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妮(第2/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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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带血的卫生巾包在厕纸里,拿在手里。她给我拿来一个纸袋,指指门外的垃圾桶。“都扔出去,”她说,“马上去。你不会忘记,是吧?还有,不要把盒子放在他能看见的地方,他讨厌被提醒。”
我试图泰然处之,装出很自在的样子。“我需要买一件像你那样凉爽的裙子。”我说。
“也许我可以帮你做一件。”奎妮边说边把头伸到冰箱里。“我想喝可乐,你呢?我去了卖散料的地方,花了大约三块钱就做了这条裙子。你现在穿多大尺寸了?”
我耸耸肩。我说我正在尽力减肥。
“那样啊,我们也许会找到点儿什么。”
“我要再婚的那个女人,有个像你这么大的女孩,”父亲说,“这小女孩没有爸爸。所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永远不要因此取笑她,不要对她说任何刻薄的话。到时候有可能你们会打架,像姐妹一样意见不统一,但是一定不要说那样的话。如果其他小孩这样说,你也不要站在他们一边。”
为了找理由挑起争论,我说我没有妈妈,也没有人对我说什么刻薄话。
父亲说:“那不一样。”
他全想错了。我们两个完全不像同龄,因为父亲娶贝特时奎妮九岁,我六岁。后来,我跳了一级,奎妮留了一级,我们在学校关系更亲密了。我从来都不觉得会有人对她不好。她是那种每个人都愿意交好的人。她先是被选进了棒球队,虽然她是个粗心大意的球员,后来又被选进拼写小组,虽然她拼写很差。还有,我们没有打过架。一次都没有。她对我特别友好,我也非常佩服她。我会崇拜她,因为她暗金色的头发、睡意蒙眬的黑眼睛—仅仅是她的样子和她的笑容就能让我对她顶礼膜拜。她的笑甜蜜而粗粝,像红糖一样。奇怪的是,尽管她有那么多优势,她仍然可以做一个温柔善良的孩子。
那个早上,我刚一睡醒就发现奎妮不见了,那是一个初冬的早晨,我能感觉到她走了。
六七点钟,天还黑着。屋里很冷。我披上和奎妮合用的棕色羊毛大浴衣。我们叫它“野牛比尔”,我们早上谁先下床,谁就抢先穿上它。它的来历是个谜。
“也许是贝特嫁给你爸爸以前的一个朋友的,”奎妮说,“但是不要说,她会杀了我的。”
她的床是空的,人也不在浴室。我下楼,没有打开灯,不想吵醒贝特。我从前门的小窗望出去。坚硬的路面、便道、前院平坦的草坪上都闪烁着白霜。那年的雪下得很晚。我打开客厅里的自动调温器,暖炉在黑暗中翻腾着,发出让人安心的咆哮声。这台煤油炉是刚买的,父亲说他每天早上还是五点钟醒来,觉得去地下室生火的时间到了。
父亲睡在以前的餐具室里,就在厨房旁边。他有一张铁床、一把断了靠背的椅子,用来堆他的旧《国家地理》杂志,是预备睡不着觉的时候看的。他通过系在床架上的绳子开关吊灯。介于父亲是一家之主,这样的安排在我看来很自然,很恰当。他应该像哨兵一样盖着粗糙的毯子睡觉,散发出令人不适的引擎和烟草的气味。阅读,时刻保持清醒,睡觉时也要有所警觉。
即使是这样,他都没有听到奎妮的动静。他说她一定是在屋里的某处。“你看了浴室了吗?”
我说:“她不在那里。”
“也许和她妈妈在一起。又有点神经过敏了。”
当贝特从噩梦中醒来,或者还没完全醒—父亲称这种情况为神经过敏,她会从她的房间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没法说清楚是什么把她吓着了。奎妮必须带她回到床上。奎妮会蜷缩着贴在她后背上,发出小狗舔牛奶一样的安慰声,贝特到早上什么都不会记得。
我不得不打开厨房的灯。
“我不想吵醒她,”我说,“贝特。”
我看着面包罐—因为用洗碗布擦得太多了,底上都生锈了,坐在炉子上的锅,洗好了还没有收起来,还有费尔虹乳业提供的座右铭:上帝是我们房子的中心。所有这些东西都在愚蠢地等待这一天的开始,不知道它已经被灾难掏空了。
侧廊的门没有锁。
“有人进来过,”我说,“有人进来带走了奎妮。”
父亲在长内裤外面套上长裤出来了。贝特穿着拖鞋和绳绒线长袍啪嗒啪嗒走下楼来,边走边咔嗒咔嗒地开灯。
“奎妮没和你在一起吗?”父亲问她。又对我说:“锁肯定是从里面打开的。”
贝特说:“奎妮怎么啦?”
“她也许只是想出去走走。”父亲说。
贝特没有理会。用粉红色的什么玩意儿做的面膜干在她的脸上。她是美容产品的销售代表,她从来都不会卖她自己没有试用过的化妆品。
“你去冯吉勒家,”她对我说,“她可能想到那儿有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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