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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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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高中的最后一年里,我报名参加了我们学校高尔夫球队的选拔。在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我跟着一个上了岁数的高尔夫选手上课。在我高三前的那个夏天,我在当地一家高尔夫球场找到一份工作,这样就可以免费练习了。阿嬷从没对任何体育项目展现出丝毫的兴趣,但她还是鼓励我去学习高尔夫,因为“那是有钱人们谈生意的地方”。

虽然阿嬷自有其睿智之处,但她对有钱人的商业习惯却所知甚少,我就是这样跟她说的。“闭嘴,”她跟我说,“是个人就知道有钱人喜欢打高尔夫。”但是当我在家里练习挥杆的时候(我练的时候没用球,所以只对地板造成了点损坏),阿嬷就命令我别再糟蹋她的地毯了。

“可是,阿嬷,”我不无讽刺地抗议道,“如果你不让我练习的话,那我在高尔夫球场上可谈不成生意了。我看还不如让我现在就从高中退学,然后找份杂货店收银员的工作呢。”“你这兔崽子。要不是我腿脚不便,我现在就站起来把你的脑袋拧到你的屁股上。”

于是,阿嬷便帮我付了课程的钱,并让她弟弟(我的盖瑞舅姥爷),也是布兰顿家男人们当中年纪最轻的那个,帮我找几根旧球棒。结果盖瑞舅姥爷给我们送来了一套精美的马基高(MacGregors),我们自己无论如何也买不起这个牌子的球杆,然后我就尽自己所能地经常练习。等到了高尔夫球队选拔的时候,我挥杆的水平至少已经到了不至于让自己难堪的境界了。

虽然我没能被选进校里的高尔夫球队,但是我的进步足够大,和那些被选进高尔夫球队的朋友们一起练球的时间算是没有白费,我所要的效果也不过如此了。我意识到阿嬷是正确的:高尔夫是有钱人玩的东西。在我工作的那个球场,很少有客人是来自米德尔敦的工人阶级们所住的社区。

第一天参加高尔夫球训练的时候,我穿着一双皮鞋就去了,因为我以为这就是所谓的高尔夫球鞋。在我们还没开始练习第一杆的时候,有个胆子挺大的小流氓注意到我穿的是从凯马特(Kmart)买的棕色皮鞋,于是就在接下来的4个小时里一直无情地嘲笑我。我强忍住自己想要用推杆狠狠地抡他耳朵的冲动,因为我记得阿嬷对我的忠告“假装自己是见过大场面的样子”。(这里要提一下我们乡下人的仗义:不久前我把这事儿告诉了琳赛,惹得她对那孩子进行了一番言辞激烈的声讨,说他是个怎样怎样的笨蛋。可是这事儿已经是13年前的了。)

那个时候,我在脑海深处知道,关系到我人生未来的决定就要到了。我所有的朋友们都在计划去上大学;我能交到这些有上进心的朋友也是因为有阿嬷的影响。而当我还在上七年级的时候,我家附近的朋友们都已经在抽大麻了。阿嬷发现后,严令禁止我再和他们在一起玩。我想大部分的孩子们都会无视这样的禁令,但那是因为他们的禁令不是我阿嬷这样的人给出的。她威胁说,如果再看到我和“黑名单”当中任何一个孩子在一起的话,她就会开着自己的车从那孩子的身上碾过去。“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的。”她低声恐吓道。

既然我的朋友们都决定去上大学,我觉得我也应该去。我在学习能力测验中考的成绩相当优秀,足以抹平我之前成绩差的影响,我也知道自己感兴趣的那两所大学——俄亥俄州立大学和迈阿密大学——都会录取我。毕业前几个月,我决定(我承认当时并没有深思熟虑)去上俄亥俄州立大学。然后我收到了俄亥俄州立大学寄来的一个超大的包裹,里面全是关于助学金的信息。里面谈到了佩尔助学金、贴息助学贷款、不贴息的贷款、奖学金,还有叫作“勤工俭学”的东西。这一切都太让人激动了,如果阿嬷和我能弄明白这些都是什么意思那就更好了。我们在那些表格上折腾了好几个小时,然后发现去上大学会欠下的账足以在米德尔敦买下一座好房子了。而那时这些表格我们都还没开始填,因为把这些表格全部弄明白然后填好的话还得再需要一整天的艰辛努力。

之前的激动被忧虑所替代了,但是我提醒自己,上大学是对自己未来的一项投资。“当前,这他妈的是唯一一件值得花钱的事情了。”阿嬷也说道。她说得没错,但就在我对那些助学金表格的担心下降的时候,我的担心又有了一个新的原因:我还没有准备好。并不是所有的投资都是好的投资。为上大学欠下那么多的债,又能得到些什么呢?难道说是为了得到连续不断的宿醉以及糟糕的成绩吗?想要在大学获得好成绩的话是需要毅力的,而我自己的毅力则远远缺乏。

我在高中的学校记录有太多缺憾:数十次的旷课迟到,还没有参加过摆得上台面的学校活动。我当时无疑是处在上升的轨道之中,但直到高中毕业前,我还在简单的课程当中获得了C的成绩,这就说明我还是一个没有达到高等教育所需要的严谨程度的毛头小子。在阿嬷家住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在进步,但是当我们梳理那些助学金文件的时候,我还是不能摆脱那样一种感觉,即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大学的松散生活的每一件小事都让我感到恐惧——从保证自己的饮食健康到付自己的账单。这些事情我之前从没做过。但是,我知道自己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我知道自己想要在大学取得优异的成绩,找到份好工作,然后给家庭带来那些自己从未享受过的东西。只不过我当时还没准备好开始这段旅程。此时,我的瑞秋表姐——一名海军陆战队的老兵——建议我考虑一下加入海军陆战队:“他们会把你锤炼出个样子的。”瑞秋表姐是吉米舅舅家的大女儿,也是阿嬷的孙辈中的孩子头。我们都很仰慕瑞秋表姐,甚至琳赛也仰慕她,于是她的建议相当有分量。

那时“9·11恐怖袭击”才过去一年;正如每个有自尊心的乡下人一样,我也曾考虑到中东地区去打击恐怖分子。但一想到军队的生活——大喊大叫的新兵教官、无休止的训练,还有离开自己的家庭——我就感到害怕。直到瑞秋表姐让我和一个征兵官员谈一谈——这无疑说明她认为我能被选上。之前,我一直觉得加入海军陆战队简直就像飞往火星一样遥不可及。于是,在要向俄亥俄州立大学交学费押金的几个星期前,我脑子里想的就只有海军陆战队了。

3月底的一个星期六,我走进一个征兵官员的办公室,向他询问关于海军陆战队的事情。他并没有试图劝说我加入,而是直言不讳地告诉我,我拿到的钱将会少得可怜,而且还有可能上战场。“但是他们能让你学到领导力,还有可能帮你转变为一个自律的年轻人。”这就引起了我的兴趣,但一想到“J。D。,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这样的称呼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我是一个圆胖胖的长头发小孩。当体育老师让我们跑一英里的时候,我至少有一半的路程是走下来的。我从来没在早上六点之前起来过。但现在这个机构却保证让我每天准时在早上五点钟起床,每天还要跑上好几英里。

我回到家,在心里权衡着自己的选择。我提醒自己,现在我的国家需要我,而如果我没能参加美国最新的战争的话,我会抱憾终身的。我还想到了《退伍军人权利法案》,想到它不仅能让我摆脱欠债的困境,还能让我得到财务上的自由。但最主要的是,我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去上大学,要么去无所事事,再要么就是去加入海军陆战队,而前两个选择我都不喜欢。

我告诉自己,4年的海军陆战队生活可以帮助我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但是我又不想离开家。琳赛刚生了第二个孩子,是一个特别招人喜爱的小女孩儿,而且已经怀上了第三个。当时我的小外甥还在蹒跚学步。莉姨家的孩子也都还没长大。越想到这些,我就越不想去。我也知道,如果等待太久的话,自己肯定就会不想入伍了。因此,过了两个星期,当伊拉克危机升级为伊拉克战争的时候,我就在征兵报名表上签名的虚线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准备把自己成年后的前四年献给海军陆战队。

刚开始我的家人们的反应是嗤之以鼻。海军陆战队不适合我这样的人,这点人们反复地向我提起。最后,当大家知道我意已决之后,所有人都转而接受了,其中几位看起来还为我感到高兴。但“所有人”里面并不包括阿嬷。她用尽了所有的方式来让我打消这个念头:“你就是个蠢货,那帮人会把你生吞活剥了的。”“你走了谁来照顾我?”“你太笨了,根本不适合海军陆战队。”“你太聪明了,根本不适合海军陆战队。”“就现在这世界上的局势,你会让人把你的脑袋打掉的。”“难道说你不想和琳赛家的小孩们待在一起吗?”“我很担心,我不想让你去。”就算她后来接受了我做出的决定,她也从不喜欢这个决定。

就在我出发去新兵营的不久前,那名征兵官员上门拜访,想和我那伤透了心的阿嬷谈谈。她在门外和他会面,用尽全身的力气想站得直一些,用充满怒气的双眼盯着他。“你若是敢踏上我家门廊一步,我就把你的脚打烂。”她说道。“我当时觉得她可能是认真的。”那名征兵官员后来告诉我。于是他就站在前院里完成了和阿嬷的谈话。

当我离开家去新兵训练营的时候,我最害怕的倒不是我可能会死在伊拉克,或是自己不能顺利通过训练。这种事情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当时要先乘大巴到机场,然后再飞到新兵训练营,但是当母亲、琳赛还有莉姨开车把我送到那辆即将把我送到机场的大巴时,我想到了自己四年后的生活。我想到那时,我的阿嬷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心里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感觉,那就是她不能活着等到我从海军陆战队回来。我将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了,至少是不能在自己家长住了。我的家就是有阿嬷在的米德尔敦。等到我在海军陆战队服役期满回来的时候,阿嬷肯定就不在了。

《乡下人的悲歌》第十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