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老七(第4/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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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BlueFan的管理员实在看不下去,宣布老七获胜,并在熄灯前十分钟关闭了服务器。
志强放开鼠标,失神地瞧着失去连接的星际画面,老四掀起上铺的帘子看看,发现胜利者已经趴在键盘上睡着了,两腿之间不知何时吐了一大滩,战况激烈,没人发现。
老五问咋办。
志强说:「还他妈的能咋办,带把儿的爷们愿赌服输,以后谁再管他谁他妈是那个。」
这以后志强果然没说过老七一句,我不知算是守信,还是有点绝情。
暑假归来,老六因为上学期挂科较多被请家长,他爸爸在学院办公室外当场脱下老六的裤子打屁股,打得噼啪作响,全学院的女生都看见了,这出苦肉计换得老六勉强升上大三,而我们这种每回挂一两科的废物学生并不在老师的视线范围内,也顺利变成大三学长,可以在社团勾搭大一学妹了。
老七留级了。他期末考试八门课挂了七门,包括但凡出勤就能通过的体育课,唯一在及格线以上的是选修课《青春期性保健》,他令人惊讶地拿了个高分。
辅导员坐火车赶到老七五百公里之外的老家,把成绩单往他父母的院门口一贴,转身就走。老七的父母扔下锄头在后面追,拉着老师的手痛哭流涕。
辅导员说:「这孩子脑子是很聪明的就是转不过弯来,玩游戏能当饭吃吗,大学生每天不学习窝在宿舍玩游戏期末考试考得一塌糊涂,这样的学生留着是祸害,要处分,要开除。」老七父母恳请老师给个机会,一定好好教训孩子。
辅导员说:「那把孩子叫出来谈谈吧」。
老七父亲惊讶说:「这孩子不是在学校勤工俭学当兼职吗,啥时候回老家了?」
原来老七跟学校说回家干农活,打电话给父母说在学校工作,在校门口溜达一圈回了寝室,就再也没出宿舍门。那个暑假老二在动物园批发市场打工卖酸辣粉,每天晚上回寝室给老七带一份酸辣粉加肉夹馍,要不是有他,老七没准会饿死在床上。
据老二描述说他根本没看见过老七下床,小便拿个大可乐瓶尿进去,床尾堆了一排装满的瓶子,大便不知怎么解决;也没看见过老七吃东西,给他吃就吃,给他喝就喝,不给就不吃不喝,时时刻刻盯着屏幕,嘴里念念叨叨。
老二说早晨一睁眼就看到老七在玩游戏,晚上下班回来看连姿势都没变,有时候半夜被尿憋醒,仍能看见老七的帘子后面透着红黄蓝绿的光。
我们宿舍没有谁爱干净,每个学期床单枕套也总要换两次的,老七则不同,他整整一年没有换洗过床单被套,蓝色棉布变成某种怪异的灰绿色,身旁墙壁油腻腻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头皮上,奇怪的是靠近他铺位却不觉得恶臭,只有种淡淡的酸味,可能脏得太厉害了,反而达成了人与污物的和谐共生。
不过那个暑假老二常被臭味困扰,因为老七将吃剩的酸辣粉和肉夹馍塞进塑料袋丢在床上,北京的夏天闷热,剩菜隔天就酸臭扑鼻苍蝇乱飞,可老七本人浑然不觉,仿若屏幕之外的世界对他来说不过镜花水月,真实的宇宙和生命意义只存在于游戏之中。
有一天老二实在忍无可忍,爬到床上把老七的尿瓶和垃圾一股脑清理干净,指着他的鼻尖说这样下去不行,立马下床洗澡换衣服晒床单,老七的眼神魔怔地盯着老二的脸,似乎能透过他的皮肤看到后面的索尼特丽珑屏幕,双手噼里啪啦在键盘和鼠标上飞舞。老二僵硬地扭回头看,发现老七刚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克隆操作,三艘海盗船释放的分裂网完美封锁了四辆坦克和两个地堡的火力,神族部队一拥而上冲破防线,对手立刻打出了「gg」。
「哈,战网排名又升了一位,CQ2000你给老子等着。」老七喃喃说。
老二打了个寒颤,慢慢爬下床,把帘子拉好。用他的话说,老七已经疯了,以前认识的那个老七不在了,现在坐在床上的是个怪物。
他说的没错。两个月后,老七真的疯了。
04
我没能喝完一整瓶燕京,酒还剩个底儿,我歪在沙发上睡了。睡得并不安稳,乱七八糟做梦,一会儿梦到志强,一会儿梦到老二,上学时候我跟这两个人关系最好,虽然号称七兄弟,也有亲疏远近。
像老三老六就走得近,俩人刚开始一点儿都不和睦,同时追机电二班的一个女生,为这事儿没少打架,后来那女生跟民族大学的一个带刀汉子搞在一起,俩人觉得同病相怜,喝酒吐着吐着就成了铁哥们。
老六重修课考试有一半是老三替考的,因为老三作弊的技术最好,把课程重点敲进电脑,用宋体四号字、行间距0磅、4分栏打印成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裁成小纸条一圈一圈缠在钢笔的墨水管上,拧上笔帽,神仙也看不出来,遇到危急时刻把笔管一撅,墨水溢出来浸湿纸条,能做到死无对证。靠这招老六帮自己和别人度过了不少难关。
毕业以后老四成了美容会所的职业减肥师,每天的工作是往阔太太们身上一圈一圈缠保鲜膜,我觉得这大概是因果循环。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室友还在那儿玩星际,看我一眼,说:「你丫倒是心宽坐那儿就睡着了,刚才房东敲门收房租我假装不在家没敢开门,可你丫睡就睡吧还打鼾,鼾声跟火车拉笛似的隔着两层楼都能听见,实在没辙开门把房租交了,这下饭钱都没了吃什么串,喝西北风去吧。」
我算了算,说:「离发工资不是就剩二十几天了吗。」
他说:「滚蛋。」
我回到屋里,坐在窗边点了根烟,抽两口掐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抽烟喝酒玩游戏打牌泡妞,可烟抽不多,酒量不大,打牌没瘾,泡妞没钱,游戏玩多了头晕恶心,就打星际这个癖好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了下来。
上浩方打了两局Luna地图单挑,都输了,我总觉得我挺厉害,照照镜子,还是个傻逼,跟当年没什么两样。
记得大学时候有次喝酒,志强说:「以后咱们这群人里面最有出息的指定是老五,老五一定能成个大人物,我们其他人都是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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