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7月19日至9月(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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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尔多夫打了几次电话进来。勃兰登堡的市长也来电,问波茨坦的地方首长俾斯麦先生到底有何打算?因为身为市长的他,知道目前首都内正发生骚动,甚至叛变!戈特弗里德竟厚着脸皮告诉他,陆军总部已发出命令,元首希望所有高级长官少安毋躁,等待进一步的指示。其实他是希望叛军部队赶快前去逮捕市长。
入夜后,大家开始口耳相传叛乱行动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成功。有人从机场打电话来:“空军不打算跟进!”他们要求戈林或元首亲自下令。戈特弗里德的语气这时才首度显得有些疑虑,他说这种事必须速战速决,每拖一分钟便失去一分优势。现在早已过了午夜,希特勒仍未出面。整件事令人太沮丧,我觉得再熬下去亦无意义,便上床睡觉;罗玛莉不久也跟了上来。
半夜两点,戈特弗里德探头进来阴沉地说:“是他没错!”
希特勒终于在7月21日凌晨1点公开谈话,表示:一小群和德国军人及德国民众毫无共通之处、野心勃勃、无荣誉感又愚蠢的军官,阴谋策划想除去他,同时推翻军部指挥。一枚由冯·施陶芬贝格伯爵上校(唯一指名者)放置的炸弹,在距离他两米外爆炸,他的忠心幕僚有数名严重受伤,一名死亡,但他自己除了轻微刮伤、瘀伤及灼伤之外,并无大碍。他认为这再度证实了上帝的旨意,希望他继续追求他生命的目标,即创造伟大的德国。至于这一小群罪犯,会立刻全部处决,绝无宽恕。接着他便指示各项重新建立秩序的措施。
黎明时,我们再度听到克拉普尼兹军官学校坦克车经过的声音;徒劳而返,正在返回军营的路上。
密谋者对克拉普尼兹坦克训练学校寄望很高,希望他们协助接管柏林。他们接到陆军总部传来希特勒已遭党卫军刺杀身亡、开始执行“女武神”计划的消息之后,便移师柏林,进驻预先指示的据点。可是当他们的指挥官(并未参与密谋)得知希特勒并没有死,而且他的同僚中有人企图发起兵变之后,便召集所有坦克车,率领他们开回军营。
7月21日,星期五
早餐时得知戈特弗里德与梅勒妮·俾斯麦已开车进柏林(大概去见海尔多夫)。罗玛莉·舍恩贝格看起来像死了似的。我一个人回柏林,留她窝在床上。我们仍然不清楚这场灾难波及的范围到底有多大,那批人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
进城途中,我在格林瓦尔德阿加·菲尔斯滕贝格的住处停了一下,留下我的过夜小包。波茨坦太远,格斯多夫家又经常遭到轰炸,我决定去她那里住。整个事件令阿加感到困惑,她显然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知涉案的人有谁。虽然很难,但我们从现在开始必须假装毫不知情,就连对朋友也绝不可露出半点口风。
才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下,便前往玛莉亚·格斯多夫家。她显得十分绝望,告诉我说施陶芬贝格伯爵昨天夜里,在班德勒街的陆军总部遭到枪决,他的高级副官维尔纳·冯·海夫腾也被处决了。本来将出任国家元首的贝克上将已自杀。另一名主要密谋者,即早先取代举棋不定的弗罗姆上将,成为后备部队司令的奥尔布里希特上将,亦和其他人一起被枪决。
施陶芬贝格在拉斯滕堡的行刺计划一开始就不顺利。希特勒的每日简报本来都在一间地下掩体内举行,但因为那时天气炎热,改在一间地上木屋内进行,结果炸弹爆炸时木屋的墙全往外坍,爆炸力量因此疏散不少。施陶芬贝格因为只有一只手,只能启动一枚炸弹(本来计划在他的公事包内放置两枚炸弹),因此爆炸威力本来就不大。当施陶芬贝格离开房间去接听一通预先安排好的电话时,一位参谋发现了摆在希特勒弯身看地图的桌子底下的公事包,便将它移到一道厚重木台的另一边,等于替希特勒形成一道屏障。
12:42,传来一声巨响,木屋在一团火舌及烟幕中瓦解。施陶芬贝格及其高级副官海夫腾本来站在远处,和另一名密谋者——希特勒的通讯指挥官费尔吉贝尔将军聊天,这时立刻跳进车里,一路编造理由穿过立即接获警报的岗哨站,抵达机场,然后从那里飞回柏林。
费尔吉贝尔的任务为打电话到柏林,向奥尔布里希特上将报告希特勒的死讯,然后彻底切断拉斯滕堡与外界的通讯。但他却大吃一惊地看见希特勒从破木堆里蹒跚走出来,虽然满身尘土,瘀伤累累,而且裤子撕裂多处,但显然还活得好好的。他的时间有限,只能以保守的口气通知柏林“刚才发生一桩可怕的悲剧……元首还活着……”然后通讯网就被党卫队接管了。这时密谋的两项成功要件——希特勒的死亡与掌握拉斯滕堡通讯网——都已宣告失败。而且刺客身份暴露,全德国都已接到逮捕施陶芬贝格的电报。
一周前“女武神”计划本来已箭在弦上,却因施陶芬贝格延后前两次谋刺行动而临时取消。因此这一次,奥尔布里希特将军在接获费尔吉贝尔语焉不详的口信之后,并未立即下执行命令,决定等到确定情况后再说。
下午3:50,施陶芬贝格的飞机在一个偏远的军事机场降落,但他的司机却还没赶到。海夫腾打电话去班德勒街查询状况,奥尔布里希特问他希特勒死了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才走过去要求弗罗姆上将准许启动“女武神”计划。但弗罗姆立刻起了疑心,他打电话去拉斯滕堡,与凯特尔陆军元帅联络上,后者证实的确有人企图谋刺元首,但行动失败。就在这个时候,施陶芬贝格和海夫腾冲进房间,弗罗姆表示已不需要进行“女武神”计划,施陶芬贝格大怒,说凯特尔撒谎,希特勒已经死了,是他亲眼看见的,而且炸弹就是他亲自放的!而且现在取消计划为时已晚,“女武神”已经启动了。“是谁下的命令?”弗罗姆问。“我们!”奥尔布里希特和施陶芬贝格回答。弗罗姆气得脸发白,更畏惧自己前途不保,便下令施陶芬贝格举枪自尽,奥尔布里希特立刻取消“女武神”;结果却被这两个人缴了械,关进自己的房间里。
下午5:30,已经不能走回头路了。陆军总部终于在比原定计划晚五个小时之后,开始对各个军事指挥部发出执行“女武神”的电报。这时又出了另一项差错;因为拉斯滕堡列在原计划的通讯名单上,而且没有人想到要将它划掉,所以这时希特勒竟是由密谋者本身那儿得知他们的计划内容。一小时之后,全德国的广播频道便已发布叛乱者企图谋杀及失败的新闻,同时宣布了第一波的报复措施。
这时其他密谋关键人物陆续抵达班德勒街集合:贝克上将(密谋中未来的国家元首)、维茨勒本陆军元帅(预定接管陆军)、赫普纳将军(预定接替弗罗姆)、海尔多夫、戈特弗里德·俾斯麦,等等。很多人抵达之后又离开——有些人非常愤怒,所有人都感到惊慌,因为大家发现情势愈来愈混乱,却没有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贝克与施陶芬贝格不断催促各指挥部遵循柏林的榜样,却没有结果。就连柏林本身亦后继乏力:克拉普尼兹学校的坦克车已开到又开走了;主要广播电台被占领之后又被弃守;警备营开始接管,政府机关却半途而废。
那天待在柏林的纳粹资深领袖只有戈培尔一人,他等于拯救了希特勒。当战功彪炳的警备营指挥官雷默少校奉柏林警备司令冯·哈泽中将之命,前来逮捕戈培尔时,后者打电话到拉斯滕堡让雷默直接和希特勒通话;希特勒当场擢升雷默为上校,命令他前往班德勒街重新建立秩序。雷默抵达时,叛乱行动已宣告结束。
因为这时效忠希特勒的军官已接管陆军总部,释放了弗罗姆并逮捕密谋者。贝克上将获准自尽,在两次尝试都失败之后,由一位士官了结。奥尔布里希特及其参谋长默茨·冯·库伊尔恩海姆上校、施陶芬贝格与海夫腾则在接受临时军法审判之后,立刻被架入中庭,在一排车前灯照耀下遭枪决,行刑前,在拒捕过程中受重伤的施陶芬贝格竟然还奋力大呼:“神圣的德国万岁!”几具尸体起先埋在教堂内,隔天由希姆莱下令掘尸,剥除制服及勋章之后火化,骨灰撒在风中。
几个月前罗玛莉曾经告诉我,在她又一次“吸收行动”中,曾经拜访过奥尔布里希特将军,因为她听说他是“积极分子”。结果他私下对她泄露,他手中握有好几袋、超过三万封、寄自1943年在斯大林格勒之役中被俘德国士兵写的家书,可是希特勒却下令把它们全部烧毁,因为官方已发布那场“光荣战役”并无生还者。罗玛莉有一位兄弟自从斯大林格勒之役后便下落不明,虽然她苦苦哀求,奥尔布里希特却坚持不让她看那些信。
玛莉亚跟施陶芬贝格是点头之交,他有几位表亲是她极亲密的朋友。现在她替他们感到非常害怕。我自己曾在亚当·特罗特家见过年轻的海夫腾一面,那天晚上只有我和亚当在他家里吃晚餐,一位卷发的英俊上尉突然冲进来,自我介绍后便将亚当拖出房间。他们在外面谈了很久。之后亚当想知道我对他的印象如何,我回答:“典型的密谋者,就跟童书里描述得一模一样。”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现在玛莉亚和我都无法不替戈特弗里德和亚当忧心,昨天他们俩都曾经去过班德勒街,消息会不会走漏出去?同时又得随时装出一副惊讶,甚至关心的模样,却不能露出害怕的神色……
其实亚当·冯·特罗特、亚历克斯·韦特,以及汉斯—贝恩德·冯·海夫腾,一整天都待在外交部位于威廉街的主要办公室内,等待叛乱成功后立即接管外交部。
晚上珀西·弗雷来接我。因为我不想吃晚餐,我们便开车进格林瓦尔德的树林内,下车散步。我试着向他解释这是一场多么可怕的大悲剧。他渐渐明白之后,感到既震惊又同情。之前他也一直相信官方的说法,认为这只是一两名叛军的作为。
我一定要见亚当。虽然我们约好今天见面,但我仍然不敢去找他。
7月22日,星期六
今天早上每份报纸都登出一则启事:任何人只要透露一位名叫“格德勒”的人的下落,便可获得100万马克的奖金。太好了!表示他并没有被捕。
谣传克劳斯·施陶芬贝格的太太和四个小孩皆已遇害。她原是冯·莱兴费尔德男爵之女,也是母亲的教女,因为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她的双亲都住在俄属立陶宛境内。
依照不久前才实施的“连坐法”,兵变失败后几天之内,不仅施陶芬贝格的太太及小孩,甚至连他的母亲、岳母、兄弟、表亲、叔伯、姨婶(以及他们的丈夫、妻子和小孩)全部遭到逮捕(关于他们最后的命运,请读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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