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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不过你的书桌和你的微分方程都在等你。春天一到,你就不能逼着自己走了。”

“你以为不能?”

她绝不能想—她绝不能想这是在绕着圈子说他其实希望他们春天不要结婚。

她已经给朱莉娅写了信,告诉她终究会是幸福。终究幸福。幸福。

站台上,一只黑猫从他们的道路上斜穿而过。她讨厌猫,特别是黑猫。她没有说话,克制自己不要哆嗦。仿佛是为了奖励她的自制力,他宣称要和她一起坐到戛纳,要是她欣然同意的话。她几乎没办法回答,她如此地感激他。灾难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他鄙夷当众抹眼泪的事。(就是私下里,他也不觉得他应该忍受眼泪。)

她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仿佛为此,他又给了她回报。到尼斯的时候,他把她裹进宽大的、精心裁剪的衣服里,衣服上还有男人的味道—一种混合了皮毛动物和昂贵烟草的味道。他优雅地吻了吻她,但舌尖轻轻地拂过她的嘴唇,一个私密欲望的暗示。

她当然没有告诉他她的《偏微分方程理论》的进展。这是她不久前刚刚完成的。她花了只身旅行的头一个钟头,正如以往他们分开的时候她一般也要花一段时间做的,她将喜爱的和厌烦的种种迹象,将无动于衷的和名副其实的激情的种种迹象做了一番平衡。

“永远要记得,男人走出房间,他就把一切都留在房间里了。”她的朋友玛莉·门德尔松曾经告诉过她,“而女人出门时,她就把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随身带走了。”

至少,她现在有时间发觉喉咙疼了。要是他也感染了,她希望他不要怀疑是她传染的。作为一个精力充沛的健康单身汉,他把任何一种轻微的感染都视为侮辱,把通风不良或者腐烂的气味都当成人身攻击。在有些方面,他真的很娇惯。

实际上,娇惯而且善妒。不久以前,他给她写信。他写的一些文章被归在她名下了,因为他们同姓。他收到了一封某个巴黎文学代理的信,信的开头称他为亲爱的女士。

哎呀,他都忘记了,他说,她除了是数学家,还是小说家。而他一个也不是,巴黎人该多么失望啊。只不过是个学者,一个男人。

的确是个绝妙的笑话。

2

火车上的灯还没有亮,她就睡着了。她清醒时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一个并不愉快的念头。她打算去巴黎看看维克托·雅克拉尔,她已故姐姐的丈夫。她真正急着想看的是她的小外甥尤里,她姐姐的儿子。不过,孩子和父亲住在一起。她心里看见的小尤里总是他五岁或者六岁时的模样,天使般的金发碧眼,信赖他人和讨人喜欢的天性,不过禀性不太像他母亲阿纽塔。

她做了一个混乱的梦,关于阿纽塔的梦。不过是很久以前了,在雅克拉尔和尤里出现之前的阿纽塔。没有结婚的阿纽塔,金黄色的头发,漂亮,脾气暴躁,在过去的巴利比诺的家族庄园里,她正在那为自己的塔楼房间挂东正教的肖像,还抱怨说这些宗教制品不适合中世纪欧洲。那时候她在读一本布尔沃—里顿的小说,她用面纱遮脸扮演天鹅脖子伊迪丝,黑斯廷斯哈罗德王的妻子。她打算写一本关于伊迪丝的小说,已经写了几页。她描写了这样的场景,女主人公认出了她惨遭杀害的爱人的尸体,因为她认出了只有她知道的隐秘标记。

不知道怎么回事,阿纽塔来到了这辆列车上,在给索菲娅读她写的这些篇章。索菲娅没法让自己告诉她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以及塔楼的年代以来都发生了什么。

醒来的时候,索菲娅想,这一切都是多么地真实。阿纽塔对中世纪,特别是英国历史的着魔,在某一天又如何消失了,面纱和一切,都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严肃的当代人阿纽塔。她写一个年轻姑娘,因为某些传统习俗的缘故,在父母的逼迫下拒绝了一个年轻学者,他死了。他死后,她才发现自己爱他,所以没别的办法,只好跟他去死了。

她悄悄地把这个故事投给了一家杂志,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编辑的杂志。故事发表了。

她的父亲大发雷霆。

“现在卖你的故事,还有多久你要卖你自己?”

在这场骚乱之中,费奥多尔本人也出现了,会面时他的表现糟糕,不过一声亲密的称呼让母亲镇定了,接下来又以提出求婚而告终。因为她父亲坚决反对,所以阿纽塔差一点就以为应该接受,也许还应该私奔。但是,终究,她更喜欢自己成为众人的中心,可能也有不祥的预感,要是和费奥多尔在一起,她的牺牲会有多么巨大。所以,她拒绝了他。他把她放进了他的小说《白痴》里,阿格拉娅,她嫁给了一个年轻的速记员。

索菲娅又打起了瞌睡,落入了另一个梦境。在这个梦里,她和阿纽塔都很年轻,但没有在巴利比诺的时候那么年轻。她们在巴黎,和阿纽塔的爱人雅克拉尔住在一起。那时候他还不是她的丈夫。他挤掉了黑斯廷斯的哈罗德王,挤掉了小说家费奥多尔,成了她的英雄。雅克拉尔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尽管举止实在不算得体,因为他对自己的佃农背景深感自豪。而且,从一开始就不忠。他在巴黎之外的某个地方战斗。阿纽塔害怕他被人杀死,因为他实在太过英勇。这会儿,在索菲娅的梦里,阿纽塔去找他了,但是,她哭泣着喊他的名字,她所在的街道并不是巴黎,而是彼得堡。索菲娅被留在一所巨大的巴黎医院里,里面全是死去的士兵,浑身鲜血的平民,其中一个死者就是她自己的丈夫,弗拉迪米尔。她从这些死伤者旁边逃跑了,寻找马克西姆,他在斯普兰德酒店躲过了战斗。马克西姆会来接她走的。

她醒了。外头下着雨,天色黑暗,包厢里不止她一个人。一个凌乱的年轻女人坐在门边,怀中抱了一个画箱。索菲娅担心自己在梦里哭过,不过看来可能没有,因为这个姑娘安静地睡着了。

要是这个姑娘醒来过,索菲娅要向她说:“抱歉,我梦到了1871年,那时候我在巴黎,我姐姐和巴黎公社社员相爱。他被捕了,可能会被枪毙,或者被流放到新喀里多尼亚,不过我们想办法让他逃走了。我丈夫帮的忙。我丈夫弗拉迪米尔,他不是巴黎公社的,只想看看巴黎植物园的化石。”

姑娘会厌烦的,也许她保持礼貌,但她会表达这样的意思。在姑娘而言,这种事儿大概发生在亚当和夏娃离开伊甸园之前。她可能甚至不是法国人。能坐得起二等舱旅行的法国姑娘,一般不会只身出行。美国人?

奇异的是,那些日子弗拉迪米尔真的在巴黎植物园待了几天。他被杀害却是假的。骚乱之中,他正在为自己唯一真正的事业打基础,做一个古生物学者。阿纽塔带索菲娅去医院也是真的。医院里所有的专业护士都被开除了,都被认为是反革命,取而代之的则是社员的妻子或朋友。普通女人都诅咒这种替代,因为这些女人甚至连扎绷带都不会。于是,伤员死亡。不过,他们中的大部分可能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除了要救治战斗中受伤的伤员以外,这里也有普通病患。传说普通病人吃的都是狗和老鼠。

雅克拉尔和他的革命者战斗了十个星期。失败后,他被关在凡尔赛一间地牢里。几个人因为被错以为是他而遭到枪杀。或者只是这么报道罢了。

那段日子,阿纽塔和索菲娅的父亲从俄罗斯来了,把阿纽塔带到了海德堡,她在那儿病倒了。索菲娅回到柏林,回去研究她的数学。不过,弗拉迪米尔留在那儿,放弃了他研究的三世纪哺乳动物,和将军密谋把雅克拉尔弄出来。这件事的达成,靠的是行贿和勇气。雅克拉尔会在一个士兵的押送下转到巴黎的一所监狱,中间要经过一条街,那条街会人群拥挤,因为将举办展览。警卫往一边看的时候—是付了钱让他这样做的—弗拉迪米尔就把雅克拉尔抢走。然后,在弗拉迪米尔的看护下,雅克拉尔要挤过人群,去一个房间,那里有一套普通市民的衣服等着他,然后把他送到火车站,拿上弗拉迪米尔的护照,逃到瑞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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