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存的记忆(第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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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上洗手间。她不停地寻找着访客洗手间,她记得他们进来时见到过。
在那儿,她是对的。一阵轻松,但还有一个困难,就是她不得不突然离开他身边,说:“稍等一下。”她的声音连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冷淡而气恼。他说:“好的。”然后快速朝男洗手间走去。微妙的瞬间消失了。
当她来到灼热的阳光下,她看见他在车旁边走来走去,抽着烟。他之前没抽过烟—在乔纳斯父母家里,在来这儿的路上,或者和缪丽尔姨妈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种行为把他孤立起来了,显示出某种不耐烦,也许是了结一件事,开始着手下一件事的那种不耐烦。她现在不能确定,她是下一件事,还是要了结的那件事。
“去哪儿?”他把车发动起来的时候问。然后似乎觉得说得太唐突了,便又问:“你想要去哪儿?”几乎就像是在对一个孩子或缪丽尔姨妈说话—对某个他有义务在这个下午逗她开心的人。梅里埃尔说:“我不知道。”仿佛她没有选择,只能让自己变成那个累赘的孩子。她忍住失望的悲叹,压制欲望的喧闹。那欲望似乎羞怯而零星,但又不可避免,现在一下子不合时宜地单方面宣布出来了。他把着方向盘的手完全属于他自己了,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来没有触摸过她。
“斯坦利公园怎么样?”他说,“你想到斯坦利公园去散散步吗?”
她说:“噢,斯坦利公园。我很久没有去那儿了。”仿佛这个想法让她重又振作起来,她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主意了。她又补充说:“天气真的太棒了。”这让事情更糟糕了。
“是啊。太棒了。”
他们像漫画里一样讲话,真让人受不了。
“这些租借的车上没有收音机。嗯,有时有,有时没有。”
经过狮门大桥时,她摇下车窗,并问他介不介意。
“没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
“把窗子摇下来,胳膊肘伸出窗外,让微风吹进来,那对我就意味着夏天—我想我永远也无法适应空调了。”
“控制在一定温度,你可以适应的。”
她决定让自己沉默下来,直到公园的树林将他们拥入怀中,高大茂密的树木或许会吞没愚蠢和羞耻。然后她用过于赞赏的叹息毁掉了一切。
“观光处。”他读出标志牌上的字。
周围有很多人,尽管这是五月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假期还没有开始。他们也许很快就会对此发表评论。沿途停满了车,一直到餐厅,观光平台上有人在排队,等待投币看望远镜。
“啊哈。”他发现一辆车正从停车位上开出来。片刻的暂时解脱,不用说什么话了。他慢慢地倒车,然后熟练地开进相当狭窄的车位里。他们同时下车,到人行道上会合。他看看这边又望望那边,仿佛拿不定主意去哪里。每条路上都有人来来往往。
她的腿在颤抖,她再也撑不下去了。
“带我去别的地方吧。”她说。
他凝视着她的脸说:“好吧。”
人行道上,光天化日之下。疯狂地接吻。
带我,她是这么说的。带我去别的地方吧,不是让我们去别的地方。这对她很重要。冒险,权力的转移。完全的冒险和转移。让我们去—就会有冒险,而不是放弃,而这种冒险对她来说—每次她在心中重温这一时刻时—都会是堕入淫欲的开端。如果他自己放弃又怎么办呢?别的什么地方?那也不行。他只能这么说,他只能说,好吧。
他带她到他暂住的公寓,在基斯兰奴。这套公寓是跟渔船出海的一个朋友的,他去了温哥华岛西岸的什么地方。那是一座体面的小建筑,三四层楼高。她所记得的只有入口处的玻璃砖和精致时髦的高保真音响设备,那似乎是客厅里唯一的家具。
她宁愿要另一个场景,来替代她的记忆。一家局促的六七层的酒店,曾经是时髦的住所,在温哥华西端。黄色蕾丝边的窗帘,高高的天花板,窗户上也许还有半高的铁栅栏,还有一个假阳台。没有任何肮脏或不体面之处,只是有一种长驻的隐秘的痛苦和罪恶的气氛。在那里,她要走过小小的大堂,低着头,胳膊贴在身体两侧,整个身体弥漫着强烈的耻辱。他会用低低的毫不张扬的声音跟接待员讲话,但是并不掩盖他们的目的,或是为之感到抱歉。
然后是乘坐老式的笼子电梯,由一个老男人操纵—或许是老妇人,或许是一个瘸子,一个狡猾邪恶的仆人。
为什么她要凭空想象,为什么要加上那个场面?是为了那暴露的片刻,当她走过(假想的)大堂,刺骨的羞耻感和自豪感会遍布全身;是为了他的声音,他对服务员说了些她没听清楚的话,声音中带着慎重和威严。
车停好之后,他说:“稍等一下。”他在离公寓几个街区远的药店里讲话时,用的可能就是这种口气。这种在婚姻生活中似乎让人心情沉重和沮丧的现实安排,能在这些不同的场景中在她身上激起一种微妙的热度,一种新奇的慵懒和屈就。
天黑后,她又被带回来,穿过公园,过桥,穿越西温哥华,经过离乔纳斯父母家不远的地方。她几乎是在最后一刻到达了马蹄湾,走上了渡轮。五月的最后几天是一年中最长的几天,尽管船坞上的灯和车灯照亮了船身,她依然可以看见西天的余晖,还有一个岛屿黑乎乎的轮廓—不是鲍恩岛,而是她不知道名字的岛—像块布丁一样整洁地排在海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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