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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纳夫人的波希米亚传奇(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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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而伊莎贝拉·加德纳是这一奇迹的唯一缔造者。

1911年在加德纳夫人的生日酒会上,哈佛大学的艺术教授登曼·罗斯代表所有客人写道:“你对美术界中的任何人都认真地感兴趣,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接受了你慷慨的捐赠。

我们见到了你对舞蹈和音乐、戏剧和文学的忠诚。而对雕塑和绘画的热爱,你通过众所周知的对杰作的收藏向我们展示。你建立了一座如此美丽的房子,你自己作为建筑师,并且用珍宝填满了它。你,不仅热爱艺术,收藏艺术,更是一位艺术家。”

加德纳博物馆于1903年2月向公众开放。它履行了加德纳夫人“以艺术教育为目的,对公众服务为宗旨”的使命。这是她16岁参观波尔迪·佩佐利博物馆时就萌生的信念,也是她从年轻时就开始的梦想。直到她终于建造了这座令她无比骄傲的芬威院,并做到了将这里的一切永久地送给了那些热爱艺术的人。

而在这些热爱艺术的人们中,那些叫做伊莎贝拉的女人将更幸运。因为加德纳夫人留下遗嘱,凡是名为伊莎贝拉的,都可以免费参观这座博物馆。不单单因为夫人叫伊莎贝拉,还因为这名字是从成功的祖母那里继承来的。所以她要给所有的伊莎贝拉无偿享受艺术的机会,芬威院的大门将永远向她们敞开。

不久,波士顿的艺术博物馆追随加德纳夫人的脚步,也从市中心的科普利广场迁到了芬威院对面。博物馆的古典主义大楼于1909年落成并对公众开放,而加德纳夫人的私人博物馆已经向公众开放整整六年了。而那时伊莎贝拉·加德纳个人收藏的欧洲艺术品,甚至比波士顿艺术博物馆的还要杰出。

或者就因为加德纳夫人私人收藏的艺术品众多,充塞于此的艺术品才显得过于拥挤。于是某种目不暇接的感觉,甚至些微的审美疲劳。浏览中你若稍不留意,很可能就会错过那些稀世珍宝。譬如楼梯的转弯处,长长走廊上,你会毫不经意地就将那些来历显赫的艺术品当作了普通的装饰物,进而忽略了芬威院主人对那些精美细节的良苦用心。

然而不幸的是,1990年的某天,这个距今天并不久远的日子。加德纳博物馆的13幅名画,竟一夜之间被窃贼盗走。其中最著名的是伦勃朗的那幅《加里利海风暴》的风景画。那是一幅很大的画作,据说保守估价就值2亿美元。自失窃之日起就人们就开始奋力搜寻,只是20年过后依旧杳无音讯。至今没有人知道这些画藏在了哪儿,更不知被何等汪洋大盗收入囊中?其间不曾有任何人对这些名画进行交易,甚至没有关于这些藏品的蛛丝马迹。甚至神勇的联邦调查局(FBI)也无能为力,没有人知道这些珍宝要失踪到什么时候。倒是好莱坞一部电影抓住了这由头,千回百转地讲述了一个名画失而复得的故事。但是没有人真正知道这些画是怎么丢失的,尽管可以天马行空,任意想象,但最终还是没有谁能接近那个惊人的真相。

如今墙壁上依旧保留着那些名画的画框,只是画框是空的,没有复制品。这或者也是为了履行加德纳夫人的遗嘱,任何艺术品必须摆放在它原先的位置上,不得擅自挪动。所以即使名画被偷走,也只能以画框的方式留在那里了,以提示人们那亡失的缺憾。

照片中的加德纳夫人并不美,但却很优雅。那种看得出来的富有孕育了这个女人,让她在那个年代就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艺术中。加德纳夫人不仅收藏那些不朽名作,并且将自己的肖像也融进了她的藏品中。她的画像就悬挂于那些大师的作品中,甚至比那些大师的绘画更醒目。

安德斯·佐恩的杰作陈列于二楼的短画廊中。这幅伊莎贝拉的肖像创作于威尼斯。不知道那是夫人哪一次前往威尼斯,但无论哪一次,威尼斯都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欢愉。油画中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伸展双臂,在浓重的有着些微光亮的背景中,凸现出她那有点不知所措的茫然。画中的加德纳夫人明媚而丰满,或者那时候她还不曾明确自己作为收藏家的雄心壮志。她只是不断在异国他乡享受着人类文明的成果,似乎也渴望将自己的身影留存于艺术的长河中。

穿黑色连衣裙的那幅肖像画很大,加德纳夫人端庄地站在画面中。黑色的衣裙跳荡在背后温暖的棕黄色中,而夫人的神态是平静而又有某种向往的。金色画框包裹了这个优雅而闲适的女人,只是在这张平和的脸上,竟一点也看不出她决意收藏世界财富的咄咄野心。这幅肖像被摆放在三楼哥特式房间的墙角处,这里还陈列着乔托和马提尼的圣母像。

不知道这幅肖像创作于哪个年代,它只是留下了加德纳夫人中年时的丰腴影像。那种身形和姿态的闲适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中国唐代的仕女图,女人们衣食无忧的近乎于奢侈的妖娆。也许画像中女人的神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幅画是美国早期著名画家约翰·辛格·萨金特的杰作。也许在世界美术的长廊中萨金特只是区区小辈,但在美国,这位画家却可谓大名鼎鼎,而他为波士顿留下的遗迹更是俯拾皆是。那个年代,波士顿几乎所有重要的建筑中都有萨金特的绘画。无论是1876年落成的波士顿艺术博物馆,还是1895年建成的波士顿公共图书馆,你都能看到萨金特恢宏的壁画高悬穹顶。

在某种意义上,也许出生于1856年的萨金特并不是美国人,他是父母旅居意大利时出生的。他14岁就被送进了佛罗伦萨的美术学院。四年后他们又举家前往巴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萨金特的绘画事业。在巴黎考入以肖像画著称的卡洛莱斯·丢朗画室,从此在艺术之都潜心学艺。

加德纳夫人第一次见到萨金特是在1886年。那一年加德纳一家再度赴欧洲旅行。在伦敦,他们的老朋友亨利·詹姆斯将伊莎贝拉介绍给年轻的美国画家萨金特,那时候萨金特正住在画家惠斯勒原先使用的画室中。这次会面开始了伊莎贝拉和萨金特之间深厚的友谊,以及艺术家与客户之间亲密的关系——加德纳夫人日后拥有了60多幅萨金特的作品。回到波士顿后,萨金特时常拜访加德纳夫人,并为她画了三幅传至今日的肖像画,而黑色长裙的这幅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萨金特回到美国,继续潜心创作他的肖像画。他的社会肖像画为美国绘画开拓了一个广阔的空间,也就此留下了那个时代美国的众生相。有人说,萨金特让画中的人物看起来很富有,不过只有当他们看到画中的自己时,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富有。然而这种富有并没有凭借奢华的物品来表现,你只要看看站在金黄色背景下的这个黑衣女人。是的,这是唯有富有的女人才会有的安逸与平和,也是唯有伊莎贝拉·加德纳这样的女人才可能有的典雅和雍容。

萨金特为加德纳夫人画的最后一幅肖像,是她临终前不久的那幅水彩画。这也是最让人感动的一幅画。在黑色的绚丽之后,夫人又回到了那种简单而质朴的白色中。这幅画完成于1922年,夫人两年后就谢世了。这个璀璨一生的女人在最后的画中可谓风烛残年,但却依旧在透明而飘逸的白色中飞扬着。尽管她已经82岁,被病痛折磨,却仍然保持了澹定从容,恍若长风依旧。她周身陷落于粗质的白色衣裙中,甚至用白布包住了她的头。她靠在大床上的姿态说明了她已力不可支,却依然坚守着那无形的刚毅。整个画面一片凄然,唯有枕头上的花纹支撑着那片白色的萧索。画中的女人有点无奈地望着前方,应当也就是望着老友萨金特的方向。不知道那目光的交流中有着怎样的惨淡与感伤,看得出那种死之将至的悲凉已然灌满了夫人身心。在萨金特画这幅水彩画的三年之前,夫人就已经罹患中风,半身瘫痪。于是这幅画的名字也很忧伤:《加德纳夫人在白色中》。

伴随着岁月流转,心事更迭,萨金特的画风也变得朴素而简洁。他的晚年之作大多寥寥数笔,就将这个死亡边上的女人传神地表现了出来,甚至比他年轻时的作品更有穿透力。

这时的萨金特也已然秋风落叶,尽管他比加德纳夫人足足年少了16岁。他们将相互之间的友情坚守了将近40年,特别是当他们年华老去的时候,依旧惺惺相惜。但夫人谢世之后不到一年,萨金特便也追随老友乘鹤而去。或者这也是某种友谊的象征。当一个去了,另一个,似乎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1924年伊莎贝拉·加德纳平静地离开。与丈夫和儿子一起葬在剑桥的奥本山公墓。在弥留之际她仍旧不忘她的芬威院,那一年她的侄女在写给贝伦森的信中说:“芬威院似乎很奇怪也很孤独。她的侍者告诉我,几天前他时常觉得她在呼唤他。她的工作人员觉得她一定是希望他们能像她活着时那样,尽心地照看这个地方。这地方一定要像最初设想到最终实现时那样活在人们的心中,提醒子孙后代艺术的美丽。”

一些人认为这个女人很诡异,但只有真正了解了她,你才会知道她是怎样的了不起。是她在J。P。摩根、亨利·克莱·弗里克,以及亨利·E·亨廷顿、威廉·伦道夫·赫斯特等著名收藏家之前,率先在美国建立了这种在个人富丽堂皇的家中陈设伟大艺术品的先河。

是的,这就是这个女人的传奇,一如当年那位波士顿记者所言:她在整座城市甚至整个国家都那么与众不同。她不模仿任何人。她做的任何事情都富有新意,都是独创的……今天,加德纳夫人尽管已经远离了芬威院,但她灵魂的旗帜,将永远在热爱艺术的人们心中飘扬。

《名家散文集赵玫散文集:陪伴着你在暮色里闲坐》加德纳夫人的波希米亚传奇(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