一群细长的怪人,没有风,只有热气从脚下腾起,几只又黑又大的土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地忽远忽近,一群蚂蚁试图把半只蝉的背壳拖进地缝里。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奶奶说过,睡着了,老men儿就不会发现你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忽然,一团干热的气息卷住了我脚踝,它顺着小腿,像蛇绕柱一样一圈圈地卷上来,勒住我的脖子。我很怕,但更多的是恼怒和怨恨,为什么奶奶脾气这么差?为什么小孩一定要午睡?为什么我必须跟着奶奶过?为什么我的爸妈不要我?奶奶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这个坏奶奶!烂奶奶!老不死的奶奶!去死!去死!去死!
据说那一天,奶奶只是想吓吓我。她进去掰了两根玉米就出来了,但出来时,我已经不见了。当天晚上,大姑在邻村的玉米地里发现了我,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去死,去死……」大姑说,当时的我,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脖子,从我家玉米地的地头,一直机械地走到了邻村的地里,脸上身上全是玉米叶子的划痕,鞋子丢了,脚上血淋淋的,后颈上还有一道淤痕,差点就死了。
高烧退去之后,我左眼的眼白里,慢慢长出了一颗痣,很圆,微微凸起,黑亮黑亮的,像是知了的眼睛。
奶奶很怕这颗痣,看我眼神也变得很复杂,几乎不敢与我对视,也不再拿老men儿吓唬我了。
这颗痣不疼不痒,只是偶尔我会眼花,看不清人的脸,尤其是在光线很强的时候。有时候是我奶奶,有时候是某个远方亲戚、或不认识的人,他们的脸模模糊糊的,像覆着着一层扭曲的空气游丝。
你一定见过酷夏正午被暴晒的马路或车顶,或者烧得正旺的锅炉,或者纪录片里烈日下的非洲大草原,从地表腾起的气流微微抖动,热到变形,连空气都有一种虚幻的扭曲感。网上说这是局部不同温度造成空气密度不一致,因此发生了光线扭曲。
我看那些模糊的脸就是这样,好像他们的脸皮已经热到可以改变空气的密度。但过一阵子,或一瞬间,莫名其妙的,又恢复了正常。
时间久了之后,我对于这种间歇性「视物模糊」有了一些经验。我发现谁脸蒙着一层空气游丝,谁的气性就会变得特别大。
比如有一次,村东头刘老叔的脸就有一种被烤化了的扭曲感,那一天他脾气特别暴躁,因为媳妇趁他浇地时把西瓜吃光了,就握着刀追了她半条街,幸好被邻居们拦了下来。事后,刘大叔悔得不行,「真是……气上头了,上头了!」
再比如我奶奶,脾气爆,说话损,在村里人缘很差,只要她脸上有空气游丝,我就躲得远远的,直到重新能看清她的五官时,才肯出来。
我七岁时的夏天,奶奶去世了。
那是一个如烤炉一般的午后,她给我爸打电话没打通,气得跑去嫁到同村的大姑家骂了一顿,回来后又冲我乱发脾气,大骂我爸妈不孝顺,骂着骂着就一头栽倒在院子里,人就这么没了。
按照村子里的习俗,奶奶下葬时,需要我爸捧着骨灰盒绕村一周,几步一磕头,一直磕到墓地,但我爸一直没联系上,只好由我捧骨灰盒。
我听到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议论,说奶奶嘴损,常嘲笑别人没儿子,死了也没人捧骨灰盒,你看看她有儿子又怎样?还不一样没儿子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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