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德纳夫人的波希米亚传奇(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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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物馆看到克劳福德的照片,一个非常英俊迷人的年轻作家。伊莎贝拉和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之间一定有了某种眷恋,她才会如此痴迷于但丁进而文学。但也许并不是但丁在吸引她,而是她想要贴近克劳福德的文学。然而1883年克劳福德还是离开了波士顿,足见他们的关系何等迷蒙。他们毅然决然做痛楚的告别,以至于此后十年都不曾相见。这段情感纠葛无疑给加德纳夫人带来了痛苦,但同时也让她收获了才华。这些可以在她的日记中感受到,如果没有对文学的执着,她的感觉和文字决不会这般美丽。
在如此断肠的割舍后,伊莎贝拉和杰克·加德纳开始了他们又一次重要的旅程。这一次加德纳一家来到遥远的东方,单单在日本就停留了整整三个月。他们先后拜访了横滨、东京、京都、大阪和神户,并历尽艰辛到达了日光的庙宇,从此伊莎贝拉·加德纳对日本文化情有独钟。
接下来加德纳夫妇又造访了中国和印度,途经埃及后,再度来到威尼斯。这一次,她认识了画家拉尔夫·科蒂斯,后来他成了伊莎贝拉·加德纳艺术收藏的顾问。拉尔夫带领加德纳一家重新认识这座水城,伊莎贝拉也以十分严肃的态度对待威尼斯。五个星期内,她不仅认真学习意大利语,还深入了解了十五、十六以及十八世纪的艺术。而他们所住的宫殿一般的洛可可式房间,也为日后加德纳博物馆的房间以及花园的设计提供了最初的灵感。
伴随着频繁的世界环游,伊莎贝拉对艺术品的兴趣越来越浓厚。直到1891年伊莎贝拉的父亲去世,为她留下了可观的财富,她才正式开始了收藏名画和古董的生涯。这时候她对收藏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对艺术品的鉴赏也拥有了她独立的品味。
哀悼期过后,伊莎贝拉夫妇再度前往欧洲。这次出游对于伊莎贝拉·加德纳成为收藏家的未来无疑至关重要。这一次她在巴黎收购了一幅维米尔的作品,旅途中,又先后购买了惠斯勒及佩塞利诺的作品。三年后,她通过收购波提切利的名画《柳克丽霞的悲剧》,开始了她与著名艺术鉴赏家伯纳德·贝伦森之间的代理关系。
其实早在1884年伊莎贝拉就认识伯纳德·贝伦森,不过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哈佛大学的研究生。加德纳夫妇所以认识这个年轻人,是因为他们捐资支持贝伦森前往欧洲游学。
虽然贝伦森最初打算研究文学,但最终还是转向了意大利美术,并由此开始了他成为那个时代最著名的艺术鉴赏家和代理人的事业。
六年中,伊莎贝拉和贝伦森几乎没有联系,直到1894年后者出版了著名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画家》一书后,才收到了来自加德纳夫人的一封赞赏信。六个月后,他便在伦敦为加德纳夫人收购了波提切利的《柳克丽霞的悲剧》,而后贝伦森成为加德纳夫人最重要的收藏顾问,并帮助她收获了一系列非凡的艺术品。当然,依莎贝拉·加德纳也依赖于自己的知识和感觉,她与贝伦森之间的通信证明了她审美的独立性。因为她不想收藏贝伦森向她推荐的一幅华托的油画。他在信中提醒她,“华托是你的品位中唯一的空白。”然而伊莎贝拉回信说:“你一点也不了解我对华托的认识。我没有你说的那种‘空白’。我其实非常欣赏他,但不是按照提香的方式喜欢他。你难道不认为用同样的钱,可以买到更优秀的作品吗?”
在收购了伦勃朗1929年的《自画像》,以及提香、委拉斯贵兹的作品后,加德纳夫妇突然意识到,他们当时的住房已经容不下他们收藏艺术品的野心和速度了。他们需要更大的空间,于是他们有了想要建一座博物馆的计划。伊莎贝拉原本打算将灯塔街的两幢房子连在一起,但又觉得也许买地建一所新的建筑才是更明智的选择。而对于加德纳夫妇即将建造的芬威院来说,那幅伦勃朗的绘画应该就是奠基石,因为这是第一幅加德纳夫人为自己的博物馆购买的巨作。
加德纳夫妇所以被这片曾经的沼泽地所吸引,是因为这里已经被景观设计师奥姆斯特德打造成一片时尚而迷人的地带。慢慢地,这片波士顿的新地变得昂贵起来,不久后交响乐大厅也落户于此。然而真正吸引加德纳夫妇的,是这片土地的平坦和开阔,他们可以平地而起一座独立的建筑,而这座建筑的四面墙山都可以照见阳光。
想不到这个关于芬威院的梦想,转瞬就成为了一份沉重的责任:一场意外,让伊莎贝拉感知了生命的脆弱以及来日无多。1898年12月10日,杰克·加德纳因中风突然亡逝,这一悲剧让伊莎贝拉意识到,她必须加快建造博物馆的脚步。
从此她全力以赴投身到她和杰克的这个曾经遥远的梦想中,仅一个月后便购得了目前博物馆所在的这块土地。失去丈夫的痛苦让伊莎贝拉一心一意地投身于芬威院的建设中,而1899年动工的时候,加德纳夫人已经59岁了。
加德纳夫人自己设计了自己的芬威院。建筑的灵感来自于1897年的威尼斯之旅。这座房子按照十五世纪威尼斯宫殿式的风格建造,不过她要让这幢楼房的外墙冲内,从而营造出一个到处是花朵、橄榄树和喷泉的优雅庭园。自然的光线从玻璃天井倾泻下来,让整个庭院沐浴在不断变化的景象中。对伊莎贝拉来说,自然的光线比什么都重要。
在芬威院,她所追求的不仅仅是丰富的收藏,还有整座建筑那种令人赏心悦目的韵味。她要三层楼面的所有展厅都能看窗外的花园,甚至能感受到那里绚烂的芬芳。这座建筑砖石结构,许多建筑材料如石柱、门道、阳台一类,都是加德纳夫妇从欧洲买来并融入到建筑中的。
为此加德纳夫人频繁前往芬威的工地视察,在那里规定每个建筑元素所在的位置。她亲自拿着油漆桶爬上梯子,并不厌其烦地向工人解释她想在庭院中创造出怎样的氛围。她毫不退让地拒绝任何钢架结构,与建筑检查员激烈地斡旋。最终事实证明了加德纳夫人正确——符合文艺复兴时期建筑规则的结构才是最最稳定的。
在建设过程中,加德纳夫人的计划永远在改变,而所有的改变都要重新绘制图纸。她随时随地迸发出来的灵感,让楼梯两次建好又两次被拆除。成箱从欧洲进口的建筑石料堆放在仓库里,由加德纳夫人本人决定它们被打开的顺序。
尽管诸多挫折以及各种复杂的环节,加德纳夫人还是在1901年11月18日(很奇怪,竟然是一个中国的幸运日)搬进了芬威院,四楼是她的私人住所,她一直住在那里直到去世。
接下来她开始精心摆放她的艺术品,她的理念显然和那些程式化的博物馆不同。芬威院的展厅极具个人色彩,艺术品的位置完全依照她本人的审美安置,这或者也是她刻意追求的某种个性的方式。
于是艺术品陈列的秩序没有规律可循,似乎既不曾融进编年史的概念,也没有经意营造的分门别类。展厅里除了墙上的绘画,还有古董、雕刻、家具,乃至蕾丝花边一类,感觉上是把展区当作了自己的家来布置。总之加德纳夫人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只要她自己看上去赏心悦目,只要她自己觉得那些艺术品适得其所。于是在这座充斥着世界顶级藏品的房子里,果然形成了一种由女人营造的随意与亲切,由艺术构成的优雅和高贵。以至于近百年过去,我们依然能感受到加德纳夫人所带给你的那种温暖的气息。你仿佛能看到加德纳夫人就坐在壁炉前,在燃烧的炉火前,在窗外的落日中,欣赏着她那些伟大的艺术品。
加德纳夫人为每个展厅起了名字。这些名字听上去既美丽又简朴。譬如一楼的蓝屋、黄屋、中国凉廊,二楼的荷兰厅、小沙龙、短画廊,三楼的哥特厅、长画廊……二楼的挂毯厅是整座建筑中最大的房子。这里除了展示高悬的十幅巨大壁毯,也是加德纳夫人定期举办音乐会的地方。
夫人除了执着于收藏艺术品,还一直致力于对音乐的资助。尤其当她拥有了芬威院后,就更是经常在家中举办春季和秋季的定期音乐会了。这间挂毯大厅由木头建造,高挑的木梁支撑的天花板不仅展现了优美的景观,也为乐队演奏提供了极好的音响效果。地面是伸展的意大利马赛克石,壁炉前小小的舞台至今保留着。没有演出的时候那些座椅便静静堆放在大厅的角落里,等待着日落时分那诗一般飞扬的旋律。
芬威院进门处的长廊里有一幅很大的油画,那是美国画家萨金特的杰作。不知道这幅画是否专为芬威院的音乐会而作,但总之是一幅很美也很扣人心弦的画作。画面中一位黑衣白裙的女人在舞蹈,很灵动的形象,背对着我们,手臂向前伸展,有点骄横地,指着身后的什么地方,但我们看不到她的脸。女人的背后是弹奏乐器的那些迷茫的男人。昏暗的背景中,唯有舞女身上斑驳的红色跳荡出来,让人不禁心中一动。这是我喜欢的一幅萨金特的作品,因为他画出了旋律和热情。
然后到了1903年1月1日的晚上,这个对加德纳夫人来说历史性的时刻。在经历了整整三年的建筑和装饰后,客人们被邀请来芬威参加一个私人音乐会。50位波士顿交响乐团的音乐家,在挂满了壁毯的在哥特屋演奏巴赫、莫扎特和舒曼的作品(她终于做到了像伦敦画廊那样将各种艺术融为一体)。演出的最后,那扇能看到庭院美景的镜门被缓缓打开,日式的灯笼照亮整个房屋,被蜡烛点燃的画廊在客人面前展开……人们的第一反应是惊叹不已,然后是兴奋激动,赞不绝口。他们在梦幻般的景色面前仿佛变成了孩子。然后,这美的极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得宁静而温顺,仿佛他们看到的是福音般的奇迹……
是的,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而伊莎贝拉·加德纳是这一奇迹的唯一缔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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