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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最好送你去医院,他那时说。他给工作站打电话。我要送我妻子去医院。

玛丽安说,要不她把针煮一下,他用针挑破脓包?但他不忍伤害她,无法下手,而且也怕出什么错。他们上了卡车,去找桑兹医生。桑兹医生不在,他们只好等。候诊的病人告诉了他们那个消息。大家都诧异他们竟不知道。不过他们没有打开收音机。她总是开着收音机,却受不了那噪声、那种感受。他们也没有注意到路上那群男人,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

桑兹医生处理了脓肿,但他没有挑破。他的治疗方法是,在你以为他只是观察脓包时,突然一击,敲在头上。好啦!他说,这比针简单多了,也没有那么痛,你根本来不及痛得大汗淋漓。他清理了伤口,敷上药膏,说她很快就会好的。

她好多了,就是昏昏欲睡。她的头像蒙在雾里,她又回到床上睡了,清晨四点左右,她丈夫给她端来一杯茶。这时她想起了那些女孩,周六清晨和约翰斯通小姐一起到来、想要喝水的女孩。她有许多可口可乐,她装在印花杯里递给她们,还加了冰块。约翰斯通小姐只喝水。他让她们玩水管,她们跳来跑去,互相喷射,玩得很开心。她们要躲过水流,约翰斯通小姐不看着她们的时候,她们就有点野。他需要奋力夺下她们手中的水管,再朝她们身上喷点水,好让她们乖一点。

她努力回想那个女孩是谁。她认识牧师的女儿、桑兹医生的女儿,还有特罗韦尔姐妹—她们绵羊般的小媚眼一看就知道是特罗韦尔家的。然而是其他人中的哪一个呢?她记起有一个非常调皮,他拿走水管时,她跳着去抢,有一个翻筋斗的,还有一个一头金发、骨瘦如柴的漂亮小东西。不过她想到的可能是罗宾·桑兹—罗宾有一头金发。那天晚上,她问他记不记得是哪一个,但他的记性比她更糟—他不认识当地人,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她也告诉他关于希迪卡普先生的事。她全都想起来了。他那不安的样子,压水泵,他指路的方式。她很困惑他是什么意思。他们谈论这件事,非常好奇,他们好奇得坐卧不安,难以入睡。最后她对他说,好吧,我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了。我们去找斯蒂芬斯律师谈谈。

所以,他们起床后立刻就来了。

“警察,”斯蒂芬斯律师说,“警察。应该去找警察。”

做丈夫的说话了。他说:“我们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合适。”他的双手放在桌上,手指张开,压住桌面,拉扯着桌布。

“不是指控。”斯蒂芬斯律师说,“只是报警。”

他在中风前说话风格就是如此的简短。很久以前莫琳就注意到,他寥寥几句话,毫不留情—简直可以说是粗暴的指责—却能让人们振作,解除他们的心理负担。

她在思考女人们不再拜访希迪卡普先生的另一个原因。她们不喜欢那些衣服。女人的衣服,内衣—磨旧的衬裙和胸罩,破损的内裤,疙疙瘩瘩的长统袜,挂在椅背上或者暖气上方的绳子上,或者就堆在桌上。这些衣服肯定都是他妻子的,起初人们以为他可能正要清洗、烘干、叠好它们,而不是要扔掉。一周又一周过去了,它们还在那里,女人们开始怀疑:他让这些东西散落在四周,是不是别有意味?他是不是穿在了自己身上?他是一个变态吗?

所有这些都将浮出水面,他们将记录在案,用来指控他。

变态。他们也许是对的。他也许会将他们带到性侵希瑟、勒死或打死她的地方,他们也许会在他的房子里找到她的某件衣物。人们会害怕地低声说,不,他们没有感到意外。我不感到意外,你呢?

关于道格拉斯角的工作,斯蒂芬斯律师提了一个问题,玛丽安说:“他做的是维护工作。每天下班的时候,都要经过X光检查,他刷皮鞋的抹布也要检查,要埋在地下。”

送走这对夫妇,莫琳关上门,透过卵石玻璃门,她看见他们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她心里仍不踏实。她爬了三级台阶,站在楼梯口的小圆窗前,注视着他们。

看不见一辆车,没有卡车,什么也没有。他们肯定是把车停在了大道上,或是镇公所后面的停车场里。可能他们不想让人看见他们去了斯蒂芬斯律师家。

警察局就在镇公所里。他们确实朝那个方向拐弯了,但接下来他们却斜着过了马路,莫琳仍能看见他们,他们坐在矮石墙上,那石墙环绕着旧公墓和被称之为先锋公园的花床。

他们在餐厅里坐了至少一个小时,为什么还需要坐下?他们不说话,也不看对方,却默契无间,像是两个一起干体力活的人停下来休憩。

陷在回忆里的斯蒂芬斯律师会说起从前人们如何在那座墙上休息。步行来镇里卖鸡或黄油的农村女人。去高中上学的乡下姑娘,那时候还没有校车这个东西呢。她们会停下来,藏起胶鞋,回家路上再取回来。

有时候他又对回忆往事没有耐心。

“旧时光。谁要它回来?”

玛丽安把发夹取了下来,小心地摘下帽子。原来是这样—她的帽子扎伤了她。她把帽子放在腿上,她丈夫着急地伸手把它拿走,好像那对她来说是一个重负。他把它放在腿上。他弯腰开始安慰般地抚摸它。他抚摸那顶可怕的褐色羽毛帽,好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母鸡。

玛丽安阻止了他。她对他说了什么,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像一位母亲猛然打断傻孩子的任性行为—带着强烈的怨憎,是她筋疲力尽的爱中的一个间歇。

莫琳吃了一惊。骨子里感到一股寒意。

她丈夫走出餐厅。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在观察他们。她把窗台上插着干花的花瓶转了转,说:“我觉得她的话是不会讲完的。”

他并没有在意。他在想别的事。

“下来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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