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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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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着写来一封信,我给标上‘收件人不明’,经艾拉同意,也没打开就寄回去了。第二封信我同样处理。自那以后,电话和信都没了。有一阵好像是这场灾难结束了。伊夫和西尔菲德到斯塔茨堡去和格兰特夫妇过周末。她一定和他们聊了不少艾拉的事——可能还说到过我——也听了不少所谓共产分子阴谋的消息。不过还是没什么事,我开始相信就会没事了,只要他还是她正式的丈夫,格兰特夫妇觉得如果丈夫被《红色路线》揭露,被开除的话,妻子这方也会有一点危险。

“一个周六的早上,居然是西尔菲德和她的竖琴上了《范塔索和格兰特》节目。我觉得给西尔菲德许可让她做节目嘉宾是特别照顾伊夫,让继女免受继父的丝毫牵连。布赖登·格兰特访问了西尔菲德,她讲了在音乐厅管弦乐团的趣事,接着西尔菲德为听众演奏了几曲,随后卡特里娜又滔滔不绝展开每周一次对艺术界现状的谈话:在那个周六,是漫无边际幻想音乐界对年轻的西尔菲德·彭宁顿未来的展望,以及已然在增长的对她首场独奏会的期望。卡特里娜说到她安排西尔菲德为托斯卡尼尼演奏后他是怎样怎样说这位年轻的竖琴演奏者的,后来她又安排西尔菲德为菲尔·斯皮特尔尼演奏,他又说了这个这个。音乐界里知名的名字,不论其知名度高低,没有一个她不用到的,西尔菲德根本没为任何一位演奏过。

“真是大胆,让人叹为观止,绝对符合她的个性。伊夫被逼急了就什么都说;卡特里娜则是什么时候什么都敢说。言过其实,误释,公然捏造——正是她的才干和技巧。也是她丈夫的。和乔·麦卡锡的。格兰特不过是有背景的乔·麦卡锡而已。有他们的认识。麦卡锡会和这两位一样被人发现他的谎言有点让人难以相信。‘机尾射手乔’就是不能全部掩饰他的乖戾;在我看来麦卡锡总是仅仅藏身在他的劣根性之中,而格兰特夫妇和他们的劣根性根本就是一体的。

“于是——没事发生,还是没事发生,艾拉开始在纽约找一所自己的公寓……就在那时有事了——但是是和赫尔吉之间。

“这个身躯庞大,金牙齿的女人很能逗洛兰乐,染过的金发乱糟糟扎了个圆髻,带着桌子冲进我们家,说起话来声音尖锐,带着爱沙尼亚口音。赫尔吉在洛兰的房间给艾拉按摩,她总是大笑。我记得有次对他说,‘你和这些人处得很好,是吗?’‘为什么不呢?’他说道。‘他们又没什么不对劲的。’就是那时我想到也许我们犯了个最大的错误,没让他娶唐娜·琼斯,没让他在美国中心区域工作,不用什么反叛去生产软糖,和他的前脱衣舞娘一起养育一个家庭。

“后来,10月的一个早上,伊夫一个人在家,又绝望又恐惧,想起来要让赫尔吉亲手给艾拉送一封信。她打电话给在布朗克斯的她,对她说,‘给我叫辆出租车来。我给你钱。然后你去纽瓦克把信带去。”

“赫尔吉穿戴整齐地到了,皮毛外套,最花哨的帽子,最好的一套衣服,带着按摩桌。伊夫正在楼上写信,赫尔吉奉命等在客厅里。赫尔吉放下她走到哪里都带着的那张桌子。她等了又等,屋里有个酒柜,橱里有漂亮的玻璃杯,于是她找到开橱子的钥匙,拿了个玻璃杯,找到伏特加,给自己倒了一杯。伊夫还在楼上卧室里,穿着晨衣,一封一封地写,又全撕掉,重新又写。她写给他的每封信都是不对的,而她每写一封,赫尔吉就又倒了一杯酒,又抽了一根烟,不久,赫尔吉就在客厅和图书室里四处逛,逛到了门廊,看着伊夫的照片,照片里她还是个年轻美丽的电影明星,还有艾拉、伊夫和纽约前市长比尔·奥德怀尔的合影,和现任市长英佩利特里的合影,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再点上一支烟,想想这个有钱有名有特权的女人。想想她自己,她过的苦日子,就越发为自己难过,喝得是越来越醉了。虽然她块头大力气大,也竟然开始啜泣起来。

“伊夫下楼给赫尔吉信时,她正躺在沙发上,穿着那件皮毛外套,戴着帽子,还在抽烟喝酒,不过此时她不哭了。到那时她已经激动到某种不可思议的状态,她暴怒了。饮酒者失去控制,但这不是由于饮酒,也不会靠饮酒来止住。

“赫尔吉说道,‘你怎么让我等了一个半小时?’伊夫看了她一眼就说,‘离开这里。’赫尔吉都没从沙发上起来。她看到伊夫手里的信封,说道,‘这封信里写了什么要花一个半小时?你给他写了些什么?你有没有为你是个多么糟糕的妻子道歉呢?你有没有为他没从你这里得到任何肉体满足而道歉呢?你有没有为你没给他男人需要的东西而道歉呢?’‘闭上嘴,你这蠢女人,马上离开这里!’‘你有没有为你从来没给他口交过而道歉呢?你有没有道歉说你不知道怎么弄呢?你知不知道谁给他口交呢?赫尔吉给他口交!’‘我要叫警察了!’‘好啊。警察会把你抓起来。我要给警察看——这里,这就是她如何给他口交的,像个好女士,他们会把你抓进监狱关个五十年!’

“等警察来了,赫尔吉还在闹,劲头仍然很足——到了外面西十一街上,当众说。‘他妻子给他口交了吗?没有。是土包子给他口交的。’

“他们把她带到了分局,把她登记入册,酗酒,妨害治安,非法入侵罪,伊夫回到烟雾缭绕的客厅,气得发狂,不知道该做什么,接着她看到有两个珐琅盒子不见了。她在墙边桌上收藏着一套漂亮的珐琅盒子。两个不见了,她打电话给警察局。‘搜搜她,’她说,‘有东西丢了。’他们查了赫尔吉的手袋。当然就在里头,那两个盒子,还有刻着伊夫·弗雷姆起首字母的银质打火机。后来发现她也从我们家偷过一个。我们从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还到处找,‘那个打火机到底在哪里啊?’后来赫尔吉进了警察分局,我这才搞明白。

“是我保释她出来。她在分局被登记入册后打的电话是打到我家的,找的是艾拉,不过是我到那里保她的。我开车送她到布朗克斯区,路上听她醉醺醺地痛斥那个有钱的母狗别想再摆布她。回家以后,我对艾拉说了整个经过。我跟他说他一直在等待阶级战争爆发,猜猜在哪里爆发的?就在他的客厅。他对赫尔吉解说过马克思如何督促无产阶级从资产阶级处夺取财产,她就干这个去了。

“伊夫就被窃报警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卡特里娜。卡特里娜从他们家飞速赶来,到这一天终了前,艾拉书桌里所有的东西都到了卡特里娜手里,又从她手里传到布赖登之手,从那里到了他的专栏里,然后到了纽约所有报纸的头版上。伊夫在她的书里声称是她撬开楼上艾拉书房里的红木书桌,找到奥戴写给他的信件,还有他的日记本,里面记着名字和序列号码,他服役时遇到的每个马克思主义者的名字和地址。在爱国报界她颇以此闻名。不过关于撬开书桌,我相信又是伊夫的炫耀,是在演戏,假扮爱国英雄——是她自夸,同时也许为了保全卡特里娜·范塔索·格兰特的名声,其实她为了维护美国民主会毫不犹豫撬开任何东西,但当时她丈夫正计划第一次竞选众议院。

“就在‘格兰特内幕’专栏中,以艾拉的笔迹记述着他的颠覆性思想,收在据称是他在海外美军作为一名忠诚的中士服役时写下的秘密日记里。‘报纸,审查员以及此类的角色歪曲了关于波兰的新闻,因此在我们和俄罗斯之间制造了分裂。俄罗斯过去和现在都愿意互让解决问题,但我方报纸却没有如此传达。邱吉尔直接要求有一个完全反动的波兰。’‘俄罗斯要求所有殖民地人民获取独立。其他国家只强调自治外加托管政策。’‘英国内阁解散了。好。现在邱吉尔的反俄罗斯以及现状政策就将永远无法实现。’

“就这样。就这东西。爆炸性的文字,吓坏了节目赞助商和电台,到那周末之前,‘热铁’就结束了,《自由勇敢者》也结束了。还有艾拉日记里记录的其他三十个人。不久,还有我,也完了。

“在艾拉的麻烦出现前很久,我的工会活动就让我成了我们学校校长的头号社会公敌,也许没有伊夫英雄行为的帮助,学校董事会也总会找到路子把我列入共产党然后开除。只是个时间的问题,有没有她的协助,艾拉和他的广播节目终究会被禁,因此或许我们两人的遭遇并不需要她先把那东西交给卡特里娜。尽管如此,思考一下伊夫如何为格兰特夫妇所骗把艾拉全盘交到了他最大的敌人手里,还是很有启发性的。”

我们又一次置身于第八堂英语课课堂上,林戈尔德先生坐在书桌边,穿着他用离役费在布劳德街上买的褐色格伦花格纹衣服,是在美国商店为回国的退伍兵办的打折专场上买的,在我高中几年里,他一直就是这件衣服和在美国商店买的另一件衣服,灰色双排钮雪克斯金细呢衣,替换着穿。他一只手掂着黑板擦,有哪个学生回答问题达不到他对思想敏锐的最低要求,就毫不犹豫冲着他的脑袋掷过去,另一只手常常在空中挥舞,醒目地一一列举出准备考试要记住的每一点。

“这表明,”他对我说,“当你决定将个人问题置于意识形态的日常事项面前时,所有个人的成分都被去除丢弃,留下来的全是对那个意识形态有用的部分。在这次的情况,一个女人就把她的丈夫和他们婚姻中的难题奉献给了狂热的反共产主义运动。实质上伊夫奉献的是她自己从第一天起就无法解决的西尔菲德和艾拉之间的不相容。就算是在伊夫·弗雷姆家多少有些激化,也不过是继父继女间常见的难题。艾拉和伊夫一起时除此以外所有其他的方面——好丈夫,坏丈夫,亲切的人,无情的人,善解人意的人,愚蠢的人,忠实的人,不忠实的人——构成婚姻中付出的努力和犯下的错误的一切,由于婚姻与梦想并无共通之处而引出的一切问题——都被去除,留下的是那个意识形态能利用的部分。

“事后,这位妻子如果有此意向(也许伊夫有吧,也可能没有),她可以抗议,‘不,不是,不是这样。你不明白。他不只是你们说的那个样子。和我在一起,他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和我在一起,他也可以是这样的,也可以是那样的。’像伊夫这样一个告密者事后可能会意识到,不只是她所说出的造成了她在报上读到的对他的怪诞歪曲;还有她所遗漏的一切——她有意遗漏的一切。不过到那时就太迟了。到那时这意识形态就不理她了,因为她在它这里不再有用处了。‘这个?那个?’意识形态回答道。‘我们管什么这个和那个?我们管什么那位女儿?她不过是软弱的大多数,生活即是如此。别让她挡我们的路。我们从你这里所要的全是为促进正当事业。又一个要消灭的共产党!又是一个他们奸诈的例子!’

“帕梅拉是吓坏了——”

但是已经十一点多了,默里在大学的课程当天已经结束了,我提醒他——他这晚的叙述在我看来仿佛已到了教育的高潮——次日清晨他还要准点坐公共汽车去纽约,或许我该开车送他回在阿西娜的宿舍了。

“我可以一直听下去,”我对他说,“不过也许你该睡一会。在讲故事的持久力上,你已经取代了山鲁佐德的头号位置。我们在这里坐了六个晚上了。”

“我很好,”他说道。

“你不累吗?冷吗?”

“这里很美。我不冷。很暖和,很漂亮。蟋蟀在数数,青蛙咕噜作响,萤火虫也得了灵感,自从我管理教师工会以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机会可以如此谈下去。看。月亮。橘黄色的。这是最完美的场景,来褪去岁月的外皮。”

“确是如此,”我说。“在这座山上你可以选择:或者与历史失去联络,正如我有时选择的那样,或者你可以在精神上做你现在正做的事——借着月光,一连几个小时,重新获得对它的控制。”

“所有的敌对,”默里说道,“还有不断的背叛。每个灵魂都是制造背叛的工厂。无论何种缘由:为了生存,激动,高升,理想主义。为了可以带给人的损伤,可以施加于人的苦痛。为了其中的残酷。为了其中的乐趣。显露潜能的乐趣。统治别人,摧毁敌人的乐趣。你让他们吃惊了。那不就是背叛的乐趣吗?耍弄人的乐趣。这是报复让你感到低他一等的人的方法,你被他们击败,和他们相处感到了挫折。仅是他们的存在就让你感到耻辱,或者是由于你不是他们或者是由于他们不是你。于是你给他们应得的惩罚。

“当然也有人背叛是因为别无选择。我读过一个俄罗斯科学家写的一本书,他在斯大林统治的年代向秘密警察出卖了他最好的朋友。他受到严讯,恐怖的肉体折磨持续了六个月——到了某个程度,他说,‘哎,我再抗拒不下去了,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吧。随便你们给我什么我都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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