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斯基摩人(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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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地,沉甸甸的手指像羽毛一样在玛丽·乔嘴上掠过。
“你想跟他去夏威夷吗?是吗?”
“他要去夏威夷。我,也一样。”
“听着,”玛丽·乔温柔而小心地提议,“我要站起来,走到飞机后头。我要去洗手间。洗手间。我在那里等你。过一会儿,你就站起来,朝后走。你到飞机后头,洗手间那里,我们在那里聊聊。那里说话方便。行吗?明白我的意思吗?好。”
她不急不忙地站起身,拿起滑到椅子上的外套,理理好。男人在垫子上扭过脑袋,冲她投来茫然、阴郁的一瞥,眼神像一只半睡半醒的狗。他的眼珠在眼皮下转了转,脑袋又扭了回去。
“好吗?”玛丽·乔做着口型问女孩。
女孩用手指按住自己的嘴,按在微笑的双唇上。
玛丽·乔朝飞机后头走去。早些时候,她脱掉靴子,换上了拖鞋。现在,她舒服地吧嗒吧嗒走着,不过还是挺怀念靴子带来的成就感和坚定感。
她不得不站在排队上洗手间的人中,因为别处没地方可站。队列延伸到窗边那块小小的地方,她本打算站在那里等的。她不断四下打量,等着女孩跟在后面走来。还没来。有几个高个子也来排队,她不得不设法绕过他们朝后看,想确保女孩可以看到她。她只能跟着队列前进,轮到她的时候,她没有选择,只有进去。不过反正也差不多该用洗手间了。
她尽快出来了。女孩还是不见。没在排队。没在厨房附近晃荡,也没坐在后部的哪个座位上。队列现在比原先短,玛丽·乔可以站在窗边了。她站在那里等着,直发抖,懊悔没带上外套。
在洗手间里,她没顾上补口红。现在,她对着黑色的窗子映出的脸涂了起来。假设她决定跟什么人说女孩的事—他们会怎么想她?她现在可以跟什么人讲讲的—那个年长些、看起来相当严肃、画着铜色眼妆的空姐,她似乎是领头的,或者那个空中先生,他看起来心不在焉,不过似乎更平易近人。她可以告诉他们女孩的话,女孩的颤抖,可以说说她的怀疑。不过这些有什么用呢?女孩没说任何可以直接引起怀疑的话。她是个爱斯基摩人,十六岁,要跟一个比她大得多、不是她爸爸的男人去夏威夷。十六岁到法定年龄了吗?带一个女孩去夏威夷犯法吗?毕竟,她有可能不止十六岁。看起来当然不止。她或许醉了,在扯谎。或许是他老婆,虽说没戴戒指。他也当然有可能是她的什么亲戚。玛丽·乔现在不管说什么,估计都会被视为一个多管闲事的女人,刚灌过一杯,没准还不止一杯呢。没准会被认为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试图控制那女孩。
如果要采取什么措施,女孩得自己说点什么。
不提出要求,就得不到帮助。
得说出你要什么。
得开口。
玛丽·乔慢慢走回座位,一路上注意着女孩有没有行动,有没有坐在别处。她寻找着那个梳着马尾辫的硕大驯服的脑袋。
哪里都不见。
不过快回到座位时,她看到女孩已经挪动了。她坐回原来的位置,在男人旁边。他们又要了两杯威士忌。
或许他趁她起身之后,把女孩拽了回去,强迫她坐在身边。玛丽·乔该让女孩先走的。不过当时能说服她,让她明白吗?女孩真的明白她有意相助吗?
玛丽·乔站在过道上穿外套。她低头看着那两人,但他们都没看她。她坐下,打开阅读灯又关上。电影已经没人看了。希腊宝宝正在哭闹,做爸爸的抱着他在过道上来回走动。印度小女孩们彼此依偎着,她们的小弟弟在妈妈窄窄的大腿上睡着了。
斯齐特医生会让玛丽·乔很快就明白过来。有些关心—他让她承认过这点—实属无事生非、自作主张。人们出于自作主张的好心,每每会惹出麻烦,而不是做好事。这次她就差点如此。
不错。不过他自己总是关心着人们的体内,关心着他们的胸腔内部。要是这女孩心脏有毛病,哪怕她比现在大上二十岁,四十岁,哪怕她的生活根本就是一团糟,等同废物,脑子因为酗酒而荒废近半—就算如此,他也会全力治疗。他会毫无保留,为了这样的拯救或者说拯救的努力而竭尽全力。要是事关真正的心脏,要是事关人们胸膛里血淋淋、怦怦跳、承受重负的心脏。
斯齐特医生的声音里有种隐隐的悲哀。不仅是他的声音,他的呼吸也是悲哀的。在电话里,还没听到他的声音,你就能感到一种无药可救、平静得体的悲伤从他的呼吸中传来。要是告诉他这个,他会不高兴。不是说他特别希望你觉得他开心,而是他会认为有人断言他很悲伤,这既无意义又过于唐突。
这种悲伤似乎是恭顺所致。玛丽·乔只能意识到它的存在,却永远无法理解它。她觉得男人身上有一种恭顺是女人无法理解的。(丽亚对此会作何评论?)问题并不在于他所知道的—那个玛丽·乔能对付—而在于他所逆来顺受的。他令她困惑,压力重重。她以一种困惑、谨慎、永恒不变的爱情爱着这个男人。
她想到他的时候,脑海中的他总穿着棕色三件套。那是一套老式西装,让他看起来酷似他童年时代—道道地地的贫困乡村的童年时代—的医生。他有一些好看的休闲服,她看到过他穿它们,可她觉得他穿那些并不自在。他对变有钱不怎么适应,她想,尽管他觉得必须如此,而且对于任何有可能阻碍他的政府都仇恨无比。恭顺、逆来顺受和悲哀。
要是她对他这样讲,他不会相信的。没人会信。
尽管穿着外套,她还是直发抖。她好像有点传染了女孩顽固、古怪的不安。或许真的病了,发烧啦。她扭着身体,试图恢复平静。她闭上眼,忍不住又要睁开。没法不看看过道对面。
这会儿发生的事,她要是够明智、够得体,就该扭头避开才对。不过她没有,而是眼睁睁看了下去。
威士忌酒杯空了。女孩朝前探身,吻着男人的脸。他的脑袋靠在垫子上,没动弹。她眼睛闭着,或者半闭着,朝他贴过去。她的脸宽阔、苍白而冷漠,好一张银盆大脸。她吻他的嘴唇,他的脸颊,他的眼皮,他的额头。他任由着她,纵容着她。她吻他,舔他,舔他的鼻子,他脸颊、脖子和下巴上淡淡的胡茬。舔遍他的脸,吸口气,又开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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